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義山飛奔老家的時候,府城那邊,已經是沸反盈天了。
南嶽神君、江神父子還有洞庭湖神這一夥神祇浩浩蕩蕩的離開南陽郡,過境颍川,祥雲滿天,風雷滾滾,早驚動了兩郡交界處颍陰縣的日遊神,張開陰陽眼探了探情況,隻覺香火之氣無邊無際,神威鋪天蓋地,頓時渾身顫抖,慌忙去報縣城隍知道。
縣城隍也不敢怠慢,立刻發香詞報至颍川郡大城隍處。
與此同時,在颍水下遊曳的夜叉神将也遙望見空中雲霞霧霭,神光潋滟,尤其是江神以及洞庭湖神都屬水系,那股壓力讓夜叉神将惶遽無地,驚悚之下,也連忙去颍神府報颍神老鼈。
“神君伯伯,颍川郡的轄境到了。”
空中,江郎領頭,沖南嶽神君說道:“眼下是颍陰縣,咱們掠過颍水之後,過颍陽縣,往北再行二百裏,就是府城,那陳義山的一家老小,都在府城!”
南嶽神君點了點頭,沉吟不語。
直到此時,他仍然感覺,挾五嶽神君之名望威勢地位,去欺壓一些凡夫俗子,并不是太光彩的事情。
讓神界同道們知道以後,自己的顔面上并不好看。
尤其是這颍川郡距離中嶽神君的地盤不遠,消息勢必會很快傳到中嶽神君那裏去。
屆時,一旦中嶽神君問起來,自己怎麽說?
即便是告訴中嶽神君,陳義山殺了自己妹妹,所以才拿他的家人開刀……可冤有頭債有主,禍不及妻兒老小,你南嶽神君該去找正主陳義山報仇啊。
所以,說不過去的。
他猶豫道:“陳義山戕害我妹,洛神是幫兇,現如今,陳義山遠在京師,咱們不如去洛水問個究竟。”
江神急勸道:“神君兄,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怎麽還能臨時起意變卦呢?!洛神可不好對付啊!更何況她背後還有大河神撐腰,咱們去洛水又不占地利,糾纏起來,短時間内哪能分出勝負?陳義山的一家老小多孱弱啊,咱們隻要過去,他們立時就得束手就擒!咱們何必要舍近求遠,舍易求難可不好啊。”
江郎也說道:“神君伯伯,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萬萬不可再遲疑了,遲則生變!”
隻洞庭湖神不吭聲。
南嶽神君正沉吟不語,一道陰風翻轉上來,數位神祇在空中顯靈,拱手行禮道:“小神乃颍陰縣城隍,攜手下文武判官參見南嶽神君,參見江神,參見湖神娘娘!”
南嶽神君“嗯”了一聲,道:“有禮了。”
他說是有禮,其實卻連拱手回禮的舉動都沒有做,畢竟小小的縣城隍還不夠格讓他南嶽神君擡一擡手指頭。
那颍陰縣城隍在巨大的神威壓迫下,渾身瑟瑟發抖,臉色煞白道:“不,不知諸位大神駕臨敝境,有何公幹?”
江神“哼”了一聲,道:“公幹是沒有的,隻不過爲着一些私事,過個境而已。地方,讓條路吧?”
那颍陰縣城隍哆哆嗦嗦道:“小,小神已經發香告知了郡府大城隍,大城隍定然是要趕來與諸位大神相見的,煩勞諸位大神在此稍待片刻,等郡府大城隍——”
“你放屁!”
江郎立時上前罵了起來:“我們一行過境千餘裏,途徑縣、府無數,有哪個城隍敢讓南嶽神君、江神、洞庭湖神稍待片刻的?不要給臉不要臉,滾開!”
一聲吼,神威彌漫,颍陰縣城隍哪裏擋得住?驚呼聲中,連同兩個判官一起滾落風頭。
江郎又啐了一口,回轉身,沖南嶽神君笑嘻嘻道:“神君伯伯,不必理會這些不開眼的東西,咱們走吧!”
南嶽神君皺了皺眉頭,道:“賢侄對地方上最好是客氣點才對,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咱們是來人家的地盤上辦事的,又同爲神道,何必倚強淩弱,留下壞名聲呢?”
江郎的臉色稍稍有些尴尬,偷眼瞥了自己爹一眼,見親爹微微搖頭,他知道是何意思,便說道:“是,侄兒謹記神君伯伯的教誨,以後不會這樣了。”
“唉……走吧。”
已經打了颍陰縣城隍,不走也不行了,總不至于下去跟那些地方小神道歉吧,南嶽神君歎了口氣,有些心煩意亂的說了一聲,大部隊又準備繼續前行。
“且慢!”
一聲厲喝,止住雲頭,但見波浪翻滾,竟有大團大團的水泡蒸騰而起,“嘩啦啦”溯上天際,一衆蝦兵蟹将開道,手持刀槍,個個挺胸凸肚,爲首兩員神将傲然挺立,高聲問道:“南來的諸位神祇,且不要着急走啊!”
南嶽神君擡眼打量,但見那兩員神将中,左邊一個面色如鍋底,長得圓滾滾黑不溜秋,卻偏偏穿了一身銀盔銀甲銀袍帶,手持一柄大棒槌,颌下兩條長須迎風飄揚,模樣十分滑稽,神情也甚是猥瑣;
右邊那神将則是面色發青,身材細長平扁,穿一身黑袍烏盔玄甲,手持一杆墨柄斬馬刀,神情嚴肅,模樣凜然不可侵犯。
“放肆!你們是什麽東西,居然敢來擋南嶽神君的駕?!”江郎早就一眼認出對方是水族的神祇,立刻出頭喝罵。
手持斬馬刀的黑袍将拱手行禮道:“某家當然不是什麽東西,而是颍神府颍神麾下刀先鋒!也不敢擋南嶽神君以及江神、湖神的駕,某家來是參見神君的。隻是甲胄在身,不便多禮,還請神君見諒。”
黑不溜秋銀盔銀甲那貨把棒槌一揮,尖聲說道:“我也不是什麽東西,我是颍神府颍神麾下倪神将!也是甲胄在身,不便多禮,神君還有那兩個大神請見諒吧!”
衆神見這倆貨如此托大,對南嶽神君等大神這樣不恭敬,都勃然變色。
他們沿途見慣了地方神祇們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模樣,哪曾見過這樣膽大的?
碧娥在洞庭湖神背後“哼”了一聲,嘀咕道:“娘娘,你看看,那颍神的手下可真是好樣的。”
洞庭湖神微微點頭,道:“看來颍川郡的風氣跟别的郡府格外不同,聽說新任颍神跟那陳義山交情莫逆,這倒有意思了。”
南嶽神君帶來的山神們也都議論紛紛,神情不忿,觑看着南嶽神君,且瞧他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