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陲沙城之中,一身落拓的中年書生仰頭喝了一口酒,輕輕一揮馬鞭,馬車的帷幕忽然被人掀起, 裏面傳來一個女聲:“君玉先生,他醒了。”
這一行人自然就是百裏東君、玥瑤以及君玉,他們離開極北之地後就一直向南而行,如今才剛過北離邊界,入了這座名爲沙羅的邊陲小城。
聽到身後的聲音,君玉點了點頭,将馬車停在了一邊, 随後起身走進馬車之中,看着躺在那裏, 面色蒼白的百裏東君,問道:“感覺如何?”
百裏東君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感覺很不好。我感覺不到我體内有一絲的真氣在流動。”
“你的内力被吸幹淨了。”君玉歎了口氣。
百裏東君倒是并沒有很驚訝,隻是點了點頭:“我猜到了。葉鼎之呢?他如何了。還活着嗎?”
“至少我們分開的時候他還活着,但是那些帶走他的人可不一定了。”君玉沉聲道,“你的這位兄弟,他入魔了。”
“爲何不把他也帶回來?”百裏東君的語氣很平靜,并沒有半點抱怨之意。
君玉卻略帶歉意地說道:“那時的他,即便是我也沒有信心能把我從那裏帶走,甚至我都擔心他會不會忽然暴起,趁我不備把你們兩個都殺了。”
“我明白了。無論如何,還是謝謝大師兄。”百裏東君勉力撐着想要站起來,“隻是,葉鼎之不能留在那裏,我一定要把他帶回來。”
“以你現在的武功,天外天随便一個看門的弟子都能夠把你打趴下。而葉鼎之, 整個天下間如今能夠制服他的人也不過寥寥幾人罷了。你要擔心的應該是你自己。”君玉看了一眼玥瑤。
玥瑤此刻容顔間也盡是憔悴,這一行确實阻止了天外天對北離發起戰争, 但是卻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另外也使得葉鼎之走火入魔,無論如何都不能算是成功。但她仍然打起精神對百裏東君鼓勵道:“現在想的應該是想恢複自己的功力。君玉先生這麽厲害,想來必定是有辦法的吧。”
君玉卻沒有接話,沉默了片刻後卻是搖頭:“不,我沒有辦法。”
百裏東君苦笑了一下,似乎早就已經猜到了。
“這幾天我一直在把小師弟的脈搏,也想盡了腦海之中所有的辦法,但說實話,我如今對于治好依舊小師弟一頭霧水。甚至在這個世間,能治好小師弟的,除了師父他,我想不到别人。可師父他如今行蹤不定,誰也找不到他。”君玉沉聲道。
“藥王辛百草如何?或許我們可以去藥王谷試試?”玥瑤問道。
“辛百草的确醫術天下無雙,可是小師弟的傷卻不僅僅是靠醫術就能治愈的。他全身真氣被瞬間掏空,内海必定受了極爲嚴重的損傷,必須要有一個高手幫他重塑内海。”君玉歎道,“可惜啊。當今天下,有這能力的,我隻見過一人,那就是師父。”
“我還認識一個人,他應該可以做到。”百裏東君忽然道。
“誰?”君玉一愣。
“莫衣。”百裏東君緩緩道。
玥瑤微微皺眉,似乎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君玉倒是若有所思:“你說的這個名字,我很久以前聽聞師父醉酒後說過。看來那海外仙山,方外之地,你已經去過了。”
“多年前遊曆離海,我曾到過那個地方,見過那對師徒。”百裏東君暗淡的眼神忽然燃起一道光,“莫衣一定有那個能力。”
“如果真是師父曾提起過的那個莫衣,那麽倒的确有可能。”君玉點了點頭,“隻可惜海外仙山,我卻不能陪你去。”
“爲何?”百裏東君問道。
君玉歎了口氣:“海外仙山隻見想見之人,我多年之前做過一件錯事,那件錯事注定了我若靠近那仙山,整條船都會被海浪掀翻。”
“師兄你做了什麽?”百裏東君問道。
“我提着一把劍,砸了一座山,傷了很多人,還拆了幾間道觀,最後氣不過又一把火燒了。”君玉眼神中流露出了幾分懊悔,“而莫衣和他的師父,就出自那座山。”
“師兄你年輕時脾氣那麽差嗎。”百裏東君無奈道,“當時就不能忍一下嗎?”
君玉撓了撓頭:“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當年也是可以沖冠一怒爲紅顔的……”
“紅顔?”百裏東君惑道。
“裏面有一座道觀,裏面有道姑……”君玉神色尴尬,“莫說這些往事了。海外仙山遠在離海之外,一路上艱辛無比,當年你有一身武功,隻要識得去的路,去到那裏自然不在話下,可如今你功力盡失……”
“我可以。”玥瑤忽然道,“我陪着他去,一定将他送到那裏。”
君玉微微一挑眉:“哦?”
“不可。”馬車之外有一個聲音響起,隻見一個青衣女子走了進來,她将手中裝着幹糧的包裹放地上一丢,怒道,“小姐!你才剛從死地裏逃出來,現在不能再入險境。”
“君玉先生,離去之前,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玥瑤柔聲道。
君玉一擡手,抱拳道:“姑娘請說。”
玥瑤微微一笑:“麻煩先生安頓好我的這個小侍女,她脾氣倔,性子急,勞煩先生了。”
“不在話下。”君玉扭過頭看了百裏東君一眼,“師弟,離别在即,師兄問你一句話。”
百裏東君垂首道:“師兄請講。”
“功力回複之時你要做什麽?”
“自然是把葉鼎之帶回來。”
“如果那個葉鼎之已經不再是當初的葉鼎之,而成爲一個魔頭呢?”
“那就先把他打趴下,然後帶回來。”
“還是這麽簡單啊。”君玉一把按住那青衣侍女的肩膀,往後一撤,隻是一個瞬間,就已經站在了長街之上。
玥瑤接過馬鞭,猛地一揮,馬車便揚長而去。
青衣侍女眼眶裏淚水不由得開始打轉:“小姐……”
君玉舉起腰間酒壺,仰頭喝了一口,卻發現酒壺中已是空空,他笑道:“人生難得行一段路,或許是一生,或許是一時,你就随他們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