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王家老爺子得了急症,怕是拖不過這幾天了……,眼看着就是百歲大壽了,還指不定能不能熬過壽辰呢!”
“屁的急症,那就是油盡燈枯,要不,去了那麽多名醫,怎麽就不見起色?”
“可能大夫不盡心呗?”
“不盡心?在王家看病,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這才幾天,王連海已經殺了五六個治不好病的大夫了。前天還活活劈死了一個名醫,家屬連屍體都不敢收啊!”
“真的?”
“那還能假!你看你看,那不是城北錢一貼麽?不是說,他怕給王老太爺看病,連夜跑了麽?”
“跑的了麽?這不是讓人抓回來麽?”
錢一貼就像是要被押上法場的死囚,耷拉着腦袋,勾着身子,腳步走得極慢像是在拖延生命中最後的一點光陰。蓦然,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你想活命麽?”
錢一貼猛的一個激靈,擡頭看向四周,似乎在找那個說話的人。
“不用看了,你找不到我。想活命就點點頭……”
“神仙!”錢一貼強壓着心裏的激動,拼命的點了點頭。
在他看來,那種不見人影還能在你耳邊說話的人隻有神仙。卻不知道,江湖将還有一種叫“傳音入密”的功夫,更沒注意到,坐在幾丈之外茶棚裏的謝半鬼,嘴唇正在微微顫動。
“行了,點幾下就可以了。想活命就按我的吩咐去做……”
錢一貼的怪異舉止,一絲不漏的落在了看熱鬧的人眼裏。誰都以爲他是被吓出了失心瘋,唯獨坐在沿街酒樓雅間裏的一男一女不這麽想。
臨窗那個面容清秀的女孩,目光往謝半鬼的臉上輕輕一點,就飛快的轉向了别處,人也跟着向後靠了靠。用蓮藕般白皙的手指,按着酒盅大小的碟子,蘸着酒水在桌上寫了一個篆體的“鬼”字:“鬼衙的謝半鬼果然來了。”
“在哪?”她對面的那個文生大半的男子,順着她的目光看了過去。
“别看!”女孩阻止道:“謝半鬼很機警,你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三個呼吸,他準能發現你。”
文士不以爲然道:“别說得那麽神……”他話沒說完,謝半鬼銳利如刀的目光已經從下面挑了上來。文士心裏微微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極爲自然的把目光挪向了别處。
“這回相信了吧?”女孩笑道:“跟他合作過的人,都說他的直覺比鬼還靈。”
文士不屑道:“别人還說,鬼衙專愛行俠仗義呢!我怎麽沒見謝半鬼出手救人。”
女孩搖頭笑道:“你沒看他剛才在給人傳音麽?要是我沒弄錯,他肯定在和錢一貼說話,王家這回要雞飛狗跳了。”
文士撇了撇嘴,沒去接她的話茬。
她很了解謝半鬼,如果謝半鬼也在樓上,準能認出她是仙府四個後起之秀當中碟仙 小蔡兒。她對面的文士,就專精于機關術的木魁 任沖雲。
過了半晌,任沖雲終于憋不住了:“碟子,你就那麽肯定尋屍的任務會落在鬼衙身上。”
碟仙小蔡兒笑道:“我什麽時候算錯過?碟中仙,一共就給我寫了五個字,并州、王家、鬼。現在這些線索都湊齊了,我們等着就好了。”
碟仙小蔡兒專精占蔔,而且從未失手,任沖雲自然信得過。隻不過,他并不服氣謝半鬼,同爲秘衙的青年一輩,碟仙壓他一頭,他無話可說。不過,小蔡兒對謝半鬼推崇備至,就讓他難以接受了。
這無關于男女之情,隻不過是同齡、同級、同行之間的人,本能的排斥而已。
他那點心思,自然瞞不過碟仙,小蔡兒也似乎不想在這方面多做解釋,低下頭專心緻志擺弄起桌上那隻玉碟。
再說,錢一貼得了“仙人指點”之後,變得底氣十足,舉手投足之間也恢複了名醫的從容不迫,倒是讓王家家主王連海高看了幾分。
錢一貼在家丁的安排下給王老太爺診脈之後,被人推到了一群愁眉苦臉的名醫中間。
王連海陰沉着面孔,目露兇光道:“你們一個一個的給我說,老太爺的病到底能不能治?”
見半天沒人吭聲,王連海指着一個人道:“你先說。”
“這個……這個……”那人期期艾艾的道:“老太爺已經病入膏肓,小人實在無能爲力。”
“那還留着你幹什麽?殺了!”王連海一聲令下,家丁手起刀落,把那名醫的腦袋給剁了下來,血淋淋的擺在桌子上。
王連海又指了一個人:“你說!”
那人吓得屎尿齊流,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大爺,饒命,饒命……要是有千年人參,興許還能吊住老太爺一條命……”
“放屁!千年人參上哪找去?”王連海勃然大怒,走上前去親手扭斷了那人脖子。
王連海不到一會功夫就連殺兩人,吓得那些名醫個個面如土色,不少人當場尿了褲子。
王連海再次指向一個人道:“你有什麽辦法?”
“我沒有……”
“殺了!”
“且慢!”錢一貼喝住家丁,站了出來。
王連海上下打量了對方幾眼道:“你有辦法?”
“我沒有。”錢一貼實話實說道:“老太爺,實是到了油盡燈枯的程度,憑我們這些凡人的醫術,根本無力回天。”
王連海陰森森的道:“你不怕死?”
錢一貼哆嗦了一下又挺直了腰杆說道:“我治不了,不代表别人不行。想治王老太爺的病,非得神醫霍麻衣和司馬當兩位前輩不可?”
“我怎麽沒聽過?你不會是在戲耍爺爺吧?”王連海指着一個名醫道:“那兩個人你聽過沒有?”
“沒……沒……”那人早就吓得六神無主,直接說出了實話。
有個膽子大些的名醫,在旁邊踹了他一腳道:“聖手醫仙和閻王敵,兩位老前輩的名号你沒聽過?”
“原來那那兩位前輩啊!”那人也及時反應了過來:“平日裏我們光叫兩位前輩尊号來着,本名倒是忘了,該死,該死……”
兩個名醫爲了活命,已經開始幫着錢一貼順口胡謅了,在他們看來,有個不存在的出來頂杠,總比賠上自己的性命要強。
王連海見幾個人都這麽說,心裏已經信了幾分:“那兩個人在哪?”
錢一貼道:“前些時日,我見兩位前輩在城南山中流連,說是在等龍靈草成熟,現在想必還沒走遠。”
王連海陰森森的道:“你敢帶路麽?找到那兩個人,我把你們都放了,找不到嘿嘿……”
“當然可以!”錢一貼滿口答應下來,那些名醫也都跟着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