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已經是夜裏戌時了。
鰕神丞官率領蟹神将以及一衆蟹介士仍在儀門外堅守着,夜叉大神将以及他的巡海神部也還沒有休息。
西海龍王敖潤過來看望他們的時候,白龍在儀門内已經睡着了,蟹介士捅了他一下,他立刻驚醒,待要發飙,卻見親爹站在那裏,連忙起身站好,道:“父王。”
敖潤略有些醉意,顯然是喝了不少的酒,熏熏然“嗯”了一聲,道:“你累了?”
白龍賠笑道:“多謝父王關懷,孩兒不累。
哦,方才我接住了魯陀羅尼的兩個兒子,都送進宮裏去了。”
敖潤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已經見過了。
你們都回去歇息吧,不用再等了。”
白龍愕然道:“回去歇息?”
敖潤道:“該來的都已經來了,這時候還不來的,也不會再來了。”
白龍遲疑道:“可是還有,還有一個重要的客人沒到呢。”
敖潤皺眉道:“誰啊?”
白龍道:“陳義山。”
敖潤“哼”了一聲,道:“馬上就要子時了,過了子時就是九月初九,是禅位大典的正日,可陳義山迄今未到,已經算是大失禮數!縱然他真的要來,你們也不必在這裏等着他。
回去吧!”
白龍道:“陳義山不是那種說話不算數的人,他答應要來,就肯定會來的。
孩兒隻管在這裏再等等。
父王,你的身體不好,還是你回去歇着吧。”
敖潤目光一寒,幽幽說道:“本王的身體再怎麽不好,現在也還是龍王,說話仍然管用。
你想要發号施令,且等本王禅位給你以後再說吧。”
白龍聽見這話,驚得渾身冒汗,臉色煞白,立刻就跪了下去,連連叩頭道:“兒臣絕無此意!”
敖潤“哼”了一聲,道:“那就回宮去,關上儀門,隻留下衛戍在外面守着。”
白龍再也不敢多辯解一句話了,答應道:“是~~”
敖潤也跟着回到宮内,待儀門關閉之後,他又獨自從暗門出去,繞到龍宮之後,推水而行至三十多裏處,有條狹窄的黑暗海溝,他環顧四周,瞧着沒人,便潛了下去。
海溝内豁然開朗,浮動着一個巨大的螺屋,敖潤在螺口處伸手敲了幾下,但聽裏面也有叩擊聲傳出來,敖潤便飄然入内。
屋内相當奢華,有夜明珠照着,亮如白晝,敖潤看見魔君無患坐在東面,西首還有個女子,卻是面生,不認得是誰。
敖潤心中狐疑着寒暄道:“無患兄,久等了吧?”
無患笑道:“龍王兄,我久等不要緊,就怕讓西王母娘娘等着急了。”
那女子冷笑道:“好事多磨,我也不急。”
敖潤大吃一驚,這才知道,原來那女子就是西王母!
自己的身家性命全在她手中捏着呢!
敖潤不敢怠慢,立刻拜道:“小龍參見娘娘!”
西王母淡淡說道:“你倒是識禮數的,身爲後天大神,還願意拜我這個寂滅了幾千年的先天大神,呵~~免了吧。”
敖潤讪笑道:“娘娘雖然不在人間顯相數千年,可威名始終不墜,小龍焉敢無禮?”
西王母道:“賓客來了多少?”
敖潤道:“除了些不入流的,神界之中有名的大神,全都來了。”
西王母點了點頭,道:“魯陀羅尼也來了嗎?”
敖潤“嗯”了一聲,道:“來了。”
心中還有些詫異,不明白西王母特意點出魯陀羅尼來問是什麽緣故。
西王母颔首道:“好,你做的很好,接下來的事情便不用你勞心勞力了,你隻須帶我和無患入你龍宮,安置一間靜室,派遣心腹手下守衛,不許外人闖入就可以了。”
敖潤道:“娘娘的吩咐,小龍自當照做,這件事情無患兄已經交待過了,小龍也早把靜室準備好了,派的是心腹神将晝夜把守,斷然不會有誰敢随意出入。
隻是,隻是……”
西王母道:“隻是什麽?”
