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不絕的火山焰漿中,生活着幾十萬頭似豕、又狀似水牛的獨角生物,正是犀族領地。
“公儀宗主,此來所爲何事?”
一個大腹便便,臉龐粗糙醜陋的男子笑着開口。
公儀初沒有過多寒暄,開門見山道:
“犀族長,我爲小望來讨要一件寶物。”
犀霸天皺眉,略有些不舒服。
俺犀族已經給了一堆蘊含火焰的仙草,怎麽着,還嫌不夠?
當面索要,吃相未免太難看了!
公儀初也知道不合适,但她經曆過幼琴榜角逐,很清楚裏面的殘酷艱難。
像那些中州大勢力,甚至會給天驕配置原始仙器,她冰雪琴宮雖然寒酸,也得盡可能搜尋資源,給小望登上幼琴榜增加幾率。
“我需要那張魔鬼面具,犀族長可以開個價。”公儀初肅着臉說。
“咦?”
犀霸天登時驚訝萬分:
“那是魔修的東西,徐公子也用不了啊,咱們犀族幾萬年都沒參透奧妙。”
公儀初不置一詞。
我徒兒前世是隻手摧毀星域的大帝,豈能按常理度之?
越是不詳的東西,越是有可能存在機緣。
況且以小望的氣運,恐怕真能将面具研究透徹。
“不行,這是犀族的祖傳之物。”
犀霸天一口回絕。
“聽說魔面放在寶庫都積灰了,俨然是雞肋,爲何不順水推舟賣個人情?”公儀初蹙着黛眉。
幾個紀元長河之前,星象玉犀族生活在上等星域,也是聞名一方的霸主,可惜招惹到禁忌人物,嫡脈被滅得幹幹淨淨。
一頭雜交犀獸原本是養馬的仆役,在大動亂時期,僥幸逃得一命,還趁機拿走了星象玉犀族的幾件物品。
雜交犀獸穿梭星域傳送陣,誤入天琴星域,便在日月神朝境内紮根下來,延續種族。
而那幾件物品,最神秘的就是魔面。
犀族後輩大嘴巴,喜歡到處宣傳祖宗事迹,秘聞也就廣爲人知。
“拿給了你們,俺怎麽面對曆代祖宗?!”
犀霸天臉龐陰雲密布,仿佛下一瞬就要雷霆震怒。
公儀初冷視着他,淡淡道:
“屆時分你們犀族一個上品礦區。”
她就是在貸款,對小望很有信心,碾壓東荒人傑輕而易舉,遵循舊例,宗門會得到兩個上品礦區。
什麽?
犀霸天轉怒爲笑,鼓着臉佯裝淡定:
“哎呀,徐公子可是肩負着日月神朝興旺的重擔,俺犀族定要助一臂之力!”
“前提是能參透魔面。”公儀初提醒了一句。
“知道知道。”犀霸天肥胖的臉龐笑得像一朵向日葵。
徐公子的天賦,鎮壓東荒同輩修士,易如反掌啊。
嘿嘿,一個上品礦區就到手了。
他此刻迫切希望徐公子能參透魔面,反正如今的犀族将它當作廢品。
身影消散,片刻後,犀霸天出現的同時,手持一個黑色紋絡密布的輕薄面具,周遭浮現一縷縷陰森的霧氣,這是不詳的氣息。
“多謝。”
公儀初接過它,禦乘琴台隆隆碾過天際。
“說好了礦區啊!”
犀霸天興高采烈地大喊,撫掌自樂中。
……
洞府外。
“曾經犀族找過幾個修煉屍氣、魔氣的修士,戴上面具就化作烏有,極爲詭異不詳。”
“所以你一定要慎重,千萬不能輕易嘗試。”
公儀初嚴厲地交代,非常擔心徒兒冒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徐北望表情很平靜,輕聲道:
“請師尊放心,弟子心裏有數。”
實則内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冥氣!
令體内竅穴不由自主嗡鳴的冥氣,觸及面具,冥氣像是嬰兒要回歸母親的懷抱般喜悅渴望。
望着弟子淡定的神色,公儀初放心了。
倘若表現得期待,她倒真會提心吊膽。
“研究不出來,交還給爲師。”
說完,又勉勵了幾句,公儀初消失不見。
确認便宜師尊離開,徐北望氣定神閑地斟茶,獨自在林間飲茶一刻鍾,才返回洞府。
“踏破鐵鞋無覓處,莫非三片氣運葉,也能有大機緣?”
