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茶局,山石天然形成的桌椅仍在,隻不過燒水的火爐已經沒有了,沏茶用的石壺也不在了,西嶽神君更是不見蹤影,怕是也早已經回去了華嶽。
“小老弟,坐吧。”
中嶽神君信手把顫修仍在地上。
陳義山點了點頭,眼見中嶽神君大咧咧的坐在石椅上,他便也坐了下去。
“上兩枚春桃來!”
中嶽神君拍掌呼喚,斧劈一樣的絕壁之下,陡然現出一個石門,兩名容顔清麗的神侍,各自端着個盤子,款款走來,盤子上盛的是碩大鮮豔的桃子,未到跟前,陳義山便嗅到一股異香撲鼻,不由得心曠神怡,倒也分不清楚,那香氣是來自神侍之身,還是來自那春桃。
走到跟前,兩名神侍不約而同的屈膝盈盈一拜,把盤子放在石桌上,又莺聲燕語的告退,臨走時,回眸間沖陳義山微微展顔,真是明眸皓齒,巧笑嫣然,好看極了。
“小老弟,這兩個怎麽樣?算絕品吧?”中嶽神君觑看着陳義山的模樣,笑呵呵問道。
陳義山道:“好啊,算絕品了。”
“老夫問的可是這兩枚春桃。”
“小弟說的也是春桃啊,不然老哥哥以爲小弟在說什麽?”
中嶽神君一怔,随即捋須大笑:“哈哈哈~~~有你的!”
“呵呵~~”陳義山也笑着拿起了桃子,大口咬下,隻覺香美多汁,入口消融,比自家的仙桃也不遑多讓。
“好,真好。”陳義山贊不絕口。
中嶽神君笑道:“當然好,這桃子是農皇留下的種子,天地隻此一棵,就長在老夫的神域中。”
“農皇?”陳義山吃了一驚:“莫不是先天大神中的農皇?”
“當然。”中嶽神君十分得意,道:“燧皇、羲皇、農皇都曾在嵩嶽逗留過,因此這裏有個勝處,喚作‘三皇寨’。”
陳義山咋舌不已。
要知道,燧皇引火種入大地,羲皇授漁獵之術以造化衆生,演先天八卦以開明愚民,農皇則傳醫藥之術救濟蒼生,留耕種之法活萬年民生——這三皇,可都是在百姓心中擁有至高無上威望的先天大神。
可惜自女娲娘娘補天之後,盤古大神震怒,先天神們全然消失,至今不見蹤影……
陳義山想到傳聞中羲皇、女娲娘娘也都是人首蛇身的模樣,這中嶽神君也是如此形容,他又有先天神力,莫非——
“老哥哥,恕小弟唐突,有個不知該問不該問的問題,小弟很是好奇。”
“你問吧。”
“老哥哥跟先天神是什麽關系?”
中嶽神君“嘿”的一笑,道:“還真是個不該問的問題。你讓老哥哥爲難啦。”
“老哥哥不必說了。”陳義山拱手道:“小弟已經不好奇了。”
其實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如果中嶽神君跟先天神沒有關聯,他直接否認就可以了,但他說“爲難”,那就是有關聯,至于到底是什麽關聯,中嶽神君大概是不願意說,陳義山也不想知道了。
交淺言深并非是什麽好事。
“農皇留下的種子真是極品,老哥哥這裏的桃,又是天底下獨一份啊。”
“小老弟要是常來做客的話,就會發現老哥哥這裏最不缺的就是别處缺的東西。”
“那小弟可真得要常來了。”
“來吧,常來的好。隻可惜你修的不是神道,你要是修神道,就住在老哥哥這神域之中,老哥哥陪你修煉。”
“呵呵……”
一老一少,一神一仙談笑風生,那顫修都趴的麻木了,到底是忍不住從地上坐了起來,匍匐着不動,卻偷眼觑看四周。
中嶽神君冷笑道:“潑魔别張望了,你要是能從老夫的手上跑出去,也真算你能耐,老夫可饒了你。”
顫修默然無語。
到了這種地步,說狂話既無用又顯得很愚蠢。
“老哥哥,此魔既然押解到你這裏了,春桃也吃過了,小弟就先告辭了。”陳義山對神域的時空十分忌憚,在這裏耽擱的時間長了,外面還不知道過去多少天呢,不能久留。
“小老弟别急着走,好歹也等審過這潑魔之後再走不遲。”
“那,好吧。”陳義山倒是也好奇,中嶽神君打算用什麽手段對付顫修。
但見中嶽神君雙足輕輕觸地,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過來一趟。”
陳義山詫異的看着他,正不知道老家夥搞什麽玄虛,便瞧見地面上神光潋滟,如水波蕩開,兩道披甲戴盔的人影,一高一矮,倏忽間顯現出來。
“參見爹爹。”
兩名披甲者俯身跪拜,叩見中嶽神君。
陳義山一愣:中嶽神君還有倆兒子?
在他這一愣之際,中嶽神君已經伸手指向了他,又沖那兩名披甲者說道:“還不趕緊拜見你們的叔叔陳仙長?”
兩名披甲者扭頭看見陳義山,六目相對,一時間都有些尴尬。
陳義山的模樣實在是太年輕了,看面目,連二十歲都不到,那兩名披甲者的長相又太老成了,胡須都垂到胸口上了,眨眨眼都能看見褶子,瞧着比中嶽神君都老!
叫叔叔,認真的嗎?
“怎麽?老夫認來的小兄弟,你們還看不上?”中嶽神君的臉色變得不善起來。
“參見叔叔!”兩名披甲者趕緊伏拜在地,沖着陳義山磕頭。
“不,不敢當,快快請起!”陳義山那個窘迫啊,連忙上前扶那二人。
心中還嘀咕,怎麽修仙之後,自己輩分越來越高了?
不知道活了幾百年的金童喊自己小舅舅,一百多歲的葉南星喊自己掌教仙師,近乎同齡的雨晴喊自己小師祖,眼下,又多了兩個耄耋老者當侄子……
陳義山有些哭笑不得。
伸手扶那兩名披甲者的時候,陳義山陡然覺得手一沉,心中訝然:哎喲,還使上勁了?
瞥了一眼跪在左側的高大披甲者,對方面帶挑釁,再看一眼跪在右側的矮小披甲者,眼裏也是不屑。
陳義山明白:人家是看不上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叔叔,有心試試自己的本事了。
強拉他們起來嗎?
當然不行。
剛才對方一用勁兒,陳義山就感知到了,自己扛不住他們的大力。
慧眼看的明白,這兩位,都是大神啊,大山神!
人家是有擔山之力的!
陳義山如果非去硬拉的話,結果肯定是拉不起來,當衆出醜……
于是,陳義山笑了笑,坐回了石椅上,道:“兩位賢侄真是客氣。”
他們不是不想起來嗎?那就由着他們繼續跪呗。
反正自己的禮數也盡到了。
兩名披甲者對視了一眼,都很尴尬,遲疑了片刻之後,都無比郁悶的自己站了起來,但是對陳義山的不屑之情,表現的又更明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