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辦法把自己手上那些成年的家夥撒出去的同時,安德也沒有忘記那百來個未成年人。
在接收那批孩子的時候,安德曾承諾過要送他們回家,而在觀望的這些天,安德也沒停下這項工作,但結果通常都不如意。
櫻井明坐在宿舍的床上,看着自己對面縮成一團的男孩,宿舍不大,粉刷一新的白牆配上幾個高低床,便成了這些孩子的小家。
一個宿舍的人各個年紀的都有,從未照顧過孩子的櫻井明機緣巧合下成了宿舍中最大的那個,而現在正在哭泣的孩子,隻有六歲,是宿舍中的老幺。
作爲宿舍的大哥,櫻井明知道他爲何哭泣,他被王将大人帶去見自己的父母,最後隻帶回了一張皺皺巴巴的相片。
這樣的事情這段時間很多,當這些孩子被檢測出血統等級過高的那一刻,他們的父母就扔下了他們,就像扔掉一團垃圾。
而當他們回歸,得到的隻會是親人仇恨的眼神與刀劍相向。
被安德帶去見父母的孩子,大多是這批孩子中最小的那些,他們離家的時間更短,安德以爲那些父母或許還對孩子有些思念,但他錯了。
沒有一個父母接納他們,或者說,沒有一個活着的父母接納他們,那些曾經想要隐藏孩子蹤迹的父母,早已成了東京灣中的一具屍體。
過了一會,床上蒙成一團的被褥中,哭泣聲漸漸尖銳,悲傷的孩子逐漸墜入夢鄉,櫻井明也蜷縮在床上,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漆黑的房間。
他知道,哪怕自己腦子裏的低語被治好,也沒法回去了,他在父母的眼中已經成了鬼,不是鬼的鬼,他已經沒有家了。
再過幾天,他們這些未成年的孩子就要轉移,王将大人告訴他們,東京可能會有危險,他們接下來會轉移到更安全些的北海道,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回來了。
櫻井明把被子蓋在身上,聞着被窩中熟悉的味道,緩緩沉入了夢鄉中。
相比于這些孩子的不幸,有人則幸運得多,此刻楚楓面色不善地看着面前的短發女孩,又看了看女孩旁邊一臉尴尬的自家老哥,才無可奈何地說道:
“你說你去拿裝備的,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麽?”
“我會殺人。”女孩向前一步,倔強地說道。
楚楓聞到了她身上的槍油味,這種味道他曾經在一個裝備部部員的身上聞到過,那是和槍械朝夕相處後的結果。
楚楓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她穿着沾染了油污的麻布衣服,扣子沒扣嚴實,隐約露出胸部的輪廓來,她也不知道遮掩。
“這裏的每個人都會殺人好嗎,殺人簡單得要命,隻要扣動扳機就行,阿富汗的三歲小孩都會做。”楚楓有些抓狂,在他眼裏,面前的女孩可能是哥哥同情心作祟的結果,也可能是蛇岐八家的陷阱。
女孩不言不語,旁邊的楚桐上前一步,安撫着弟弟:“我們現在人手不多,這孩子或許是個助力,‘妹妹’那邊還缺個保镖。”
楚桐把妹妹兩個字咬得很重,楚楓明白他的意思,他說的是僞裝成路梨的路明非,現在兄弟二人都很忙,但路明非卻無人保護,正好需要人看着。
“我信不過她。”楚楓搖搖頭,對自己老哥說道,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楚桐無奈,隻能講起了他遇到這個女孩的經過。
女孩叫矢吹櫻,是楚桐在找裝備時遇到的。
她是流落在阿富汗的島國人,孤兒,父母死亡的時間連櫻自己都說不清楚,她能夠在兵荒馬亂的阿富汗活下來,是因爲她出賣了自己。她出賣自己幫當地的遊擊隊殺人。
這個工作從她九歲就開始了,這在當地也不算是什麽誇張的事情,當地七八歲的男孩就會使用沖鋒槍。當地的遊擊隊都稱自己爲聖戰者,都要鏟除異己。
櫻在喀布爾的街頭殺人,而後能從容離去,目擊者隻記得有過一個眼瞳微微發藍的小女孩曾經出現過,卻沒人相信是她下的手。
她無師自通地開啓了言靈,薄薄的鐵片甚至玻璃碎片都能成爲她的武器。
她過于優秀的暗殺履曆終于驚動了蛇岐八家中的忍者世家風魔家,風魔家的精英忍者不遠千裏奔赴阿富汗。
令他驚訝的是這個頂尖殺手并沒有藏得很深,也沒有經紀人代替她出來談生意,忍者找到櫻的時候櫻正在街邊買馕吃。她的眼瞳微微發藍,映着阿富汗的天空那麽美麗,卻透着漠視一切的孤獨。
“我們是你的家人,你願意回家麽?”忍者問櫻。
櫻說:“我願意,隻要你給我吃的。“
她被從阿富汗帶回來之後就被棄用,因爲她跟島國格格不入。她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長到了十六歲,反正在島國是人就有口飯吃,風魔家更不缺一個女孩的食物。
她發育了,像個大女孩,可是穿衣服邋裏邋遢,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的美。她被分配了一份工作,在源氏重工裏充當武器保管員。她每天給這些東西上油保養,渾身都是煤油味。
楚桐那時正在朝武器保管室走去,兩個年輕的黑·道職員從不遠處經過,以某種猥·亵的語調竊竊私語,他們說:
“你知道麽?那個負責收拾武器的女孩,她餓得很,你隻要給她吃的她什麽都會幫你做。”
楚桐特别讨厭那句話,所以他冷着臉把那兩個人撞開,徑直地去武器保管室找櫻,他就是要讓那兩個家夥知道,即便隻是家族裏一個無足輕重的、收拾武器的女孩,也會得到少主的關注。
武器保管室的位置很偏僻,櫻坐在太陽照不到的、長着黴斑和苔藓的陰影裏收拾那些舊式武器。
楚桐走到她面前,默默地看她給一把破刀上了五分鍾的油,她不知道楚桐是誰,也懶得擡頭看他,在阿富汗時她也是這樣。
楚桐說:“嗨,你願意跟在我身邊做事麽?”
然後櫻就跟着他回來了,楚楓聽了這個糟心的故事,沒有絲毫地動容,隻是默默點起一根煙說道:“真是泛濫的同情心啊,老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