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看出來陳義山心緒不甯,唯恐他遷怒于兒子,連忙跟着出去,嘴裏說道:“夫君,香兒還小,頑劣一些并沒什麽大不了的,左右不過是捉弄那些飛禽走獸和爬蟲蝼蟻,你何必非要拘着他的天性呢?”
陳義山默然了片刻,忽然問道:“四海惡龍現如今在哪裏?”
白芷愣了一下,狐疑道:“他們不是被文命大神的鼎壓着呢麽?夫君怎麽突然問起了這個,而且還是明知故問?”
“呵~~”
陳義山冷笑道:“你知道便好。但凡是祖龍管得好,把子孫們都調教的不那麽頑劣,這四條老龍也落不到這樣的下場!祖龍不拘着子孫,自然有文命大神幫他拘着,我們的孩子也不例外!你說陳香隻是捉弄飛禽走獸和爬蟲蝼蟻?他對希夷先生也敢下手呢!他的年歲确實還小,可心智不小了。你這樣嬌慣着他,縱容着他,長大了更不得了。等到以後,他真做出來窮兇極惡的事情,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你打算讓誰替咱們管教他呢?”
白芷聞言,臉色稍變,默然不再吭聲了。
夫妻兩個飛下壺山,正不知道往哪裏去尋兒子,忽聽見遠處林中隐約傳出孩童的喧鬧,正自尖叫道:“放開我!我可不是好惹的!敢遲個一時半刻,便讓你後悔莫及!”
正是陳香的聲音。
陳義山瞥了白芷一眼,道:“聽聽,又不知道在威脅誰呢。”
白芷卻驚道:“不會是那個惡神蓐收去而複返了吧?”
陳義山被她說的臉色一變,也唯恐是蓐收回來報複,趕緊加快了飛速,往那林子裏奔去。
半道裏,夫妻倆又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笑道:“小崽子,你有什麽法子讓我後悔莫及?”
陳義山一聽這個聲音,不但放了心,還大喜過望,道:“是文命大神啊!”
白芷也松了口氣,道:“他可算來了。”
夫妻兩個便不着急過去了,都緩了緩,想聽聽陳香如何應對。
但聽那小東西說道:“怎麽後悔?哼哼~~瞧見那邊的山了沒有?最高的那一座!我娘就住在上頭!隻要我高聲喊一嗓子,她就能聽見了,過來準定打死你!”
文命大神道:“你娘是誰?”
“傻大個子,還敢打聽我娘的底細?說出來準能吓短了你!”
“你這些招打的話都是白芷教的麽?”
“咦?你怎麽知道我娘的姓名?”
“呵~~我還知道你爹是陳義山!這島上隻有他們一對夫妻,不是他們生的你,又能是誰?”
“既然知道,還不趕緊放了我?!”
“我怕什麽?壺山離這林子那麽遠,你就算是扯着嗓子叫,你爹娘也未必聽得見。”
“母子連心,你懂不懂?你怕是沒有娘生養吧?”
白芷和陳義山已經飛入林中裏,都看見了文命大神那高大的身影,可聽見陳香說出如此陰損的話,臉色都難看了起來。
陳義山恨恨說道:“聽聽這混賬話!”
連白芷也忍不住罵道:“這小東西,可真是該打!”
文命已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轉過身來,但見他那蒲扇似的大手倒提着陳香兩條小腿,顯得十分滑稽可笑。
陳香大約是沒力氣了,提溜在那裏,倒也不怎麽動。
“喲~~還真是母子連心啊,這就來了?”文命大神臉上帶笑,語含譏諷。
白芷又羞又怕,鬧了個滿面通紅,饒是她平素裏伶牙俐齒、機智百變,此時此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伸手扯了扯陳義山。
陳義山連忙上前拜見,嘴裏說道:“犬子無禮,總是做父母的教養有失,羞煞人也!乞請大神恕罪,以後一定嚴加管教!”
文命大神揶揄道:“真是你的兒子?你如此溫文爾雅,怎麽會生出這樣的兒子?”
陳義山裝作沒有聽見後半句話,苦笑道:“真是我的兒子。久候大神不至,如今連兒子都這般大了。”
陳香叫道:“爹,你還不打他?!”
陳義山叱道:“小混蛋,你給我住口!等會兒再收拾你!”
陳香嚷嚷道:“那我就不是你的兒子了!我沒有你這麽窩囊的爹!兒子被人欺負了,當爹的還低三下四的跟人賠禮道歉,呸呸呸~~羞不羞啊!娘,你快打他!”
白芷也硬起心腸喝道:“閉嘴!”
陳香見親娘也罵他,這才愣住了。
文命大神搖頭歎息道:“你們倆啊,養的這個兒子可真是夠損的!我那坐騎跟了我那麽多年,從來就沒有吃過什麽大虧,如今被他兩指頭捅的背過了氣,怕是要折幾年壽啦。”
陳義山這才看見,林間地上還躺着一隻大鳥,正是去年來報過信的長生鳥。
這神鳥在那時候是何等神氣!如今卻爪子蜷縮,羽毛倒伏,長喙半張,鳥眼迷離,看上去好似奄奄一息,行将就木了一樣。
陳義山便知道是自己那寶貝兒子又使了那一招,也不知道這長生鳥傷成什麽樣子了,趕緊上前問道:“鳥兄,怎麽樣啊?”
長生鳥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你試試就知道了……”
陳香卻叫道:“這次可不賴我!我在這林子裏玩,那隻大鳥卻從我頭頂上飛過去!我怕他會在我身上拉屎,便先下手爲強,封住了他的糞門,叫他使不了壞。”
陳義山:“……”
白芷:“……”
文命:“……”
長生鳥努力梗了梗脖子,提氣罵道:“你,你大爺的,本神鳥根本就不會拉屎!”
陳香一愣,道:“你是貔貅鳥?”
長生鳥:“……”
文命大神把陳香丢給了陳義山,說道:“自己的兒子,好生管教管教吧。”
陳義山滿面羞愧,道:“是。”
白芷說道:“不怪我家夫君,全是我的錯。”
文命大神意味深沉的笑了一聲,道:“好護短的妻子。算了,不說别的了,我今日過來,是要請你們速速離開這蓬萊丘的。”
陳義山詫異道:“離開蓬萊丘?”
白芷也驚愕道:“怎麽了?”
文命大神道:“你們那個朋友呢?同姓陳的,叫什麽‘希夷’的?叫他一并過來,也離開此島。”
陳義山道:“我正要對大神說呢,昨日清晨,金神蓐收偷偷來島上了,他觊觎九鼎神器,逼迫我們說出祭鼎的咒語,威逼我們幫他找鼎,我們自然是不肯的,于是便打了一架……希夷先生被他撞飛了,不知下落。”
文命大神吃驚道:“撞飛了?蓐收那厮是用了破天金頭的神通嗎?”
陳義山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一晝夜搜尋了八百裏,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叫人惶遽無地。”
文命大神沉吟道:“找不到便以後再找吧,但你們一家三口還是要速速離開此島,萬萬不可多行逗留!我已經得了消息,蓐收請水神共工、雨神赤松以及雷神出面,打算聯袂來島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