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聽陳義山問起火工道人來,當下一怔,搖頭說道:“道人?沒有啊,小女子來的時候,這山上沒有什麽人的。”
陳義山不禁愣住,他記得那火工道人原意是在要山上終老一生的,難道後來也耐不住寂寞,下山去了麽?
果然是物是人非,才多久時間啊,這山就全然易了主人……
他歎息了一聲,道:“我當初跟你說自己是雲夢派的掌教仙師,卻又不在此山中居住,其實是因爲——”
雪女不等他把話說完,便道:“小女子明白的。”
陳義山詫異道:“你明白什麽?”
雪女道:“明白仙長爲什麽不在這山上住了。”
“嗯?”陳義山狐疑道:“你也聽說我别的事情了?那你怎麽不去颍川找我?”
他以爲雪女知道了他另外開宗立派的經曆。
雪女尚未回答,忽然有一陣怪聲遙遙響起,似乎是在山腳下,卻又悠悠迫近,其中隐隐裹挾着鬼哭狼嚎之音,極其瘆人!
雪女聞聽,臉色陡然一變,驚聲說道:“這次真是他來了!”
陳義山詫異道:“誰來了?”
雪女的神情頗爲緊張,道:“那個熊罴精!”
“熊罴精?”
陳義山拔地而起,飛在半空中往山下俯瞰,但見一團黑煙滾滾,正以極快的速度往山頂上掠來!
卻是個大妖怪在顯擺本事。
陳義山陰沉着臉,落了下來,道:“這厮是幹什麽的?”
雪女卻伸手去拉扯陳義山的袖子,道:“仙長先随小女子進屋裏去,咱們把門封上再說話。”
陳義山本想說不必進屋,就在院子裏等那妖怪上來,但是瞧着雪女面有憂色,便順從了她的拉扯,跟着進到了修室之内。
雪女順手就把門給冰封了。
這本是葉南星修行和寝居的屋子,裏面的擺設、用具等,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幹淨整潔且簡單。
窗下擺着一張五尺寬的床,室中央有條長案,靠北牆而立,案下放着三個蒲團,陳義山随意的坐在了其中一個蒲團之上,不禁又擔憂起葉南星的下落了。
雪女卻頗爲不安的站在了屋門口,目不轉瞬的從門縫裏往外張望。
“那熊罴精很厲害嗎?”陳義山聽見那鬼哭狼嚎之聲越來越近,便忍不住問道。
雪女頭也不回的答道:“嗯~~”
陳義山又問:“你們交過手?”
“小女子與他交過兩次手,都沒有取勝。”
“你怎麽惹上他的?”
“小女子初來山上的時候,便瞧見他在頂上那池子裏躺着,現出了原形,醉醺醺的酒氣沖天。我不知道他的來曆,便叫醒了他,向他打探仙長的下落,不料他卻趁着酒意,對我風言風語起來,還要動手動腳,我便出手打了他,他負傷而逃,我也沒有追上他。”
陳義山暗暗忖道:“頂上池子?那是金頂天池,那妖怪倒是比雪女來的還早。果然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自南星走後,護山大陣破後,這山倒是誰都可以來了……”
“第二次交手是在幾天前,他養好了傷,又來山上尋仇,但是我有所防備,提前布下了陷阱,又小傷了他,他再度逃走,我仍舊沒有追上。”
說着說着,雪女忽然扭過頭來,古怪的看向陳義山,問道:“怎麽,仙長不認識他?”
陳義山聽得好笑,反問道:“我怎麽會認識他?我要是認識他,又何必問你呢?”
雪女的臉色變得更加古怪了,喃喃說道:“我還以爲,還以爲仙長是因爲受到他的逼迫,所以才——”
話說到一半便打住不說了。
陳義山卻聽懂了,皺眉道:“你不會是以爲,我之所以不在雲夢山上,是因爲被那個妖怪給打跑了吧?”
雪女臉色大紅,窘迫道:“他,他确實是個大妖呢。”
陳義山愈發覺得好笑,道:“所以,你方才說明白我爲什麽不在山上,其實就是指明白了這件事?你根本不知道我住在颍川,也不知道麻衣仙派?”
雪女怔怔道:“仙長是住在颍川的麽?麻衣仙派又是哪個門派?”
陳義山:“……”
此時,妖風呼嘯聲,鬼哭狼嚎之音已經到了院落裏。
雪女立時不再吭聲,轉過身去,依舊緊張的盯着門縫,如臨大敵!
陳義山卻好整以暇,又問道:“我剛上山的時候,你在修室之内,沒有照面便對我下殺手,是把我當成了他吧?”
雪女“嗯”了一聲,道:“我以爲是他害了人命,借屍化形來騙我呢。”
陳義山道:“院子裏的雪,還有修室、草木上的冰封,都是你布置的陷阱麽?”
雪女道:“也不算是陷阱,但動起手來對我能有所幫助,畢竟算是占了地利。”
陳義山“嗯”了一聲,道:“所以這厮到底是哪裏來的?”
雪女搖頭道:“我也不曉得。”
“夫人,出來吧!别藏了!上次老熊在你這冰天雪地裏吃了個小虧,已經長了記性,這次你準定玩不轉了,乖乖的,别鬧啦!咦哈哈哈哈~~~”
外面響起了一陣浪笑聲,震得整個修室都“嗡嗡”作響。
陳義山愕然道:“他叫誰夫人呢?”
“叫,叫我的。”
雪女一張臉羞臊的白裏透紅,直紅到了脖子根處,含氣帶怒,憤憤說道:“他一直都這麽風言風語的,說什麽要和我做夫妻,一同在這山上,在這山上雙修快活……”
陳義山明白了。
他明白雪女爲什麽會如此緊張害怕了。
那個熊罴精的道行可能高出雪女很多!
雪女能兩次打跑他,一來是仗着對方大醉,二來是憑借了預先設下冰天雪地之境,三來是對方觊觎她的美色,每次都手下留情了。
外面,熊罴精又叫了起來:“夫人,你要是再不出來,老熊可就進去啦!”
“仙長,我們聯手對付他!我先施法,你藏在我後面,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雪女緊張兮兮的安排戰術,而後咬着嘴唇,捏着訣,就準備施法,陳義山突然上前,麻衣袍袖輕拂,靈氣鼓蕩,瞬間便震開了屋門,連帶着封在上面的冰雪,都簌簌往下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