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裏之外的高空,飛劍正風馳電掣的在雲中穿行,速度太快,以至于修爲在引氣階段的雨晴根本睜不開眼睛。
葉南星說:“雨晴,忍着吧,咱們得加快速度,以掌門仙師的修爲,他肯定會比咱們先到的,讓他等咱們,不合适。”
“我知道,師父,您盡管以最快的速度飛行就是了,我沒事。”
“嗯。”
“師父,依您來看,掌門仙師會是什麽修爲?”
“他妖氣侵入髒腑血脈,本來無救,而今卻好端端的,不吃九陽丹也沒發作,說明他已經獲得新生,修爲至少是養元境下第九階段——脫胎!甚至有可能,到了修仙的第二重境界——成丹!隻是不知道是内丹階段還是外丹階段,或者是混元階段……”
雨晴倒抽了一口冷氣:“那不就是真仙了嗎?”
“嗯,養元境界中的修仙者,隻能算是半仙,到了成丹境界,才能算是真仙。掌門仙師,已經是真仙了。”
“好厲害啊。”雨晴悠然向往了片刻,忽又問道:“師父,你說,掌門仙師對咱們有那意思嗎?”
葉南星:“……”
雨晴憂心忡忡道:“咱們之前對他那麽過分,他會不會變着法子,那個咱們啊?”
“唉,聽天由命吧。”葉南星也充滿了對前途未蔔的憂郁:“阿嚏阿嚏!奇怪了,怎麽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
……
陳義山大罵了葉南星一頓,望眼欲穿的盼望着葉南星回來捎帶上自己,可等了許久,雲都散開了,也不見劍影,情知葉南星是不會回來了。
“蠢材弟子,回去就革出門去!”
恨恨之中,陳義山隻好徒步下山。
剛走了幾步,他就頂不住了。
太餓了!
被關在洞裏的那幾天,滴水未進,好不容易出來,沒來得及吃飯,也沒來得及喝水,倒是白話了不少,修爲是增加了,精神是矍铄了,體膚卻更空乏了。
他蹲在山溪旁,狂飲了半天,想着把肚子撐起來好抵消一下饑餓的感覺,可沒想到喝了水之後反而覺得更餓了。
山道上的野果倒是不少,可他都不認識,也不敢吃,體内的妖毒還沒有解決,再誤食幾個毒果豈不糟糕透頂?
就這樣,他忍受着肚子裏“叽裏咕噜”的亂響,一路上打着餓出來的嗝,暗暗的想念老鼈——是炖湯好呢,還是清蒸好呢……
已經沉入雲夢澤水底的老鼈忽然打了個寒噤,心中不由得暗暗感慨:與這大澤闊别了幾百年了,猛一下來,還是不适應它的寒涼啊……
因爲不熟悉山路,陳義山走的艱難無比,途中摔跤跌跟頭就不必說了,還多次遭遇無路可走的困境,不得不從荊棘叢裏擠出去,弄得是鞋子也爛了,褲子也破了,頭發也亂了,臉也髒了,渾身上下,除了那身麻衣長袍,沒有一處是好的,狼狽至極!
好不容易走到山腳下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更讓他驚愕的是,山下居然下雪了。
明明山上溫暖如春啊,怎麽會上下之隔,兩重天地呢?
回首望去,整個雲夢山被一股淡淡的近乎透明的霧氣籠罩着,漫天飄零的雪花根本無法落入其中。
是仙法封禁了山體嗎?
陳義山搖了搖頭,暗暗感慨這些修仙者可真夠煞風景的,大雪封山,那也是人間聖境啊!
就像是這山下,白皚皚一片,千裏冰封,銀裝素裹,難道不好看嗎?
不過片刻之後,他就後悔了自己的想法——太冷了!
千裏之外的颍川郡和雲夢山這邊完全是兩個時令,葉南星帶他來雲夢山的時候,他穿的就很單薄,下山途中褲子、鞋子又都爛了,被凜冽的寒風穿裆一吹,冷的他想哭。
要不是還有個能蔽體的麻衣,真不知道該怎麽活。
冷的狠,餓的也更狠了,饑寒交迫之下,疲憊感随之襲來,冒着風雪走了大約一兩裏地,他就累的雙腿發軟,心裏暗恨剩下的千裏路程該怎麽走啊,葉南星啊葉南星,你可真是害人不淺。
要不,還回金頂去?
葉南星和雨晴到了颍川郡之後,發現自己沒回去,應該會回山再看看的吧?
陳義山思量着,可回頭再看看雲夢山的高度,再想想下山過程中遭遇的艱辛,立時又打消了回金頂的念頭!
繼續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吧,希望能遇到人,或者遇到村莊民居,借個宿,暖和暖和,再吃點東西。
……
夜裏子時,葉南星跟雨晴已經到了颍川郡府城之中,一道流光消失,她們師徒二人在陳府門前落劍。
兩人看了看緊閉的府門,都有些猶疑。
這要是放在以前,兩人早穿牆進院裏去了,可現在,她們不敢。
“師父,要不要叩門?掌門仙師應該已經在府中了吧?”雨晴問道。
“呃,掌門仙師肯定是已經在府中了,但是這大門緊閉,多半是掌門仙師還不想咱們進去,不然,肯定就給咱們留門了。”葉南星揣摩着陳義山的心思,自作聰明的說道:“掌門仙師要和家人團聚,分享祛除妖毒的喜悅,肯定是不想咱們去打攪的吧。”
“師父說得對,那咱們就在外面等着,等掌門仙師召見咱們。”
“嗯。”
……
此時的雲夢山下,陳義山已經完全虛脫了。
實在是走不動了!
低階的修仙者餓着肚子也是要死的啊!
他現在滿心悔恨,早知道下山之前,先吃飽飯再說。
火工道人那裏,應該有食物的吧。
也有厚衣服的吧。
“鈴鈴……”
忽有一陣鈴聲響起,近乎絕望的陳義山一個激靈,連忙扭頭去看,隻見是兩匹高頭大馬駕着一輛馬車,“吱呀吱呀”的踏雪而來。
從外觀上看,馬車被裝飾的十分華麗,車廂被包裹的極爲厚重,棉質的門簾子一看之下,就讓人覺得渾身起暖。
左右車轅上各挂着一盞燈籠,燈籠上大寫着一個“徐”字,照的雪地一片清亮。
趕車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穿着褐色短衣,相貌粗犷,卻有幾分武士的氣度。
陳義山大喜之下,連忙伸手打招呼:“大哥,大哥!能勞煩捎我一程嗎?”
男子揚起馬鞭喝道:“哪裏來的臭叫花子,滾開!”
陳義山一愣,他是下山途中連滾帶爬摔了幾跤,弄得面帶污垢,頭發髒亂,鞋子也踩踏破了,手裏還拄着根折的樹枝……可以說渾身上下除了那件麻衣長袍之外,再無像樣的東西,看上去确實像是個叫花子。
愣神之際,車已經走遠了,陳義山緊追幾步,拼命喊道:“求你了!”
話沒說完,陳義山便一頭栽倒在了雪地裏。
他也實在是,饑乏透了。
完全昏厥過去之前,他心中迷迷糊糊的想道:“我怕是這世界上第一個因爲饑寒交迫而死的修仙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