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熊精跟着三都苑神去吃竹子了,袁貞趕緊上前,湊到永平皇帝身邊耳語道:“陛下,夜已漸深,不趁此時,當着文武群臣的面賜婚更待何時?陳泰清身爲陛下臣子,諒他難抗皇命!隻要陳泰清應允謝恩,陳義山身爲人子,又豈敢拒絕父母之命?隻要認下了山公這樣的大仙做女婿,陛下難道還怕江山不固,國祚不長,青春難葆麽?”
“嘿嘿~~”
永平皇帝偷笑道:“朕方才就想賜婚了,誰知道被那個可惡的呂仙闖進來,平白耽誤了許多功夫!不勞愛卿提醒,朕自有計較!”
“哦哦~~”
這君臣倆眉開眼笑的嘀咕着,自以爲得計,他們卻沒有想到,陳義山是何等樣人?仙道修爲已至落齒階段,又有先天神力護持,耳聰目明豈是常人能及?雖然無意偷聽,卻仍舊把永平皇帝和袁貞的對話聽了個一字不漏,清清楚楚!
陳義山心中驚愕,暗想道:“賜婚?要我做皇家女婿麽?這卻從何說起?田青、吳陽、劉新來參與大比,都憋着要娶公主,沒來由讓我這個看熱鬧的當了驸馬,回頭還怎麽見他們?陳某可不是好色之徒,更不貪戀榮華富貴!”
想到這裏,陳義山不等永平皇帝開口,便趕緊搶先說道:“陛下,我那業障坐騎性子憨傻,我怕他在宮中鬧出什麽禍端來,三都苑神彈壓不住,所以得過去瞧瞧。夜色已深,陛下也該休息了,陳某就此告辭。”
永平皇帝剛斟酌着要開口,不料陳義山竟來了這麽一出,登時呆在那裏。
他是個嘴拙的人,一時不知該如何變通挽留,虧得袁貞口快,急叫道:“山公不要走!”
“嗯?”
“陛下還有話要對你說!”
“是麽?”
陳義山幽怨的瞪了袁貞一眼,心想:“倒是沒有看出來,你袁端方濃眉大眼的,竟是個媒婆!”
永平皇帝還在發呆,袁貞催促道:“陛下,你不是有話要對山公說嗎?快說啊!”
“哦哦!”
永平皇帝這才如夢方醒,道:“朕确實,呃~~”
“陛下!”陳義山哪能讓他說出口來,立刻又截住了話頭,道:“陳某有一事相求,還望陛下應允。”
永平皇帝“唔”了一聲,道:“仙長但講無妨,漫說是一件事,就是十件事,一百件事,朕都應允你!”
袁貞在旁邊急的抓耳撓腮,心說:“我的好皇上啊,你隻管說你自己的事兒,接他的茬兒幹什麽?!”
卻見陳義山微微一笑,心中早就有了主意,他緩緩說道:“陳某有四位好友,乃是田青、吳陽、劉勝、林美雲。這四位,都是豪客大俠,原本在洛川郡太守的麾下擔任客卿,緝盜捉賊滅獸除匪,也曾降妖,爲國爲民實在是出力不少,有大功于社稷!此次,上元國武大比,他們四位也都參與了。隻因顫修中途攪鬧,以至于大比未能決出名次,但是陳某可以擔保,單輪武藝,放眼天下,無人能出四俠之右!這一點,袁禦史身爲裁決官,應該是清楚的。端方兄,兄弟我說的不錯吧?”
“陳仙長說的不錯!”
袁貞愣愣的,還沒有開口,旁邊站着的大行令葉決明卻先應聲說道:“陛下,微臣也是聖道四大裁決官之一,是親眼見過田、吳、劉、林四俠上場較技的,這四位果然是藝壓群雄,無人能比!”
陳義山瞥了他一眼,心中暗笑道:“這家夥倒是激靈,現在知道我是南星的師尊了,就趕緊彌補過錯。我卻不是那小心眼的人,要記你的仇……”
葉決明一開口,郎中令張暢也趕緊出班附和道:“不錯,不錯!微臣見那四俠出手,真是驚爲天人啊!四俠的任何一位,常常都是一招制敵,顯見武藝遠超同輩!”
