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郡的百姓祖祖輩輩都對颍水敬畏極深,畢竟兩岸的田地要靠颍水灌溉,漁夫渡船要靠水吃水讨生活,南去北往的,也求山水平安,因此颍神的神權在郡中極盛。
在老金魚被誅滅之後,百姓們心心念念的是想爲陳義山立個生祠,好順理成章的讓他來當新的颍神,庇護一方平安。可是陳義山不願意也不敢棄仙道而修神道,所以此事不了了之,但說到底還是暗藏于颍川百姓們心中擱置不下的一塊心病。
而今,新的颍神悄然到位,不動聲色之間就救了十幾條人命,還放出話來,說從今以後不再淨水……
對比之下,新穎神簡直是比老金魚好的太多了。
百姓們是最講實際的,說的好聽不如做的好聽,單單就救人和廢除淨水令這兩項舉動,就爲鼈怪赢得了無數好口碑,也立刻樹立了他新神的權威!
一傳十,十傳百,新神的事迹很快就被廣而告之,近乎家喻戶曉的程度。
在除舊迎新之際,百姓們幹别的事情不積極,可是對于拜神祈福求安的活動卻是絲毫也不甘落後。
因此,不到大年初一的晚間,便前前後後有無數人湧進已經破敗的神廟,豎起個颍神牌位,也不管有沒有泥塑木胎、神塑金身,隻管磕頭上香禱告。
一波極大的香火願力也漸漸彙聚成團,流入颍水神府,供鼈怪享用。
鼈怪欣喜若狂,珍重再三,依照《修神錄》裏記載的方法,入靜室,畫罡鬥,俯伏在其中,瞑目誦咒語,捏神訣,小心謹慎的把那些香火願力都給吸進了心腹之中,再轉血脈,淨化體内的妖氣,使自己漸漸轉化出神祇氣象……
這波香火願力的功效不小,鼈怪本身的妖氣也并不多,他在金頂天池享受日精月華數百年,修爲根基紮的着實深厚且精純,因此過不多時,竟将體内僅存的妖氣給驅散了個幹幹淨淨!
神祇的氣象盎然而生!
感受着新生的神力在體内湧動,刹那間,鼈怪興奮的涕淚交加,又暗暗悔恨,早知道修神道如此容易,自己當初又何必固守在金頂天池内,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苦熬歲月啊?
神力運轉三七遭,愈發穩固,鼈怪知道,幻化出虛體已經不在話下了!
也是時候,去見見自己的再生父母陳仙長了。
傍晚,鈎月夜纖纖之際,一道虛幻的身影從颍水之下悄然而出,駕着輕風,飄飄蕩蕩的奔向府城。
與此同時,一陣浩大的陰風也從府城中湧出,矗立風頭的大城隍冠帶整齊,須發不苟,手中碧玉圭也捧的端正,左右首文武判官肅容而立,身後八大司公正神還有牛頭馬面、金枷銀鎖、黑白無常等神官神将一字排開,朝着颍水滾滾而去。
城隍廟的高層們已是集體出動,要去拜新任颍神的碼頭了。
兩下裏在半空中一錯而過。
鼈怪隻稍稍訝異,但嗅得出陰風中的香火味,知道是些陰神,便也沒有多想。
倒是大城隍心思缜密,先瞥見一道由香火願力凝聚成的虛體擦肩過去,又嗅到香火味,便立刻止住了風頭,回顧眺望,見那虛體所凝成的人影是個肩背微微佝偻的老者,胡須很長,頭發卻不生一根,腳下踏定的清風隐隐幻化出碧波蕩漾的紋路,去的方向又是府城,大城隍不由得心生詫異,對手下衆神說道:“你們快看看,前行老者是誰?你們認得他是哪路神祇過境麽?”
衆神張望了一番,紛紛搖頭,都說不認識。
大城隍觑看着那碧波蕩漾似的紋路,突然間心中一動,暗忖道:“莫不是新任的颍神?!”
是了,一定是的!
他來的方向就是颍水!
又結虛體,必是陽神!
出自颍水的陽神,飛行如此之速,除了新任的颍神,還會有誰?!
“快趕上去問問是不是新任颍神!”大城隍調轉風頭,急匆匆追趕回去,衆神也都慌忙跟上。
隻見前面那道虛體飛行甚快,不多時就已進入了城中,大城隍在後面大呼小叫:“前方大神留步!留步啊~~~~”
兩下裏相隔較遠,大城隍又是逆風呼喊,鼈怪哪裏能聽得見,隻顧趕路。
文判官陳重樓在後面瞧着路線不對,驚聲說道:“大城隍,那神祇好像是往我老陳家去的!”
“啊?!”大城隍的臉色瞬間變了:“他,他去你家幹什麽?”
武判官失聲說道:“不會是新神上位,要找陳仙長開刀立威的吧!”
衆神聞言,無不悚然變色。
大城隍聲音都顫抖了:“大過年的,你,你别胡說啊!”
武判官是原陰陽司司公,一向精明強幹,當下分析道:“極有這個可能啊大城隍!老颍神是被陳仙長給誅滅的,新任颍神上位,想要在水族衆生靈跟前立下權威的話,最快最方便的辦法就是去找陳仙長的晦氣!大城隍請想,陳仙長滅了老颍神,新颍神要是能擊敗陳仙長,不就顯得比老颍神高明多了麽?”
“娘啊!”大城隍頓足椎胸:“這是亂打如意算盤啊!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陳仙長豈是好惹的主?!”
衆神默然。
是啊,陳仙長好不好惹,那是有口皆碑的事情。
回家過個年,滅了老颍神一家三口啊!
水夫人都跑到千裏之外的長沙郡了,硬生生祭飛劍割蛇頭!
來城隍廟行個禮,差點搞得寸草不留!
你新颍神不清楚陳仙長的厲害,殺上門去極有可能會落個剛就職就殉職的結局啊!
“快追!攔住他!千萬不能打起來!”
大城隍心急火燎的,暗想颍川郡好不容易安甯下來,可不能在大年初一再生什麽大禍亂啊!
尤其是這位新任的颍神還進了府城,一旦跟陳仙長在城中大打出手亂搞起來,這府城還不天崩地裂?!
大城隍自己吓自己,頭皮都快炸裂了!
他一邊叫,一邊追,距離卻沒有越拉越近,最終仍舊是眼巴巴的瞧着那虛體飄入了陳府之中。
“大禍臨頭了,大禍臨頭了……他娘的,我怎麽就這麽倒黴啊!”大城隍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