徐北望難掩激動,平複好情緒,打量着黑色面具。
爲了有朝一日踏上問鼎榜,爲了跟上老大的腳步,他其實沒有猶豫的資格。
但凡有提升戰力的大機緣,就算有危險,他也得嘗試。
何況冥氣在不停呼喚,像是遊子歸家一般。
他拿起黑色面具,緩緩戴在臉上。
刹那,空間扭曲,整個人像是被拽入超脫于諸天萬域的禁忌小世界。
……
相隔億萬裏星域,這裏仙霞氤氲,道韻磅礴,萬物生靈清晰。
高居虛空的巍峨殿宇,諸天星鬥顯化,時空本源爲月,數千個星辰本源在飄蕩,映照八方。
其上更有一條金色的河流在靜靜流淌,似乎連接着無窮盡的虛無空間。
金光璀璨的小溪澗,一個黑裙女子在悠閑垂釣,她滿頭白發披散,一隻隻蝴蝶徘徊發絲不去。
似察覺到什麽。
她放下釣竿,取出一張散發濃郁灰霧的黑色面具輕輕戴上,動作非常熟練,像是做過幾千上萬次。
溪水裏,魚鈎挂着一條垂死掙紮的魚兒。
……
一道黑色的天門懸挂,漫天的飛塵飄落。
并非石屑飛升,而是腐爛掉的骸骨,自灰色天地飄飄灑灑揚下。
密密麻麻的屍骨堆積,被抹平掉輪廓,望去極爲枯寂,宛若地獄般的場景。
徐北望孤獨漫步,已經對腐敗潰爛的屍骨視若無睹。
以他猜測,這些都是魔氣、屍氣修士,進到冥氣空間直接被湮滅。
如此濃郁的冥氣,北冥噬血神功瘋狂運轉,以恐怖的速度增長修爲。
“唯一遺憾的是,沒有寶物。”
徐北望自我打趣,已經有了冥燈這種道器,再想要寶物就太貪心了點。
陡然。
他看到遠處峭壁幾株花草,能在冥氣天地茁壯成長,很顯然是受冥氣滋潤的。
徐北望一步跨過去,将其采摘,扔進自己的冥界空間。
往深處而去,各種模糊且細小的詭異花草密密麻麻,一碰就斷。
而有些則極爲堅固,若百鍛鋼所精煉而成的,極難扯斷,但蘊含的冥氣精華極爲濃郁。
就在此時。
“我九百一十六歲,來來回回進了這裏三萬七千四百三十五次,終于碰上一個活人。”
“也終于……”
“等到你了。”
清澈悅耳的笑聲自山巅傳來,穿透灰蒙蒙的天地。
徐北望如芒在刺,瞬間脊骨發寒,渾身頃刻間僵硬起來。
距離上一次紀元長河剛好九百一十六年。
這意味着——
她是天道胚胎!
“抱歉,這裏的冥花冥草,早被我采摘幹淨了。”
黑裙女子顯化,平靜地屹立在白袍對面。
她三千白發垂落,精緻的芳容上似乎輕籠着一層藕灰色的薄紗,輕漾着一種悲喟的音調。
“我叫無天厭晚。”
“生下來,我很憎惡黑夜,總覺得那片無窮無盡的陰影會污染我的道心。”
“可随着逐漸長大,我竟然迷戀精緻的灰黑,就比如這裏美妙的風景,令我沉淪。”
“你說呢?”
仙姿玉顔的女子嫣然淺笑,曼妙眸光鎖定白袍。
徐北望四肢冰冷,平生第一次感到莫大的震撼。
對方竅穴運轉的冥氣,甚過他十倍!!
同源的氣息,将這片天地渲染得格外灰沉。
霎那,徐北望擡手要拿下面具,離開這個地方。
“你很嫌棄我?”
無天厭晚墨瞳透過絲絲哀怨,隻見她白發無風自舞,體内如淵似海的冥氣爆發,無盡毀滅之力湧向白袍。
徐北望像是定格了,絲毫動彈不得,仙氣冥氣徹底凝固。
咔嚓——
黑色面具化成齑粉,一張俊美無俦的臉龐面無表情。
“沒有面具,再也走不了了哦。”
無天厭晚輕勾丹唇,纖指撫摸這張俊逸到極緻的臉龐,打量着他半邊白發,繼而捏住其下颔:
“嫁給我,黃金神族替你擡轎,天帝爲你鋪紅毯,諸天萬域來慶賀。”
她始終笑靥如花,像是在跟一個相愛九百年的戀人對話。
徐北望如墜冰窟。
聲音似刺刃冰錐,幾乎要割破他的肉體,生途淬凝爲塵。
難以想象的差距,令他仿佛是一隻任人把玩的蝼蟻。
“未曾聽過男嫁女。”
徐北望很快恢複冷靜,聲音毫無一絲溫度。
無天厭晚嘴畔勾勒出完美弧度,輕聲道:
“對不起,我們家族隻接受男子入贅,不過沒關系,我會待你很好。”
話音剛落。
“滾!”
