待敖正恒清醒之後,陳義山他道:“你是留在西海,還是跟着爲師修行?”
敖正恒既然知道心心念念的女師父其實是個男子,多少難免失望,但他對西海卻早已沒有半點眷戀之情,當即說道:“弟子若是留在西海,待師父走後,老頭子必然還是把我囚禁于牢籠之中,我又何苦來哉?”
說完,他環顧四周,掃量衆神,看了一遍之後,詫異道:“大伯、三叔、四叔都在,怎麽卻不見老頭子?
敖摩昂,你已經繼承大位了嗎?
老頭子徹底隐退,不再露面了嗎?”
敖摩昂冷冷說道:“父王已經死了,你不必再擔心被他囚禁起來。”
敖正恒大吃一驚,道:“老頭子死了?
!”
敖摩昂“哼”了一聲,不再重複回答。
陳義山接口說道:“是的,爲師先前對你所說并無虛假,你父親确實勾結西王母和無患,密謀戕害衆神,終于不免東窗事發,可他非但不肯認錯悔過,還動手反抗,甚至挾持神祇,妄做垂死掙紮,因此被殺,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敖正恒沉默了片刻,問道:“所以是誰下的手?
師父,是你嗎?”
他還以爲是陳義山殺的敖潤,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便不能追随陳義山而去了。
雖然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父親作惡多端,品行不良,而且不配爲父,但那也是自己的父親,他不願意侍奉殺父仇人,哪怕這個殺父仇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這一點,敖正恒與身毒國的溝梨、閻摩羅等不同。
陳義山沒有吭聲。
敖潤雖然不是他親手所殺,但也算是間接死在他手上,畢竟,是他當衆揭露了敖潤的真面目,連番舉證,逼得敖潤毫無退路,最終不得不铤而走險。
卻聽南海龍王敖欽冷冷說道:“陳大仙說的半點也不錯,敖潤确系咎由自取!他是死于自己之手,是罪有應得,是不可饒恕!你打聽誰下的毒手,還預備着報仇嗎?”
敖正恒愕然道:“三叔你這樣說,難道殺老頭子的,是你?
!”
敖欽嘿然道:“不錯,親手打死你父親的神祇中,便有你三叔我!”
敖順跟着說道:“還有你四叔我!當然,沒有你大伯率先出手,我和你三叔也不至于那麽容易打死他!”
敖光道:“勸他不聽,誓死頑抗,劫持了崇禮和昭明,還對摩昂下手,簡直是歇斯底裏,喪心病狂!”
敖正恒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父親居然會死在同族兄弟們的手上。
三個叔伯言之鑿鑿,顯然不像是代他人認責。
敖正恒不禁爲之心寒而且膽寒!
南海龍王敖欽忽然說道:“小白龍,三叔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你了,每次問你父王,他都說你忤逆不孝,被他打死了……原來他騙我,你還活着,甚好!而且你居然有機緣做了陳大仙的弟子,拜入了麻衣門下,更好!現如今,罪龍敖潤身死道消,西海龍王一職空缺,水族群龍無首,你想不想來繼承大位?”
摩昂太子聽見這話,目光一閃,乜斜了過去。
敖順心裏開始還疑惑,怎麽三哥突發奇想,讓敖正恒來繼承西海龍王之位?
這不是廢長立幼,取亂之道嗎?
但轉念一想,敖順又忽然明白了——西海不亂,那南海和北海就有威脅啊!
畢竟,敖潤是死在南北二海龍王手裏的,而且,南北二海龍太子還打死了西海許多神官神将!如果不是陳義山阻攔,西海就得滅族滅種,連敖摩昂也會死在他們手裏,可謂是結下了深仇大恨!
如果讓敖摩昂來繼位,那嫌隙隻怕會越來越大,遲早發生摩擦!
而敖正恒就不一樣了,這家夥是個被幽禁的廢子,對敖潤必定沒有多少感情,與敖摩昂也不怎麽和睦,更沒有繼任龍王的資格,如果這個時候挺他,扶持他上位,他肯定萬分感謝!
真等他上位之後,敖摩昂豈能善罷甘休?
兄弟兩個就鬧騰吧!
西海短時間裏安穩不下來!
真等到塵埃落定那天,西海必定元氣大傷,到時候肯定是四海之中勢力最弱的,誰還怕它?
想到這裏,敖順不禁佩服起敖欽來,心道:“怪不得我要喊他哥呢,腦子确實比我轉得快!”
當即也說道:“正恒,留下來吧,偌大一個西海,豈能群龍無首?
西海需要你啊!”
敖正恒冷笑道:“三叔、四叔什麽意思?
我大哥還在呢,你們當着他的面抽我上位,這不是挑撥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嗎?”
敖欽笑道:“這是什麽話?
三叔、四叔都是你的親叔叔,也是摩昂的親叔叔,豈能害你們兩個?
四海同氣連枝,南北又怎麽可能坑西呢?
想讓你繼位,實在是因爲你大哥被你父王挾持利用,傷心過度,神智已經大不清楚了。”
敖順附和道:“是啊!摩昂方才已經暈死好幾回了,衆神都看在眼裏呢!”
敖正恒不禁扭頭環顧隸屬于的龍族的大小神祇和遠親近親,但見他們個個都面容冷峻,眼神漠然,仿佛敖潤的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或者說,死的大快人心!敖正恒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扭頭再看自己的師父陳義山,但見他滿眼都是關切之色,身後站着的一幫同門師兄師姐,也個個都沖自己微笑示意,敖正恒刹那間便感覺到了一股暖流溢滿全身,也想好了自己該何去何從!
他朗聲一笑,毅然決然的說道:“龍王有什麽好當的?
我還是喜歡逍遙自在!西海的位置本來就是留給大哥的,大哥現在神智有些混沌也正常,休息一二日便好了。
龍王的位置,他肯定能做好!我不喜歡西海,不喜歡做神祇,我要追随師父去,我要去修仙道!”
陳義山甚是欣慰,笑道:“好徒兒,爲師沒有看走眼。”
東海龍王敖光許久沒有說話,至此才說道:“西海龍王本該由摩昂繼承,不管禅位大典有沒有舉行完畢,也不管敖潤是好心還是歹意,總是他親口宣布的,不可更改!老夫忝爲四海龍族之長,就領龍族上下,請摩昂賢侄登基!陳仙長和衆神都在,共同做個見證吧!”
陳義山心領神會,當即對着敖摩昂拱手行禮,道:“陳某謹領麻衣仙派上上下下,恭賀西海新王登基!”
中嶽神君跟着說道:“老夫謹領五嶽神君并大小山神,恭賀西海新王登基!”
大河神接着說道:“老朽謹領河江八水正神并大小支流水神,恭賀西海新王登基!”
這幾位一開口,其餘衆神還有哪個敢反對?
紛紛跟着恭賀。
敖欽和敖順雖然心裏不舒服,可事情已成定局,也無能爲力。
至此,新王名分已定,西海禅位也正式塵埃落定,随後不過是傳香各處,明告人間,重新上封号,立廟建祠罷了。
敖摩昂拜謝着衆神,想着這段時間裏的經曆,那不可捉摸的生生死死,那難以看透的爾虞我詐,那分辨不清的親疏友敵,他不禁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