敖潤讪笑道:“隻是娘娘接下來要做什麽,可否跟小龍通通氣?
免得到時候娘娘發難,小龍行差走錯,耽誤了大計。”
西王母似笑非笑道:“我要做什麽,你無須知道。
你隻須明白,待事成之後,你的好處是少不了的。”
敖潤還有些遲疑,無患開口道:“龍王兄,你說的三件事,娘娘可是都答應了!你還有什麽好遲疑的?
你要是不相信我,現如今當着娘娘的面,咱們再捋一捋,對一對。
第一件事,賜你不死神藥,治好你的隐疾;第二件事,四海龍族血脈重聚,合而爲一,連同四海的香火願力都歸于你身,助你蛻變爲祖龍之身!第三件事,神界重塑之後,不但四海歸你統領,神州大地之上的江河湖澤川流也歸你統領,但凡是有水的地方,哪怕是口井,是個塘窪,都歸你管轄!凡此種種,我所言不差吧?”
敖潤看着西王母,賠着小心,輕聲問道:“娘娘,就是這三件事,無患兄說的沒有錯。”
西王母道:“放心吧,從前你我都是通過無患聯絡的,你不放心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如今是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了,我全部答應,絕不會食言的。”
敖潤嗫嚅道:“就是那不死神藥——”
西王母道:“不死神藥已經給過你了,卻被你給弄毀了,但是我不計較,待事成之後,我會再給你一粒的。”
無患道:“龍王兄,娘娘對你如此天高地厚之恩德,連我都羨慕不已,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敖潤歡喜無限,立刻又拜道:“多謝娘娘!”
西王母起身道:“那就走吧。”
敖潤搶先出去,在前頭帶路。
西王母和無患都披了大袍子,戴了深鬥笠,遮住身子臉面,低着頭跟在敖潤的身後。
西王母還低聲囑咐道:“無患,你留意四周,别叫人看見了。”
無患道:“曉得。”
西王母忽又問敖潤道:“龍王,你這禅位大典請陳義山來了沒有?”
敖潤道:“陳義山是仙家,小龍是神祇,我們之間并無什麽交情,但小兒摩昂倒與陳義山是朋友,也邀請他來觀禮了,不過,直到現在,陳義山都沒有來。
多半是因爲他前些日子娶了魔君白芷,在天下引起了軒然大波,所以不敢再抛頭露面了。”
無患“哈哈”笑道:“不是不敢抛頭露面,是他沒有機會再抛頭露面了!難道魯陀羅尼沒告訴你,陳義山已經死在他手裏了?”
敖潤大吃一驚:“誰?
你說陳義山死在魯陀羅尼的手裏了?”
無患得意的說道:“是啊,娘娘對魯陀羅尼不大放心,所以特意派了大焱去身毒國查他的底細,結果聽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陳義山去過身毒國,招惹了魯陀羅尼,被打殺了!嘿嘿,哼哼~~真是活該!這賊仙,屢屢壞我大事,還與白芷狼狽爲奸,早就該死了!隻可惜,沒有死在我的手裏!”
敖潤呆住了,驚得半天都說不出來話!
不對啊,今天接着魯陀羅尼的時候,還談論起陳義山了,當時他的一個夫人明明還問陳義山來了沒有,魯陀羅尼自己也問陳義山長相究竟如何,還說想見一見陳義山呢。
如果陳義山已經被他給殺了,他還打聽這些幹什麽?
尋自己開心呢?
還是說大焱打聽到的消息有誤?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
敖潤心裏亂極了……
西王母一直盯着敖潤的背影,見他突然沉默,便幽幽問道:“龍王,怎麽不說話了?
你在想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