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山松了口氣,大河神提出的這個要求并不算過分。
自大河神出現在自家院落裏之後,他便一直惶恐不安,看似鎮定,實則惴惴。
不速之客不請自來,以水系正神魁首的身份和無上神通加持,又攜怨憤之氣,自己稍有不慎,應對失當,就會墜入萬劫不複之境地!
畢竟,自己出手滅掉了大河神的心腹手下,縱然是基于爲民除害的正義理由,可要說不惹大河神惱怒那是不可能的。
打狗還要看主人,不管打的是惡狗還是好狗。
大河神要怎麽對付自己,陳義山并不确定,他唯一确定的是自己的命應該可以保住。
因爲洛神姐姐沒有跟大河神一起來。
如果大河神抱着殺人的念頭來找自己,洛神姐姐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姐姐沒來,那就說明自己沒緻命的危險。
隻是,沒有緻命的危險并不代表着自己就完全安全。
大河神畢竟神道巨高,自己與他相比,差距不可以以裏計,大河神略略出手所造成的傷害或許就能折掉自己一半的修爲,甚或是一大半!
所以陳義山拐着彎的奉承大河神,以慧眼察言觀色,每每都能搔到大河神的癢處,還險些把大河神給拐帶到溝裏去,無非就是想要讨大河神歡心。
當然,陳義山心裏也暗自慚愧:若是希夷老祖知道我拿他老人家賜予的一雙慧眼用去溜須拍馬,不知道會不會氣的仙蹤臨凡,魂念重現人間……
好在,結果還是好的,大河神并沒有動手,甚至連痛罵都沒有,居然隻是抛出了個所謂難題——讓自己找個新任的颍神人選。
這實在是讓陳義山喜出望外。
他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師兄,新任的颍神并不難找。”
大河神眉頭一挑:“哦?”
“小弟這裏就有個合适的人選。”
“說來聽聽。”
“他本就是水系正神,原本也是颍神的部屬,而且心性正直,并未參與颍神水淹颍川的瘋狂舉動。”
“他是何處水神?”
“陽翟縣松林池塘的水神,喚作塘主。”
“池塘?!”大河神的臉頰猛一顫動,喝道:“你胡鬧!小小池塘裏的水神,屁大的品級,神通能有多少?!讓他擔任颍神,他擔的起麽!?不說維系整個颍水流域兩岸百姓的安甯,就是水族之内,那些成了氣候,得了道行的魚怪蝦精,他壓服的住麽?!”
“這倒也是。”陳義山尴尬的笑了笑,擦着額頭冷汗,呐呐道:“小弟慮事不周,還是師兄心思缜密,怪不得能爲水系正神魁首,力壓江神,威服洛水,執掌颍淮……”
“這時候你就别拍馬屁了!”大河神現在不吃這套,黑着臉說道:“天亮之前,想不來合适的人選,你就自己下水去吧!”
“師兄,你也太心急了吧?”
“心急?”大河神冷笑道:“你以爲殺個颍神是件很小的事情嗎?那是驚動神界的大事!就你和老夫說話這功夫,五嶽神君、四海龍王肯定都已經到消息了,更不用提江神那厮!他現如今定然是在長江水府開會,召集他的爪牙如白水水神、漢水水神,正密謀怎麽搶奪颍水地盤呢!你看吧,等到明天,怕是他們就已經拿着自己選出來的名額,來逼老夫表态了!”
陳義山這才明白大河神在意的點是什麽,他道:“師兄這裏就沒有合适的人選嗎?”
大河神嘿然道:“想要出任颍神,必須出身、得道來曆、修爲高低都符合所需。這樣的大才,老夫手下當然是有的,可他們卻不适合出任颍神。”
“那是爲何?”
“颍水流域廣大,信民衆多,地處中原,通連東西,接交南北,你說重要嗎?”
“重要啊。”
“江神想要安插自己人,你說老夫會同意嗎?”
“不會。”
“那老夫要是想用自己人,江神會同意嗎?”
“哦,我明白了。”陳義山撓了撓頭,苦笑道:“神界,還真是個争權奪利的地方。隻是,前任颍神不就是師兄的心腹嗎?”
“金魚做颍神的時候,江神還沒有崛起,現如今,形式不同往時了。南方近年來人口繁多,香火鼎盛,長江流域航運頻仍,江神所受的香火與日俱增,短短百餘年内,便趁勢崛起,還将南陽郡的白水水神、竟陵郡的漢水水神都納入麾下,漸漸有與老夫争霸的心思。近年來,在許多水系神界的大事上,他都有意見,與老夫不合。現如今,颍神新死,老夫若是再安插自己人,江神必定會有閑話,江神一系也會折騰的,鬧将起來,丢面的是老夫啊。城神界、山神界還不笑話老夫地位不穩?所以,不鬧事是必要的,新任的颍神必須得是個與老夫,與江神都無關的人選。”
“徹底明白了。”陳義山聽的頭疼,道:“隻是師兄,這這,一時間,小弟也想不出來誰能擔當如此重任啊。”
“那就是你了!”大河神陰測測道:“你是個修仙的,你是希夷老祖衣缽傳人的事情,隻有老夫和洛神知道,隻要你不說,旁人也不知道。表面上看起來,你與老夫也無關,與江神更無關,而且颍神又是你殺的,颍川郡的百姓也服你,你出任颍神再合适不過了。”
陳義山吓得連連搖頭:“師兄萬萬不能開玩笑,小弟修煉的是仙道,怎麽能去水裏做神祇呢?”
大河神皮笑肉不笑道:“呵呵,神仙殊途而同歸嘛,到最後求的都是與天同壽,與地同老,不死不滅,不在三界,不入五行,修神道有什麽不好的?相較來說還容易些,享受香火而已,坐着就把修爲提上去了,不用你辛辛苦苦到處尋覓天地靈氣。”
陳義山心中暗道:“我自有麻衣結衲,修仙才不辛苦呢。”嘴上卻道:“不可不可,師兄有所不知,小弟在修仙之前身患妖毒,必須脫胎換骨成就真仙之體,才能保住性命啊,神道修不來的。”
大河神幽幽道:“那就更好了啊!死有什麽好怕的?土地神、城隍神、山神大多都是陰神,非要這肉身幹什麽,泥塑木胎不好嗎?金身不好嗎?你死之後,脫卻肉身,正好修成陰神,無牽無挂,無障無礙,行動如風,靜默如煙,水火不侵,五行可遁,豈不快哉?”
陳義山臉色一變,深悔自己嘴快。
大河神森然道:“你不說話幹什麽?是你自己跳颍水裏去,還是老夫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