回敬以冷漠至極的聲音。
徐北望覺得眼前的女子是個瘋子,偏偏這個瘋子令他瀕臨死境。
無緣無故的愛,必然伴随着巨大陰謀,自己有什麽值得她貪圖?
唯有冥氣。
“你想吞噬我?”徐北望眯着眼。
無天厭晚淺笑輕颦,毫不忌諱地點頭:
“你冥氣太弱了,我會幫你修煉到冥體。”
或許是終于見到等待的人讓她興奮,無天厭晚輕吸灰霧,娓娓說:
“很可惜,我們倆隻能活一個,你終将被我煉化吞噬。”
“天地有陽有陰,生靈亦是,你死之前會得到我的身體,陰陽合二爲一。”
“我會帶着你的意志,用冥氣颠覆諸天萬域,締造一個主宰生死的不朽世界!”
說到最後,白發狂舞,猶如冥界之神睥睨天地。
瘋婆子!
徐北望第一次感受到絕望和恐懼。
蓋因這個瘋子,說出了他隐藏的最大野心。
很顯然,兩人隻能活一個,這是命運!
而他根本毫無抵抗之力。
“就當一場夢,不必恓惶不安,好好享受。”
無天厭晚笑得肆意猖狂,深深凝視着眼前的宿命。
太弱了,才人仙境,但冥氣修煉到第七層還算不錯。
在她的引導之下,很久就能鑄成冥體,唯有煉化冥體才有作用。
“随我走吧。”無天厭晚搖了搖黑色面具,輕佻地說道:
“主器,随意進出哦。”
見這個氣質絕倫的蝼蟻還是一臉抗拒,無天厭晚的笑容瞬間消失,冷聲道:
“能嫁給我,是你無法想象的榮幸!”
噗——
徐北望倒飛在地,白袍染上猩紅的鮮血,望去分外瘆人。
“掙紮抗拒?”
無天厭晚眸中殺意十足,森然地俯瞰着他:
“跟我走。”
徐北望情緒像是這片天地,沒有一絲陽光,隻剩陰晦暗沉。
他自知絕境,唯有一線生機。
“你知道生命禁區麽?”他沙啞着嗓音問。
無天厭晚眸中有稍縱即逝的迷茫,嘴角微微莞爾:
“你想去哪裏,我都帶你去。”
徐北望像是認命般,頹然地點了點頭,神情麻木起身。
“這就對了嘛。”無天厭晚複笑,“你跟我說說,怎麽得到冥氣的?”
徐北望凝視着她的挑不出絲毫瑕疵的臉蛋。
無天厭晚心中一陣憎惡,表面還是淡然地跟他對視。
“一本功法,我拿給你。”徐北望目露癡迷之色。
無天厭晚輕輕蹙眉,出乎她的意料。
随後拂袖解開徐北望的禁制,根本不擔心蝼蟻能夠逃脫。
徐北望運轉仙力,鎖定月牙戒指中的那件弧圓形的晶瑩仙玉。
天樞鑰匙,他唯一的生還機會。
鑰匙崩碎,無盡道韻在白袍周遭紊繞,溫暖的仙柱将他包裹。
“你忤逆我?!”
無天厭晚神情冰冷,玉手托舉混沌星光,震怖的星辰法則碰撞過去。
轟!
仙柱化作點點金色光芒,白袍身影消散不見。
無天厭晚怒視灰蒙蒙的天地,眸中的殺機幾乎實質化,歇斯底裏的咆哮:
“你無處可逃,你終将被我煉化!”
莫大的恥辱令她癫狂,絕美的臉蛋扭曲起來,探手抓過仙柱遺留的痕迹。
“天庭之物,日不落神族的氣息。”
無天厭晚冷靜下來,戴上黑色面具消失,決定探查日不落神族的族人。
容貌,修爲一清二楚,她不信找不出來。
……
……
試煉古路。
一片無邊無垠的藥圃當中,諸多魔法師彙聚一堂,他們皆是來自魔法大陸的頂級天驕,在這裏争奪超脫機緣。
此時此刻,山巒間一束仙氣氤氲的花朵在行走,十九片花瓣,皆滴落下仙液。
“我的!”
