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在萬家燈火通明中如期而至,夜空中焰火絢爛,人世間歡聲笑語,似乎一年的繁忙勞碌、憂愁辛苦都在這除舊迎新的日子裏一去不複返了。
府城之中張燈結彩,即便是嚴寒也擋不住人們過年的高昂情緒,陳府之中自然也熱鬧非凡。
升任了代太守的陳泰清近些日子來心情極好,在這守歲之夜,他高居于主位之上,吃了一顆仙桃後,綻放的滿面紅光,再滿飲一杯酒,環顧左右,左首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陳夫人,膝下是乖巧孝順的兒子陳義山,新結交的好友無垢道長大快朵頤,盡顯大丈夫風采。
陳泰清滿足的點了點頭,再看看臨近案邊圍坐的葉南星和雨晴,一個清冷可人,一個天真爛漫,争芳鬥豔,真是各有千秋,陳泰清扯過兒子耳朵,由衷的感歎道:“義山,要不,都收了得了。”
“嗯?”陳義山茫然:“什麽都收了?”
“沒事,爲父的意思是,你老大不小了,爲父也上了歲月啊。”
雨晴笑嘻嘻道:“太爺爺,小師祖的修爲那麽高,能活好幾百年呢,你老人家吃了仙桃,延年益壽,也能活到,活到死呢。”
“這丫頭,大過年的,不會說話就别說了,誰還不是活到死呢。”陳泰清甚是無語。
滿屋人都“嘻嘻哈哈”笑将起來。
陳義山給父親敬了幾杯酒之後,起身走到葉南星的身旁,俯下身子悄然問道:“之前讓你準備的梅花釀,做好了吧?”
“好了。”
“沒讓我爹知道吧?他最愛貪杯,讓他知道了,肯定喝的點滴不剩。”
“放心吧,沒有人知道,隻有咱們兩個知道。”葉南星笑靥叢生,跟掌教仙師共享隻有他們知道的小秘密,簡直開心死了。
陳義山也滿意的微笑:“晚上,偷偷給我。”
“嗯嗯嗯~~”
葉南星心想,掌教仙師是要跟自己對飲美酒,共同守歲的吧。
從前在山上,每每到了年末,隻能是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孤苦伶仃,寂寞冷清,說到底,還是人間快樂啊……
夜深了,熬過了子時,守歲便算完成。
陳泰清見兒子跟葉南星嘀嘀咕咕,表情神秘而親近,葉南星又含羞帶笑的,便意味深長的叫過兒子,叮囑道:“你還年輕,不知道虎狼之年的厲害,今夜不論多高興,都得悠着點。省下體力,明早還要随爲父祭祖,祭廟,明白嗎?”
陳義山雖然覺得自己父親說話莫名其妙,但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兒子明白。”
陳泰清這才攜陳夫人回房。
洗漱,更衣,上床,入窩。
陳夫人盤問道:“老東西,你絮絮叨叨跟兒子說什麽呢?”
陳泰清讪笑道:“嘿嘿……爲夫是怕他不知道愛惜身體,特意叮囑一二,你不知道,那葉仙娥看着像十七八歲,其實一百多歲了,咱們兒子還不到二十,如何招架得住?”
陳夫人臉上一紅:“你呀,老不知羞!”
陳泰清見愛妻玉面紅潤,嬌羞如雨後海棠,不由得雄風大振,昂首說道:“夫人,近幾日來,你夫君我食用仙桃,感覺神清氣爽,腎力充沛,哼哼,以前你說我中看不中用,今夜我定要與你大戰三百回合,争個勝負高低!”
“呸!你行麽?”
“行麽?你是不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男人!”
“……”
一盞茶功夫過後,陳泰清仰面躺倒,目光空洞,一臉正氣。
陳夫人悄然依偎上來:“不是說三百回合麽?這才到哪兒啊,就偃旗息鼓了?老匹夫,可堪再戰?”
陳泰清撥浪鼓似的搖頭:“不行了,不行了,虎狼之年果然厲害,仙桃也頂不住,爲夫甘拜下風。”
“嘁!就好像誰不吃仙桃一樣!”
