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山把妙音天女單獨叫進一間修室,關上門,指了指蒲團,道:“阿音,坐下說吧。”
他自己剛坐下,妙音天女便說道:“師父是要打聽希夷老祖的事情嗎?”
陳義山一愣,随即笑道:“阿音,你聰明的有點讓人覺得可怕了。”
妙音天女臉上稍現嫣然,道:“希夷老祖隻是聽弟子撫了一曲,然後說了幾句閑話,賜了煙蓑雨笠和竹節鞭,别的,便沒什麽了。”
陳義山道:“老祖除了對你說夢到大仙指點他之外,還有沒有提及别的人?
譬如,一個孩子,一個極爲頑劣的孩子。”
妙音天女思忖了片刻,而後搖頭道:“沒有提過孩子的事情。”
陳義山很是失落,歎息了良久,又問道:“老祖還在南海七寶洛珈山麽?”
妙音天女再次搖了搖頭,道:“應該是不在的。
當時,老祖罵南海仙界不安分,幾個跳梁小醜弄得烏煙瘴氣,遲早會出大亂子,說要尋一個安靜的、适合睡覺的地方……分别之時,弟子見他往北去了。”
陳義山“哦”了一聲,道:“老祖始終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妙音天女道:“師父,你此去西海,會與魔類發生沖突嗎?”
陳義山怔了怔,道:“也無須瞞你,我去西海,是要到西海龍王的禅讓大典上觀禮,屆時,許多大神都會到場,魔類多半不敢出現。
你怎麽會問起這個?”
妙音天女道:“弟子随口問的。
也是因爲希夷老祖誇過弟子幾句,說弟子的神樂能夠洗滌魔類的怨戾之氣,所以弟子心想,師父此行如果要與魔類開戰,弟子跟随着,或許能出些力。”
陳義山颔首道:“魔類不除,天下不甯!爲師遲早有一日,要與魔類大戰,徹底剿滅戰部魔衆,殺死無患!但眼下,還不是時候。”
妙音天女眨了眨眼,道:“爲什麽是徹底剿滅戰部魔衆?
和部呢?
不管了嗎?”
陳義山愕然片刻,道:“和部,呃,和部魔衆已經式微,殘存者寥寥無幾,且都龜縮于一洲之地,憑借弱水天險,勉強能自保罷了,他們既不濫殺,也不好戰,又有改頭換面之心,注定是興不起什麽風浪的,至多,算是纖芥之疾。
而戰部魔衆才是我等的心腹之患!”
妙音天女笑了笑,道:“弟子明白了。”
陳義山被她笑的頗有些不自在,道:“你去吧,阿螭在講雙爐并存、神仙兼修的法門,你也聽聽。
呃,還有,麻衣門下女弟子衆多,頗有幾個不省事的,你休聽她們胡言亂語。”
妙音天女微微欠身,拜道:“弟子記住了,弟子告辭了。”
“嗯~~”
妙音天女快步走到門口,猛地拉開,陳義山便聽到“哎呀”、“啊”、“快跑”、“撤了”幾聲驚呼,擡眼就瞥見雨晴、蒼雪、林美雲、懷陽公主等幾個女弟子正擠在那裏,東倒西歪的,顯然是剛才趴門縫了。
陳義山登時氣不打一處來,叱道:“你們幾個在幹什麽呢?
!”
雨晴狼狽的挺直了身子,不敢看陳義山,嘴裏嘟囔道:“我們不是怕阿音出事嘛……”
陳義山罵道:“胡說八道!就你們人仙宗的修爲低,還就你們不用功!一個個鬼頭鬼腦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雨晴道:“修爲高的早跑了!方才可不隻是我們人仙宗的在偷聽,仙子、冰娥、疏影、藍羽也跟這兒擠了半天呢!”
蒼雪附和道:“就是!”
陳義山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道:“還有臉說?
!就連做雞鳴狗盜的事情都比不過人家!,雨晴,罰你去打洗腳水!其餘的,都給我滾回去睡覺!”
雨晴哼哼唧唧的自訴倒黴,蒼雪、林美雲、懷陽扯着妙音天女匆忙去了。
陳義山出來大殿一看,冰娥、風疏影、藍羽、百花仙子等早已跑的無影無蹤。
阿螭正在論法講道,羅摩、溝梨夫婦,哈奴曼、白牛南迦以及蟒家兄弟都端坐靜聽,妙音天女也坐了過去。
卡芙則在角落裏捯饬面具,四周蹲着幾具傀儡,長樂也守在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姐姐說着話,逗着飛鷹。
三谷仙人以及衆弟子都在殿前階下打坐,迎着月華吐納練氣。
蘭生、天鶴、無垢、非正、孫伯行以及竹熊精則在山巅亭子裏圍成一堆兒,就着仙桃喝酒閑聊……
雨晴打了一盆水過來,嘟着嘴問道:“小師祖,在哪裏洗呀?”
陳義山突然覺得世間恬淡安逸的生活莫過于此,能天天與弟子們待在一起該有多舒心?
但這種美好的日子又注定不多,就如東王公所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一夜過後,各奔東西,風流雲散。
可那又怎麽樣呢?
所謂今朝有酒今朝醉,争得一夕是一夕吧。
陳義山笑對雨晴言道:“把水端去你下榻的屋子吧。”
“啊?”
雨晴一愣,随即俏臉漲紅,忸怩道:“小師祖,我跟懷陽在一起睡呢,讓她看見,多不好呀,還是去小師祖歇息的屋吧。”
陳義山道:“我是說,洗洗你自己的腳吧,都有味兒了!”
言罷,拔地而起,騰空沒入雲端,扯來一片,合身躺下。
雨晴氣的亂跳,恨不得把盆子給摔的粉粉碎,仰着臉大聲喊道:“小師祖你鼻子瞎了麽?
!我的腳才不臭呢!要洗也是仙子洗,她天天光着腳丫子!”
遠處忽然傳來百花仙子的聲音:“雨晴,我撕你的嘴啊!”
陳義山在雲彩上翻翻身,自顧自發笑。
但是很快,他又斂住了笑意。
躺在這雲上,很難不去思念小白,也很難不想洛神。
杳無音信已經二十天了。
……
吐火羅國,閻浮城,烏浒水下,一座宛如中土水神府邸的院落裏,遍地橫屍,盡是臭魚爛蝦。
廳中,一個美豔不可方物的白衣女子高坐在案頭上。
階下,匍匐着一個滿臉絡腮長胡的深目高鼻男子,臉色白的吓人,像是被抽幹了血一樣。
那女子笑吟吟說道:“阿卡瑪納是吧?
我聽說你有着與魔類一樣的本事,能侵蝕善良的心,哪怕是最純潔的人,中了你施展的法術,也會變得無比邪惡,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