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山徹底驚住了,面對衆人麻木不仁的目光,他甚至感覺到了一絲害怕,暗想道:難道真的讓颍神說中了?人心如水,最是善變?我替他們出頭,他們反倒要恩将仇報?
“是啊,你會自殺嗎?颍神說三天之内你要是不自殺,就把全郡給淹了,寸草不留啊!”
“你自己惹下的大禍,可不要連累我們啊!”
“你,你準備什麽時候自殺謝罪?”
“……”
陳義山的心隐隐作痛,脊背微微發寒,自殺謝罪?我何罪之有?!
我是在替你們出頭啊!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對待陳公子!?”蒼雪氣的臉色煞白,眼圈發紅,她大聲說道:“陳公子是好人,他是爲了我們才殺的惡神!”
“得了吧雪姑娘,誰不知道你們蒼家想要跟郡丞家攀親戚?你當然幫助他說話了!”
“就是!不過人家陳公子現在成仙了,可看不上你啦!”
“雪姑娘,你這還沒過門呢,這就護上男人了?”
“……”
人群中立刻有風言風語飄了出來。
“你們,你們可惡!”蒼雪氣的渾身發抖,眼淚如同斷線珠簾崩落。
陳義山怒氣遏制不住的往沖上,邁步向前,以身擋住了蒼雪,目光冷冷的掃向了衆人:
“蒼琅先生大醫精誠,仁心仁術,你們吃的免費藥材中,有不少是蒼姑娘親自采摘的,如今,你們就這麽回報蒼家嗎?!惡言惡語诋毀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還知道廉恥麽?!”
人群畏懼的後退,但仍舊有人嚷嚷道:“我們不是針對蒼家的,就問你,會自殺嗎?”
“呵!”
陳義山的心情已然低落到了極點,他冷笑一聲,道:“你們也不必着急。還有三天時間,到時候,不是我死,就是颍神亡!”
人群再度安靜下來。
“雪兒,咱們走吧。”陳義山輕輕說了一聲,忽的拔地而起,連帶着蒼雪,飄飄然騰空飛去。
蒼雪猛然升至半空,不由得失聲驚呼,恐慌中,情不自禁的一把抱住了陳義山的腰,緊緊的趴在了他後背上,動也不敢動。
“别怕,不會掉下去的。”
“嗯……”
落日餘晖中,數百人仰望上空,但見一道雪白的殘影眨眼間消失在了天際……
低下頭來,衆人揉着眼睛面面相觑,一時間,又嚷嚷起來:
“這陳公子真是成仙了啊,說飛天就飛天!”
“還拐跑了蒼家小姐!”
“你們說陳公子真的能收拾得了颍神?”
“他成仙了肯定不怕颍神,但是咱們怕啊。颍神發大水,陳公子會飛天,咱們可不會!”
“我說各位,這陳公子是不是跑了啊?”
“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去他們家堵門!”
“對,去陳郡丞家裏堵門!不能讓他們留下個爛攤子跑路!”
“走!”
“……”
“幹什麽幹什麽?!”郭三突然從人群裏跳了出來,伸臂攔住衆人,叫道:“我看你們誰敢去?!”
衆人驚愕道:“郭三,你幹什麽?!”
“我幹什麽?陳公子就是雲夢掌教仙師啊!是他告訴了我們孩子是被路太守偷走的,也是他斬殺了作惡多端的金先生!他是我們的恩人啊,你們現在居然要去他家裏堵門,逼他自盡?!”
“這……”
“什麽這呀那呀的,蒼雪姑娘說的很對,我們不能這麽對待陳公子!”郭三激動的說道:“他們一家可都是好人啊!”
“陳公子要是不自盡,那我們所有的人就都得去死!”一個幹瘦的男人沖出人群,指着郭三喊道:“郭三你少站着說話不腰疼,你的孩子被偷了,我的孩子沒有!他對你有恩,對我劉狗剩沒有!你郭三不想活,我劉狗剩還想活呢!讓開!”
“就是!你讓開!”不少人也紛紛附和了起來,呵斥郭三讓路。
郭三怒道:“劉狗剩你說這話還要臉麽?!上個月你的婆娘被蛛妖擄掠,是不是郡丞大人和公子率領武士們救回來的?!陳公子還因爲對付蛛妖中了妖毒,差點死掉!”
劉狗剩臉色通紅的低下了腦袋。
“郭三說的不錯!”一個葛衣短打的中年漢子也站了出來,說道:“前年,我進山砍柴,被狼群圍困,一路逃到山洞,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能搬石頭堵洞口,差點被餓死,如果不是郡丞大人和公子帶武士殺退狼群,我活不到現在!我雖然是個砍柴的樵夫,也知道恩将仇報不算人!”
這話說完,人群裏又有不少人默默的垂下了頭。
“是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漢接着說道:“我養的牛在去年被一條大蟒給生吞的了,是郡丞大人和公子斬斷蟒頭,剖開大蟒肚子,把我的牛給掏出來的。那牛就是我的命,郡丞大人和公子救過我的命,我再去堵門逼人自盡,我也白活這麽大歲數了。”
說完,老漢又看向人群中的一個老妪,緩緩問道:“徐二姑,你祖籍不是颍川郡的,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們祖上是因爲家鄉鬧蝗災讨飯讨過來的,要是當年沒有陳家的重樓老爺子放糧赈災,你們徐家人早就餓死完了吧?”
“咳咳!”徐二姑捂着嘴咳嗽了起來。
“我也不去了!四年前我蒙冤入獄,腿都被打爛了,不是郡丞大人替我出頭,我侯耀宗能活着出來?!”一個矮胖漢子赤紅着臉跳了出來,伸手指着人群:“還有你常寶貴,你兒子怎麽當上郡府武士的你不清楚?!還有你程小旺,公子沒救過你的命?還有你你你——”
侯耀宗一個一個的指着,叫道:“你們誰沒有受過郡丞大人和陳公子的恩惠?!良心呢?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麽?!”
人群中幾乎一多半的人都羞臊的脖子通紅,默然無語。
“老侯說的太對了!”郭三索性站到了廟裏的石鼓上,居高臨下叫道:“你們哪個敢拍着胸脯子說沒受過陳府的恩惠,就請站出來!敢昧着良心說一句瞎話的,讓雷劈了他!”
幾乎所有人都低下了頭。
沒有人敢直面郭三的目光,直面郭三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