一個高壯年輕人目光強勢而自負,嘴唇輕微蠕動,吟唱聲響徹,天地出現密密麻麻的火團,似要将四面八方燒毀燃盡。
冷不丁。
一襲白袍渾身染血,自蒼穹墜落而下。
大混戰一觸即發,正準備施展魔法的天驕都愣在原地,腦海裏隻剩一個念頭:
古籍中記載的域外來客!
沒想到他們竟然不幸遇上,聽說域外來客傲慢無禮,又修爲深厚,随心所欲屠戮魔法師。
“受傷了……”
每個魔法師都注意到俊美男子的恐怖傷勢,他們目光微閃,恐懼登時蕩然無存。
有謹慎的魔法師上前恭敬詢問:
“尊上?”
沒有回話,像是啞巴一樣。
徐北望聽不懂叽裏咕噜的言語,索性直接一掌拍出。
那人瞬間化作齑粉。
突如起來的變化,讓每個魔法師毛骨悚然,如臨大敵般施展最強手段。
磅礴的仙力湧來,像是拔草摘花般,收割一條條性命,短短瞬間就一地屍骨。
徐北望把兩個氣運光點吞噬,單手攫取那朵仙花,将其煉化。
自己往後都危在旦夕,哪還有什麽憐憫之心?
搜尋完這片藥圃的仙藥,徐北望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療養傷勢。
他的臉色始終陰沉,剛剛那一幕徹底讓他陷入狂暴之中。
又一個修煉冥氣者。
完全碾壓他!
大帝鋪毯,黃金神族擡轎,兩句話就透露出這個瘋婆子的滔天背景。
被她盯上,自己時時刻刻處于危機之中。
眼下處在天樞内,不同于九州的天樞空間,待會出去又會傳送到哪裏去?
靈界?遺棄之界?或者星域獨自泅遊?
種種一切,将他計劃徹底打散,鼓蕩的情緒始終無法平靜。
“滾!”
一掌探出,将一個試圖靠近的魔法師拍斷骸骨。
蓦然。
他身形逐漸黯淡,不可違抗,被天樞排斥抛出。
……
“小望!”
熟悉的聲音響起,公儀初滿臉擔憂,站在洞府外。
她察覺到愛徒紊亂、頹靡的神力氣息,于是迅速趕過來。
“師尊,弟子無恙。”
徐北望松了一口氣,不幸中的萬幸。
或許冥氣空間,以及天樞空間,都是獨自于仙界以外的小世界,他重新抛回了天樞鑰匙感應地。
“确定?”公儀初蹙眉。
徐北望一步走出,笑着道:
“請師尊放心。”
公儀初松了一口氣,隻是一些傷勢,并沒動搖根基元神,她嚴厲地批評:
“爲師多次警告你,别強行窺探魔面。”
見弟子隐有心事,以及眉間的戾氣,她沒有多問,準備離開。
“師尊,弟子想看看問鼎榜。”徐北望說。
嗡!
一塊星光熠熠的羅盤懸浮旋轉。
确認他無礙,公儀初消失不見。
徐北望走進洞府,将九百九十九顆仙晶放入羅盤中。
意識進入晶瑩夢幻的銀河星域,浏覽璀璨光芒上,一個個星光熠熠的古字。
過了很久,意識退出星羅盤,翻開手中的冊子。
無天厭晚,天道胚胎,出自黃金神族——
永恒國度。
問鼎榜第八!
落神境巅峰,古神!
回歸安全的環境,徐北望很快恢複冷靜,與之前的暴戾判若兩人。
【有人在生命禁區等你。】
這句話,他死死牢記。
當說出生命禁區四個字時,瘋婆子一瞬間的茫然,被他捕捉到了。
很顯然,瘋婆子并不知道。
這就是徐北望的優勢。
況且,道器冥燈在自己手上。
擁有這兩個優勢,盡管處境極爲艱難,但他并非毫無勝算。
“娘娘……”
徐北望取出玩偶,溫柔撫摸着高貴冷漠的臉蛋。
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老大處境也極爲不妙,她要是得知,以其變态的占有欲,絕對會去鎮殺瘋婆子,屆時有性命危險,還會暴露她的存在。
“娘娘,卑職也被黃金神族盯上了……”
徐北望心裏默念,而今一家三口都如履薄冰,也算苦中作樂吧……
老大會保護狗腿子的。
狗腿子堅信不疑。
問鼎榜第八?
老大早就是問鼎榜第三,天賦氣運一樣,假以時日,必将重回這個位置,還能繼續攀高。
嫁給無天厭晚?徐北望心中給瘋婆子判了死刑,一定要她吞噬煉化。
唯一棘手的是,自己一旦聲名遠揚,就會被瘋婆子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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