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愈發寒涼,路太守在大城隍的逼問下瑟瑟發抖,回首望了一眼自己的軀殼,他驚恐到了極點,反而索性豁出去了,他“格格”獰笑兩聲,說道:“不錯!是我幹的!城隍爺,但是你不能管!”
“這話說的奇怪。”大城隍冷笑道:“本府受一郡百姓香火情,就要庇護一郡百姓。你是太守,你不要臉了,本府還要臉!老五、老六,給他上枷上鎖!帶回速報司,先過一遍油鍋,再上報首座城隍,托夢皇帝,由朝廷發落!”
“是!”金枷、銀鎖二位爺應聲出列,陰測測的笑着,就準備上前套神器。
“大城隍爺,我是爲了你好!”路太守高聲叫道:“你知道這些百日嬰是給誰準備的嗎?!”
大城隍一怔,點點頭道:“原來你還不是幕後元兇?我還正奇怪,你要這麽多嬰兒幹什麽!說吧,本府倒要看看,是誰能指揮得了你這封疆大吏,做下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
“是颍神!”路太守不敢再憋着了,叫嚷道:“颍神過年,要一百個百日嬰享用!”
大城隍驚住了,一幹神官神将也都悚然。
寒風按落,衆神好像又變成了廟裏的泥塑木胎,個個呆滞,一動不動。
路太守的膽子又回來了,他“嘿嘿”一笑,道:“大城隍爺如果不信我的話,可以發函問問颍神,又或者問問他的公子金先生,金先生這兩日都在府城爲老百姓治病呢。”
大城隍的嘴唇嗫嚅了幾下,但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大城隍爺,路某在太守任上多年了,你也是了解的,什麽時候幹過這種事情?還請高擡貴手吧!說到底,路某還不是爲了孝敬諸位神祇?大城隍爺放心,你老人家如果有什麽需要的,自己又不好動手辦的,也可以交給路某,路某幫你辦的妥妥當當。”
路太守越說越覺得膽氣壯實,原本佝偻的魂影,現今已經站的挺直,還扯了扯脖子上的勾魂索,沖黑無常笑道:“七爺,松開吧。時間長了,身子都涼了,萬一回不去,以後還怎麽共事?”
黑無常扭頭看向大城隍,大城隍頹然的揮了揮手,黑無常當即收了勾魂索,默默無聲的站回到大城隍身後。
“你告訴金先生,本府在城隍廟等着他!那些嬰兒,你照看好,死一個,本府仍舊不會放過你!至于本府自己,沒什麽需要你幫忙的!”大城隍臉色鐵青的說完,轉身拂袖而起,神官神将們結起陰風,簇擁着大城隍,滾滾而去。
“呵!在颍川郡裏,天大地大,到底還是颍神最大!”路太守冷笑一聲,回頭趕緊又鑽進了自己的軀殼中。
片刻之後,他從地上窸窸窣窣的爬起來,摸黑點燃燭台,又把路通給踹醒。
路通哆嗦着說道:“老爺,小的剛才出門好像撞到鬼了,然後就做了個噩夢!會不會是咱們缺德事兒幹多了,快有報應了?”
“你撞到的不是鬼,是神!”路太守一副不以爲然的神情,淡淡說道:“大城隍爺剛才帶着神官、神将們來了。”
“大城隍爺?!”路通脖子一縮,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是滴,他老人家知道了咱們做的事情,過來問問。我說清楚了,他也就走了。”
“走了?”路通難以置信的環顧四周,瞪着一雙驚恐的眼睛,顫巍巍問道:“他沒,沒追究?”
“追究個屁!他敢管颍神的事情麽?!滾吧!”路太守罵道:“沒出息的東西,趕緊去把百日嬰給湊齊!要不然,就不是做噩夢那麽簡單了!”
“是!”
“回來!要是遇見金先生的話,告訴他,我有要事相商,請他過府一趟。”
“是!”
路通一溜小跑出去了,路太守癱坐在廳中椅子上,仰面閉目,隻覺得渾身發軟,一頭冷汗。
被勾魂索套住脖子的感覺,實在是太恐怖了!
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再也不想體驗第二回!
“啪嗒!”
院中傳來了一聲輕響,似乎是什麽東西落地的動靜,路太守睜開眼睛一看,卻是金先生飄然進來。
“哎喲金先生!”路太守喜出望外,主心骨來了。
“看來大城隍把你吓得不輕啊。”金先生瞥了他一眼。
“金先生都知道了?”路太守先是一愣,繼而敬佩的說道:“未蔔先知,金先生真是神通廣大!”
金先生淡然一笑,他倒不是未蔔先知,是同院子裏的“路小姐”用魚形玉佩告知他的。
“你把家父說出來了?”金先生觑看着路太守。
路太守臉色猛然一白,随即苦笑道:“大城隍很不高興,發了大脾氣,黑無常的勾魂索都套在我的脖子上了,說是要把我的魂給勾走,還說要送去速報司下油鍋!我也是沒辦法啊。”
“嗯,知道了。大城隍還要我去見他?”
“對對對。”
“他有什麽好見的?他也不夠格讓本神君親自登廟拜訪!若是不服氣,還來找你的麻煩,你就叫他到颍神水府去見我爹!”
“這個——”路太守一臉苦相,心想:你們神仙打架,我一個凡夫俗子跟着遭殃!
“你盡管放一百個心吧,他不敢拿你怎麽樣的。”金先生嘻嘻一笑,又問道:“百日嬰湊夠二十個了?”
“是的。”
“要加快些。”
“是!”
“對了,我還有事問你,府城中,還有像令千金路小姐這樣的人物嗎?”
路太守愣住了:“像小女一樣的人物?”
“就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溫婉小姐,知書達禮,冰雪聰明的。”金先生雙手按壓着自己的太陽穴,蹙着眉頭說道:“這兩天,治了許多蠢人,我煩透了。要有香氣的人啊!”
路太守聽的摸不着頭腦,暗想這金先生治病還要挑人?
要有香氣的?
哪個姑娘身上沒有香氣?
“書香門第出來的,知書達禮的,冰雪聰明的,這個确實不多。東城王員外家的——”
“去過啦。”
“那個,西城趙員外——”
“也去過了。”
路太守一連提了幾家大戶,金先生都說去過了。
到最後,路太守也一臉無奈,攤手道:“那就是沒有了。”
“呵,還說什麽颍川郡地傑人靈,物華天寶,看來也不過如此。”金先生一陣冷笑。
“對了!”路太守突然靈機一動,計上心來,道:“還有一個,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最是知書達禮,也冰雪聰明,但不是個小姐,是個夫人。”
“夫人?那是半老徐娘了吧。”金先生嫌棄的說道。
“不老不老,一點也不老!”路太守笑眯眯道:“郡丞陳泰清的夫人,雖說有三十六歲了,可保養得法,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出頭!尋遍府城,都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女人!就連生下的兒子,都是城裏有名的美男子!她最近思念兒子成疾,正好需要金先生去治病啊。最最關鍵的是,她香啊,聽說未出閣的時候,閨名就叫阿香!”
“是麽?”金先生眼睛一亮,道:“好,明早我就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