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颍川郡府城。
本來是一片甯靜,突然間,城南的安樂坊居戶中傳出來一聲凄厲的喊叫:“還我兒子!”
接着又有打罵聲和嚎哭聲傳出,但是很快,所有的聲音就又都消失不見了。
寒風陡起,空中一道黑影迅速閃過,手持神牌的夜遊神,披頭散發的掠向安樂坊!
另有幾個糾察司的神吏也循聲撲了過去,等趕到的時候,隻見安樂坊中,有三名黑衣人裹挾着一個嬰兒正急匆匆的逃離。
那嬰兒已然是被什麽迷藥給弄暈了,不動不吭。
黑衣人還在相互責罵:
“你他娘的放個迷煙都能被發現!”
“還不是因爲你下手早了?!沒等人徹底暈倒就抱孩子!”
“都閉嘴!趕緊走,要是被安樂坊的居戶包圍可就糟糕了!”
“……”
夜遊神心中一喜,暗想:“終于找到了!”
這些天,颍川郡府城中丢失的嬰兒已經多達十九名,大城隍被百姓戳着金身罵,早就發了天大的火,下令日夜遊神、糾察司公務必揪出那些盜嬰的惡賊……如今,自己找到了他們,算是立功不小!
他對糾察司的幾個神吏說道:“你們快去回報大城隍,本神官繼續跟着他們,看他們還有什麽接應人物沒有!”
“是!”
明擺着是夜遊神要貪功,可糾察司的司公不在,隻有幾個神吏,不敢得罪夜遊神,隻湧起一陣陰風,奔城隍廟滾滾而去。
夜遊神心中得意,跟緊了那三個黑衣人。
眼見黑衣人一行直奔太守府大院後門,那裏竟有太守府的管家路通帶人專門接應,兩下裏不發一言,似乎是早有安排,路通接過嬰兒,看了一眼,揮揮手,黑衣人便悄然離開,路通帶人進府關門。
夜遊神看的暗暗心驚,也飄進了府中,繼續跟了下去。
隻見路通把嬰兒放進太守府後院的一處閑置屋内,裏面似乎還有人在說話,很快,路通出來,把屋門反鎖,交待幾個仆役在門口守好,便匆匆離去。
夜遊神穿牆而入,進了屋内,一看之下,大吃一驚!
屋子裏别無他物,隻有床,大大小小的數張床上睡滿了嬰兒,男女加起來居然有二十個!
兩個老媽子坐在角落裏,看管照料着那些嬰兒。
夜遊神既驚且怒,怪不得城中百姓丢失嬰兒報官卻無濟于事,原來罪魁禍首居然就是路太守!
這厮偷來這麽多嬰兒幹什麽?
夜遊神不敢耽誤,扭頭就走,急急奔城隍府報告。
半道裏,便遇上了一臉陰沉的大城隍,帶着大爺二爺(文武判官)、三爺四爺(牛頭馬面)、五爺六爺(金枷銀鎖)、七爺八爺(黑白無常)一幹神将,後面還跟着日遊神、糾察司司公以及一衆神吏,寒風陣陣的呼嘯而來。
“參見大人!見過各位同僚!”夜遊神連忙去參拜。
“查到盜嬰的元兇賊首了嗎?!”大城隍陰測測的問道。
“回禀大人,屬下查到了,是路太守!”
“什麽?!”大城隍也吃了一驚,愕然的看着夜遊神:“你查實了麽?!”
“屬下一直追蹤盜嬰的黑衣人,親眼看着他們跟太守府的管家路通交接,然後那路通把嬰兒帶入府中,屬下跟進去,在太守府後院一處屋子裏找到了共計二十名丢失的男女嬰兒!”
“竟有此事?!”
“城隍大人如果不信的話,可以過去看看!”夜遊神極其憤怒的說道:“萬萬想不到,堂堂一個封疆大吏,百姓的父母官,居然幹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
“走,都随本府去看看!”大城隍實在是難以置信,一揮手,夜遊神帶路,七爺八爺先行,三爺四爺左右護衛,五爺六爺殿後,大爺二爺緊跟,糾察司一衆一字排開,裹挾起森森飓風,朝太守府滾滾而去。
太守府中,路通還在前院書房對路太守彙報工作:“老爺,已經湊夠了二十個,還差八十個,實在是有點多啊。這兩天咱們鬧的動靜有點大,府城之内人心惶惶,都把家中幼兒看得很緊,想要再去偷,怕是不大容易了。要不然,小的派人到下轄的颍陰縣、陽翟縣、颍陽縣、昌縣、靈縣、社縣去找找?”
路太守皺眉道:“兩天才湊了二十個,你們都是飯桶麽?!趕緊給我加派人手,按你說的,到各縣去弄!三天之内,一定要湊齊!”
“是!”
“去吧!”
“老爺,你這院子裏有股怪味,你有沒有聞到?”路通本來要走了,突然間又回轉身,嘀咕了這麽一句話。
路太守皺了皺眉頭,說道:“是小姐閨房裏傳出來的味道。”
“啊?”路通怔怔道:“小姐屋裏?這,這像是魚腥臭味啊。”
“那丫頭不知道怎麽回事,自從心病好了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喜歡魚,讨厭貓,把家裏的貓都找來打死,又把家裏養的金魚都放到了她的屋裏,還叫丫鬟到處找餌料,親自喂養那些魚,搞得滿屋子腥臭難聞!”
“這個,呃……難道是小姐感謝颍神之子救治,所以對水族有了親近之感?”路通撓撓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多事!趕緊滾吧!”路太守好像也很心煩意亂。
“是!”
路通剛走到門口,突然間一股狂風平地而起,“呼”的一聲湧進屋内,把路通推的連退數步,倒在路太守跟前,燭火瞬間全滅,森寒徹骨的涼意撲面而來,暗中影影綽綽似乎有無數人影逼近他二人。
那路通身子一晃,“咚”的一聲,如木頭般栽倒在地。
“怎麽了!?”路太守瞪大了眼睛,伸手不見五指,驚呼聲中,卻覺脖子一緊,像是被什麽東西纏住了一樣,寒涼至極!
接着,身子一輕,恍惚間,他已經看見屋子裏擠滿了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人!
“大城,城隍爺?!”
路太守一眼瞧見郡府大城隍陰測測的站在前頭,後面黑壓壓的也全是各式神官神将,都是廟裏見過塑像的,此時均臉色不善的盯着他。
七爺手裏的勾魂索正套在他的脖子上,路太守驚慌失措的往後看去,早瞧見自己的身體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跟路通緊挨。
眼下的自己,已經是魂魄離體了!
“大城隍爺這是何故?!怎麽叫七爺用勾魂索套住了本官?”路太守驚得頭皮炸裂,他是見過大城隍的,隻因常有托夢囑咐的事情。他也認得七爺,畢竟城隍廟裏的泥塑木胎個個都上過香。
“何故?本府還要問你!”大城隍惡狠狠的說道:“你偷盜那麽多嬰兒幹什麽?!是作死麽?!”
“嬰兒?”
“到現在你還裝作不知情?!夜遊神前來彙報的時候,本府還不敢相信,但是剛剛,已經在你後院找到了二十名丢失的男女嬰兒,方才又聽見你跟路通說的話,可謂是人贓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