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
登樓酒肆。
一個一身灰衣,披頭散發的中年男子從二樓直接被人丢了下來,結結實實地摔倒在了地上。
玥卿猛地一拉馬車:“來者何人!”
飛離眉頭一皺,心中也是一驚。
“你不是說無作使不會來攔我們的路嗎?”玥卿低聲問道。
飛離望着地上那人:“人心難測啊, 尤其是無作使這樣的人。”
地上那中年男子打了個酒隔,站起來看了他們兩個人一眼,他弾了弾身上的灰塵,懶洋洋地說道:“二位小友好,此行可是往北?”
“關你何事!”玥卿怒道。
飛離也冷冷地望了那中年男子一眼:“閣下是誰?爲何要攔我們的路?”
中年男子笑道:“我啊,是個讀書人。一心想去最北面的地方看看千裏荒原, 萬丈冰山。所以想搭一搭你們的馬車。不知二位是否願意啊?”
“不願意。”玥卿回道。
中年男子撓了撓頭,自言自語地說道:“這長相和師父說得半差不差,可是性格脾氣怎麽完全不一樣?師父他老人家是不是又捉弄我呢?”
玥卿看了飛離一眼,飛離點了點頭。
殺了。
玥卿手一揮,三根銀針從她袖中飛出,直逼中年男子而去。
“阿嚏。”中年男子打了個噴嚏。
三根銀針瞬間碎落了一地。
“點子紮手。”玥卿低聲道。
飛離右拳緊握,皺眉思索着什麽。
“算了算了,看來肯定搞錯了。”中年男子卻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擺了擺手,走到了一邊,給馬車讓開了路。
“怎麽回事?”玥卿一愣。
“走!”飛離猛地一拍馬屁股,馬車朝前,穿過中年男子狂奔而去,驚起一地塵土。
中年男子一揮袖将那些塵土打散,無奈地說道:“真沒教養。大街之上,弄髒了人家的衣服。”
酒樓的二樓之上,忽然伸出一個婦人腦袋,那婦人看起來年紀不小了, 容顔卻也算得上風韻猶存,可脾氣确實很大,對着樓下那中年男子破口大罵:“就你個狗娘養的有教養,欠了老娘一個月的酒錢了,每次都賒,賒賒賒,賒你個大爺!”
中年男子卻是臉不紅氣不喘,望着樓上的婦人笑道:“三娘,我可不是沒錢,隻是我這酒一喝,錢一付,咱們的關系呀也就斷了。一想到這,我的心就好痛啊……”
“給錢就不痛了!兄弟們,給我打他,往死裏打!”那被稱作三娘的婦人指着他大喊道。
七八個小二扛着桌凳掃把從酒樓裏沖了出來,奔着那中年男子而去。
“唉,世間所有的動人,都是因爲真心。”中年男子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三娘啊,我對你的真心,你卻爲何感受不到呢?”
一個凳子砸在了他的頭上。
中年男子往後一倒,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小二們立刻停下了手。
“該不會是死了吧。”有人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片刻之後,長街之上沒有一個人影,酒樓的大門緊閉,隻有二樓之上那個眼神中流露出了幾分害怕的老闆娘,依舊不安地望着下面。
“不會真死了吧……”
中年男子忽然睜開眼睛,沖她眨了眨:“就知道三娘你關心我。”
那婦人先是松了口氣,随後語氣也終于軟了下來:“我名字裏不帶三,家中排行也不是三,你爲何一見面就叫我三娘?”
“一雙珍秀籠煙眉,比起花容勝三分。所以你叫三娘啊。”中年男子躺在地上,笑着說道。
婦人雖然聽不太明白,卻也知道是誇人的話,笑罵道:“說話文绉绉的,聽不懂你在說啥。”
躲在婦人身後的那些小二們紛紛歎了口氣,看來今日這酒錢又是讨不回來了,這一個月來婦人每次發難,這個中年男子總是三言兩語就把她給哄住了。中年男子仍舊躺在地上,語氣還是賤兮兮的:“因爲我是個讀書人啊。”
婦人笑罵道:“沒見過這麽邋遢的讀書人。”
小二們紛紛搖頭,在中年男子不在的時候,他們說過他不少壞話,可每次婦人都會笑盈盈地說:“别看那家夥看起來邋裏邋遢的,其實他的眉眼很好看的哩。”
中年男子站了起來,慢慢地将身上的灰塵彈去。
一匹潔白無瑕的馬拉着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他的面前。
“這一次總該是了吧?”中年男子喃喃道。
拉着缰繩的青衣女子看了他一眼,問道:“這位先生,能否把路讓一下?”
“你們可是往北行?”中年男子問道。
青衣女子一愣,随後點頭道:“卻是北行。”
中年男子喜道:“我啊,是個讀書人。一心想去最北面的地方看看千裏荒原,萬丈冰山。所以想搭一搭你們的馬車。不知姑娘是否願意啊?”
青衣女子搖了搖頭:“不願意。”
“君子有禮,助人安樂。”中年男子朗聲道,“何不成人之美?”
“我是女子,不是君子。還請先生讓路。”青衣侍女回道。
“不行,帶上我。”中年男子搖頭。
百裏東君推開馬車的帷幕一步踏了出來,聲音很不耐煩:“又是天外天的人來擋路了?”
青衣侍女搖頭:“此人我未曾見過,不是天外天之門人。”
百裏東君看了他一眼:“先生哪位?”
“我是個讀書人,想要往北方而行,可沒有錢趕路,不知這位小友,可願帶我同行?”中年男子回道。
“我們幾個不是去北方遊玩的,我們有要事在身,一路之上還有生死之鬥,先生與我們同行,怕是不妥。”百裏東君搖頭道。
“妥的妥的。”中年男子拍了拍百裏東君的肩膀,笑着說道。
上一刻還站在馬車一丈開外,這一刻卻已經坐在了馬車之上,就在百裏東君的身邊。
“三娘,我走啦。”中年男子沖着二樓的婦人揮了揮手。
婦人神色有些難過:“記得下次回來,付你的酒錢。”
“明白啦,酒喝了,錢未付,我們的緣分就沒斷。”中年男子接過青衣侍女的馬鞭,輕輕一揮,潇灑離去。
當馬車從酒肆邊行過的時候,中年男子拿過百裏東君腰間的酒壺仰頭喝了一口。
“世間從此,又多了個癡癡等我的女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