……
葉南星早早的就在涼亭裏等着了。
陳義山飄然入内,伸出手來,葉南星便歡快的把釀好的梅花酒遞了上去。
兩支,天藍色的瓷瓶,幹淨素雅,異常好看,不用開封,陳義山便能嗅到其中溢出塞蓋來的酒香,還有靈氣。
擰開蓋子,打眼一看,内中琥珀色一樣醇厚晶瑩的液體,輕輕一嗅,便令人沉醉。
“好!太好了!”陳義山高興的合上蓋子,說道:“辛苦你了,南星。”
“弟子爲掌教仙師做事,不辛苦啊。”葉南星忸怩着,低着頭,絞着手指。
“嗯,那你回去吧,早點休息。”
“好。”葉南星乖巧的答應,突然間一愣,仰起小臉:“休息?掌教仙師,這酒不是要在守歲夜喝掉的麽?”
“喝掉?”陳義山怔住,随後搖了搖頭,道:“喝它作甚?剛才在席間不都喝過酒了麽。這兩瓶是我送給我姐做拜年禮物的。”
葉南星的笑容僵了,語氣生澀道:“是要送給洛神的麽?”
“嗯嗯嗯,是啊。”
“呵~~”
葉南星冷笑着,轉身就走。
陳義山覺得莫名其妙:“哎,南星,你怎麽了?”
“弟子累了,謹遵掌教仙師仙旨,回房休息!”
“哦~~”
陳義山撓了撓頭,心想剛才不還精神抖擻的說不辛苦的麽?
……
大年初一,陳義山先陪着陳泰清祭祖,而後陳泰清又率領太守府屬官祭天、祭神,好不熱鬧,隻是,往年最爲隆重,聲勢最爲浩大的拜祭颍神典儀卻第一次中斷。
颍神被誅,神廟也已被毀,還要什麽拜祭?
陳義山心中倒是有些怏怏,說好了,讓雲夢澤老鼈來擔任新颍神的,可至今爲什麽還不聽消息。
難道,河江會晤并不順利嗎?
過午之後,一陣喧鬧聲突然在府城中響起,有人燃放鞭炮,敲鑼打鼓,甚至走街串巷舞起獅子來,吸引的無數人出門觀望,小孩子更是成群結隊跟在後面,最愛湊熱鬧的雨晴自然不甘落後,早早的跑了出來,擠進人群中,引頸翹首觀望,又四下裏打聽發生了什麽事情。
人群中也議論紛紛:
“你沒聽說麽?颍水有新的水神了啊!”
“新來的水神?真的假的?!”
“真的!趙家大爺帶人上颍水鑿冰,想要打些鮮魚孝敬趙老員外,沒想到冰碎裂了十幾裏!趙家大爺還有十幾号家仆全掉水裏了,結果你猜怎麽着?!”
“怎麽了?”
“冰又結上了,趙家大爺還有那十幾号家仆安然無恙的上了岸!”
“這是怎麽回事?”
“趙家大爺回來說,是颍水中來了新神,在他落難時出手救了他!”
“我也聽說了,這放鞭炮,舞獅子的,就是趙家的人!趙家還準備出資重修颍神廟呢!”
“嘶~~這麽說,颍水以後又安生了?”
“那是自然,這位新神一看就是個好神!”
“怎麽看出來的?”
“且不說别的,就說這淨水令,最起碼是廢除了吧!不然,趙家大爺去打漁,船翻人溺,會被得救麽?”
“也是!那咱們趕緊趁着大年初一去神廟拜祭啊!”
“走走走,新神上任,咱們得去讨個好彩頭!”
“……”
百姓們口口相傳,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幾乎人人皆知,颍水來了新神!
大家夥成群結隊的奔赴颍神廟,準備趁着大年初一祈福禱告。
城隍廟也早被驚動了,大城隍召集所有部衆,商議道:“新任颍神已經到府,我們該去拜訪,不然失了禮數,以後也不好相處。”
文判官陳重樓颔首道:“理應如此。”
武判官道:“此事要告知陳仙長麽?”
大城隍沉吟片刻,然後搖頭道:“本府覺得似乎不必,新任颍神還不知是什麽脾性,但神界曆來跟仙界交往不深,萬一這位新任颍神的脾氣大,不喜歡修仙的,咱們胡亂撮合陳仙長跟他相見,鬧起矛盾,生了龃龉,不是好心辦壞事麽?”
“嗯嗯嗯!”衆神附議。
新任颍神雖不知是誰,但肯定得罪不起,陳仙長更是得罪不起,兩個得罪不起的人物,當然不能弄到一塊去。
就連陳重樓也深表同意。
前任颍神是被自己的乖乖玄孫弄死的,新任颍神不定多忌諱呢。
不見的好,不見爲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