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騎在仙界倒是很常見,呂方自己也有一個,那便是他養在蓬萊仙島的青鳥,既是坐騎,也爲弟子。
至于其他仙家,有以成精白鶴爲坐騎的,有以得道梅花鹿爲坐騎的,也有以虎精、羊妖爲坐騎的……總之,花樣繁多,千奇百怪,說到底,都是修仙者自矜身份的一種象征。
修爲高深的大仙們,騰雲駕霧,上天入地都是基本的本事,他們需要坐騎麽?當然不需要,可若是真沒有個妖怪來當坐騎,他們還真覺不好意思出門。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一個大仙,若是沒有坐騎,就會淪爲同界的笑柄。
當然,那些妖怪們也因爲傍上了大仙而擡高身價,不屑于與尋常的妖怪爲伍,他們以“大仙坐騎”的身份自诩“走上正道”,得意驕傲,而稱一般的妖物爲“野怪”,遇見都要吐口水的。
呂方這次遠離蓬萊,沒有帶着坐騎,隻是因爲他不想惹人注意,而并非說他沒有。
離島之時,青鳥還想跟随,隻是被他拒絕了而已。
……
眼下,竹熊精自稱是陳義山的坐騎,陳義山還承認了,呂方在驚愕之餘,竟然也深信不疑,畢竟,這竹熊精敢到熊耳山撒野,傷山神打史聖,事後還一路往京師裏逃竄,換做是尋常的妖物,誰敢這樣作死?!
換言之,這竹熊精必是背後有所依仗,有大靠山啊!
由此,呂方雖然心裏極不痛快,可也不得不忍下這口氣。
就如竹熊精所說的那樣,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當着陳義山的面,給人家的坐騎開膛破肚?瘋了?!
“呂某先前還真不知道這孽——呃,這妖物是陳仙長的坐騎,倒是得罪了。”他沖陳義山拱了拱手。
陳義山趕緊還禮,道:“呂仙長客氣,也是陳某禦下不嚴,以至于讓這小妖闖了禍,還望呂仙長見諒啊。”
呂方擺擺手,道:“陳仙長言重啦,坐騎嘛,都是妖孽精怪出身,哪個不淘氣?就我養在蓬萊丘的那隻青鳥,也作死的很!上次啊,他自己偷偷跑去方丈仙島,吃了三壇大仙種的火棗,回來被我發覺,真是氣壞我了!我給他好一頓抽!又帶去方丈,親自跟三壇大仙賠禮道歉,當然,免不了當着三壇大仙的面,再打他一頓!可真是頑劣着呢!”
“哎呀,養個坐騎就是這樣的不省心啊!”
陳義山也假裝很懂的樣子,道:“一個不留神,他就跑出去撒歡了,到處惹禍,還得你來擦屁股!”
“嗯嗯~~誰說不是呢!”
“……”
兩人彼此客套的寒暄着,虛假的笑着,顯得說話很投機的樣子。
竹熊精躺在地上卻快要頂不住了,他肚子難受,琵琶骨還被穿着,渾身上下被勒的皮開肉綻,着實疼痛難忍!
呂方倒是想收了仙藤,給竹熊精解綁,可是總歸得要陳義山一個态度吧。
什麽态度?
呂方其實已經旁敲側擊說出來了——總歸要打一頓,賠禮道歉嘛!
隻要陳義山象征性的罵竹熊精幾句,哪怕是踢一腳,或者輕輕的扇一巴掌就好,給這麽個台階,彼此都好就坡下驢,相互間不失面子,也不傷和氣,多好呢!
可陳義山那是假冒的主人,他根本就沒有養坐騎的經驗,哪會處理?
呂方的“暗示”,陳義山倒是有些領悟到了,隻是身爲一個假主人,他既張不開嘴去罵,也下不了手去打,畢竟不是自己的真坐騎,他沒有底氣去處置啊。
如此一來,倆人的寒暄就到不了頭。
呂方盼望着陳義山給“台階”,陳義山盼望着呂方自找台階,倒是苦了竹熊精,心說:“你們什麽時候聊天不成,偏偏這時候說的沒完沒了!還管不管我死活了?!”
就連圍觀的大宋君臣們也都覺得莫名其妙。
地上還捆着一個呢,這兩位就噴開了?
……
到底還是竹熊精堅持不住,開口罵了起來:“老不要臉的,既然知道了咱的身份,還不趕緊放了咱?!”
有道是狗仗人勢,狐假虎威,這竹熊精也概莫能外,有了陳義山給他撐臉,他底氣又足了。
呂方等“台階”等不來,本就焦躁,耳聽竹熊精開罵,心中登時一陣火大,暗想:“老夫是敬你家主人才不弄死你,你居然還敢跟老夫上性子?!”
當下冷笑着,也不回應竹熊精,也不解開仙藤,隻觑看着陳義山,心想:“這下子,你總該要教訓那孽畜一頓了吧!”
但是等了片刻,陳義山仍舊是沒有什麽反應,竹熊精反而罵的更厲害了一些,一句接一句,點炮仗似的往外蹦:
“老家夥是聾了?!”
“快把你這破藤子弄走!”
“咱老莫生氣了啊!”
“是不是不給陳大仙面子?!”
“哎喲你個老東西,裝聽不見是吧?!”
“……”
呂方氣的火冒三丈,臉色漲紅,喘着粗氣,強捺性子,嘶聲道:“陳仙長,你的坐騎可真是有夠嚣張的哈!”
陳義山内心慌亂,滿臉尴尬,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讪笑着敷衍道:“是,是啊,呵呵~~”
呂方目瞪口呆,無語至極——
老夫是在誇你呢?!
感情你這個當主人的,都不會約束一下你那混賬坐騎?!
他在這裏罵街,你都不管管,老夫不要面子的啊?!
你陳大仙就算是要護短,就算是不舍得打他一頓,總該可以罵他一頓吧!
給老夫個台階,老夫才好順勢下來啊!
你屁都不放一個,還放任他罵老夫?!
我#**XX/#!!
“喂,我說這位呂仙長,你能收了你那藤子麽?”陳泰清忽然走上前來,冷着臉沖呂方說道:“我兒子脾氣好,不想對你說難聽的話難,可你也不能裝傻充愣吧?你一直捆着我兒子的坐騎呢!雖然是個畜生,可你也不能這樣虐待吧?!更何況,此地乃大宋皇宮内苑,吵吵罵罵的,成何體統?!”
竹熊精有些郁悶,感覺自己有被内涵到。
呂方也懵掉了:“這位是?”
陳義山連忙說道:“那是家父,是家父。”
呂方看看陳義山,又看看陳泰清,愕然道:“你,你的親生父親?”
陳義山:“……”
陳泰清怒道:“你這話是何意?!”
呂方慌忙擺擺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陳仙長,你,你的父親居然還活着?”
陳義山:“……”
陳泰清大怒道:“老東西,你到底是何居心?!不要說了,拔劍吧!”
“誤會,誤會!呂某其實是想說,陳仙長,你到底多大年歲,修仙幾何啊?”
呂方一直以爲陳義山的年歲比他還要大的多,畢竟陳義山的修爲連他也看不透,絕不可能是千歲之下的修仙者所能達到的境界!隻是陳義山駐顔有術,或者說用了某種變化之術才顯得年輕俊俏,看起來隻有二十歲左右的年紀……
可眼下一看,竟然有個不到五旬的男子是陳義山的父親,呂方瞬間就淩亂了!
難道說,這位陳大仙,年歲真的是跟他的樣貌相仿,隻有二十歲左右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