中庶子李非唯恐旁人把好話說完,輪不到他自己讨陳義山的歡心,連忙也補充道:“微臣也見識了四俠的厲害!那手段真是人間僅有,世上罕見!微臣料想那四俠必定是得了陳仙長的指點,才會有這等境界!”
陳義山聽的很是滿意,不禁點頭道:“确實,他們四位是得過陳某的指點。”
李非原本并不知道田、吳、劉、林四俠曾經得到過陳義山的指點,這個時候不過是信口開河、阿谀奉承的應應景,不料卻蒙對了,頓時笑了起來,心中暗爽:“看本官這馬屁拍的,正中眼子!”
葉決明和張暢都暗暗懊惱:“怎麽這麽得體的馬屁我就沒想到呢?白白讓一個小小的中庶子搶盡了風頭!”扭頭都沒好氣的瞪視李非。
永平皇帝卻不明白陳義山突然提四俠是什麽意思。
他聽了半天,有點莫名其妙,遲疑道:“四位聖裁官都這麽說的話,必定屬實!那四俠又經過陳仙長的指點,肯定是驚才絕豔之人!呃~~隻是,朕不知道仙長要求朕做什麽呢?是想要朕欽點他們四位爲大比的前四名嗎?這個倒也好說,隻不過,誰是武狀元,誰是武榜眼,誰是武探花,誰是武殿軍,還得陳仙長決定,朕才好做安排。”
陳義山卻搖頭道:“陳某不是這個意思。内定他們四位的名次怕是會引起朝野非議,惹得天下武士俠客不服,還是要經過大比,光明正大的給他們正名才好。”
永平皇帝不由得又高看陳義山一眼,贊許道:“此言甚是正理!那仙長的意思是?”
陳義山道:“陳某的意思是,四俠之中除卻林美雲是女子之外,其餘如田青、吳陽、劉勝,都是大好男兒,而且都還沒有婚配成家。陳某知道陛下有愛女懷陽,寵溺無加,想要趁着這次上元大比的時機,爲公主擇一驸馬,爲皇室添一佳婿,那陛下何不就從田、吳、劉三人中選一位呢?”
永平皇帝哪能想到陳義山要求他辦的事情會是這種事?當即呆住了:“這,這——”
這不是巧了麽?!
朕正想給你賜婚呢!
怎麽辦?怎麽說?!
他扭頭求救似的看向袁貞,那袁貞也驚呆了,瞠目結舌半天,而後跺腳嗟歎,心中暗道:“山公啊山公,你可真是會攬事!”
懷陽公主更是又羞又氣,憋的一張俏臉通紅,絞着手指,咬着嘴唇,見她爹半天沒話可說,不由得更加氣惱,忍不住恨恨道:“我才不嫁他們呢!陳,陳義山,你可惡!”說完,扭頭哭着就跑了。
陳義山:“……”
這是什麽話?
哪裏可惡了?
陳泰清是過來人,又精明強幹,聽永平皇帝和袁貞話裏話外的意思,再看懷陽公主的委屈羞怒樣子,他還能不明白嗎?早就猜到事情的原委了!
這下可算是氣壞了!
老子的皇親國戚夢啊!
他一腳飛踹在兒子的屁股上,手指頭搗着陳義山的胸口,吐沫星子噴了陳義山一臉,罵道:“你,你這逆子!你,你敢惹怒公主?!公主的婚姻大事,也是你能随便置喙的?!”
陳義山擦了擦濕潤的臉,郁悶道:“兒子這也是好意啊。”
“你還好意?你還好意!?你也好意思說?!我,我打——拔劍吧!别以爲你是大仙我就不敢打你了,今天老子就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忤逆的兒子!”
“陳愛卿不必如此!不可如此!”
永平皇帝趕緊攔住陳泰清假打兒子,道:“陳仙長确實是好意,他能對懷陽的終身大事上心,朕感激還來不及呢!再說了,若無陳仙長除魔,懷陽的命怕是都不在了,所以他當然可以做主懷陽的事情。”
陳泰清就坡下驢,恨恨的說道:“看在陛下爲你說情的面子上,老子就暫且饒了你!”
陳義山:“……”
戲過了啊!
“按說仙長的請求并無過分之處,隻是,隻是朕原本是想——”永平皇帝算是知道什麽叫皇帝也有爲難事,什麽叫有口難開了。
怪隻怪他剛才把話說的太滿,什麽仙長但講無妨,漫說是一件事了,就是十件事,一百件事都應允……
現在可好,人家就求了一件事,讓你金口玉言的皇上在田青、吳陽、劉勝三人中選一個出來,當懷陽公主的驸馬——
皇帝你應允不應允?
永平皇帝心口疼,女婿從大仙變凡人?漫說是永平皇帝自己的心理落差巨大了,就是懷陽公主也肯定會死活不同意的啊!
“袁貞!”
窩火的永平皇帝隻好朝“始作俑者”袁貞撒氣,瞪着眼喝道:“你說,陳仙長的提議如何?田青、吳陽、劉勝三人中,你覺得誰可以做懷陽的驸馬?”
袁貞一個頭變兩個大,吓的滿臉冒汗,心中嘀咕道:“我的好皇上啊,你别找我做好背鍋的啊!我也是替你辦事的,是你自己攪和黃了!我現在要是說出個一二三四來,你還真把懷陽公主嫁出去啊?你真嫁女的話,到頭來你那寶貝公主不得殺了我!?”
“說啊!怎麽變啞巴了?!”永平皇帝也學陳泰清,飛起一腳,踹在了袁貞的屁股上。
袁貞挨了這一腳,倒是挨出了一個機靈,突然間竟有了主意,當即信口說道:“陛下,你若是這樣子,微臣就要谏言了!爲人君者,當有人君的模樣!一言一行都要守禮,當着文武群臣和陳仙長的面,陛下你怎麽能踹臣子的屁股呢?”
永平皇帝愣了片刻,然後氣不打一處來,上腳就是連環踢,一邊踢一邊罵道:“人君你老母!守你老母的禮!谏你老母的言!朕讓你說話,你扯什麽閑淡?!”
“哎呀,哎呀,微臣身爲監察禦史,有權指摘陛下的過失!陛下不可污言穢語!”
“監察你老母!穢你老母!來人啊,給朕按住他!”
“陛下,聖人有言——小棰則待過,大杖則逃走!哎呀!陛下,你這是要打死朝廷的谏臣啊,嗷~~~微臣可不願意讓陛下落個暴君的不義名聲,噢~~陛下還不停腳的話,微臣便隻好聽聖人的話,逃跑了!”
“你有本事就逃啊!”
“臣遵命!”
喊聲中,袁貞一溜煙蹿了,跑的比兔子還快。
永平皇帝罵罵咧咧又饒了兩句,假裝臉色氣的鐵青,心中卻暗爽:“袁貞這小兔崽子,倒還真有一手!”
趁着這個機會,永平皇帝趕緊下台,回頭對陳義山說道:“讓仙長見笑了,今晚被袁貞那畜生氣的不輕,朕失态了。”
陳義山對這君臣二人的把戲是看破不說破,微微笑道:“呵呵~~無妨。”
永平皇帝嗫嚅道:“但是這招驸馬的事情,還真的要袁貞那畜生參謀,他是最懂禮的。”
陳義山颔首道:“嗯嗯~~明白。”
永平皇帝試探着問道:“要不,等等吧?等明天那畜生上朝時,朕再跟他好好議議,今晚,就暫且擱置?”
陳義山贊同道:“嗯嗯,這樣自然更穩妥些。”
“好啊!”
永平皇帝見陳義山并不逼迫他當場答應,心中也大松了一口氣,仰面看看天,故作驚訝道:“哎呀,果然夜色已經很深了啊!仙長,朕今晚見了你實在是太高興,不知不覺就錯過了時辰,耽誤仙長歇息了吧?”
陳義山笑道:“陛下言重啦,是陳某耽誤陛下休息啦。”
永平皇帝道:“仙長客氣啦,要不,咱們暫且聊到此處?”
陳義山微微拱手:“陳某,恭送陛下。”
永平皇帝還了一禮:“朕亦恭送仙長!”
“微臣等,恭送陛下!”
一幹文武大臣,連同陳泰清在内,紛紛伏拜在地,永平皇帝懷揣着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頹唐情緒,擺了擺手,心虛的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