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終于搞定了。”葉鼎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着新搭好的草廬,露出了這一年來少有的一個笑容。
小和尚無禅坐在旁邊的木樁子上, 正在吃着糖葫蘆:“我說葉大哥,廢那麽大功夫幹嘛?直接住到寒山寺去不就行了?師父說了,靠東邊那間禅房留給你,你可以偷偷喝酒,但不能吃肉,師父就當沒看到。”
兩個人相處了也有一年多了,無禅對這位葉大哥的性格也算是了若指掌了, 雖然總是黑着一張臉, 但其實比誰都好說話, 怎麽都不會生氣,就是有時候練功練着練着就會把房子拆了。
“我在這裏挺好。”葉鼎之很快就收起了笑容,冷冰冰地說道。
“唉,一個人住多孤獨啊。”無禅歎道。
葉鼎之瞥了他一眼:“那也比和一幫和尚住一起要好。”
“我明白了,葉大哥,你是不是晚上悄悄帶姑娘回這裏啊?也是,到了我們寺裏就不方便了,太陽下山後就不允許姑娘入内了。”無禅拍了拍腦袋。
葉鼎之冷哼道:“這都被你猜到了。”說完後他轉過頭,望着那輛忽然停在那裏的馬車,手輕輕地觸過劍柄,但看到執着馬鞭的人就又放下了。
無禅舔了舔糖葫蘆:“葉大哥你來客人了?”
葉鼎之微微皺眉:“你們怎麽來了?”
手握馬鞭的正是自己如今的四位家奴之手琴師秦月寒,他們之前奉他的命令潛入天啓城,後來在搶親一戰中被葉嘯鷹率人攔了下來,之後雙方就失去聯系了。
秦月寒笑道:“當日公子入天啓城,我們四人武功不濟, 沒有幫上什麽忙,此後就一直留在天啓城,而前幾日, 我們受貴人相助。”他一躍跳下馬車,手輕輕将幕簾一拉,于是一個女子就從馬車中踏了出來。
葉鼎之還記得他們初次相見的場景。
當時他從院牆之上被人打落,躺在地上等死的時候,就看到她站到了自己的面前。
那天她穿着一身白紗長裙,膚色潔白如雪,也不知是因爲他受了傷眼有些暈,還是那女子膚色太白,天上的月光又太亮,第一次相見時覺得這女子的身上似乎籠罩着一層白光。
然後才慢慢看清,然後就更是震驚。
他在過去的十幾年裏去過很多地方,見過王妃公主,見過江湖俠女,也遇到過詩書絕世的才女,邂逅過名揚天下的花魁,但都比不上那一刻,見到的她。
挂在天上的月亮,怎麽就到了人間,化成了人形呢?
隻不過這一次重逢,那容顔絕世的仙女卻沒有那天溫柔的笑意,卻是微微皺着眉頭,很有點不滿:“你帶過多少姑娘回這草廬?”
葉鼎之還停留在那重逢的震驚中,等到易文君這一問才回過神來,他先是詫異了一下,自己何曾帶過女子回來?後來才反應過來,是無禅方才的話,被易文君聽到了。
可無禅卻依舊舔着糖葫蘆,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隻是呆呆地看着易文君,感慨道:“原來山下的女人真的都這麽好看啊……”
“我讓你胡說!”葉鼎之一把揪起了無禅的衣領,在那顆锃亮的小光頭上噼裏啪啦一頓亂打,“小和尚嘴巴抹油,信口雌黃,毀我清譽,壞我名聲!今天我就替你師父好好管教你!”
無禅急忙用手護頭:“我錯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亂說了。”
葉鼎之松開衣領,把無禅丢到了地上,最後一腳踹開,沖着易文君撓了撓頭:“我真沒有。我在這裏就是每天練劍,蓋房子,想你。”
易文君捂嘴笑了笑,眉頭總算舒展開來了。
葉鼎之有些着急:“那天你婚禮我去了,我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你師兄與我一起的,我們殺到了王府前,我最後都進了王府,但是琅琊王武功太高了,我打不過他。所以我最近一直在努力習武,等到我能打過他的那一天,我一定會回去找你。”
易文君搖了搖頭:“等那個時候啊,我是不是都該老了?”
“你不會老的。”葉鼎之搖頭。
“不會老?那我豈不是妖怪。”易文君說道。
葉鼎之依舊搖頭:“你是仙女。”
無禅從地上爬了起來,聽到了這段對話後抱了抱拳:“告辭。”
秦月寒也調轉馬頭:“主上你們慢聊,我們回頭再相見。”
“多謝了。”葉鼎之望着秦月寒,很認真地說道。
秦月寒笑了笑,猛地一揮馬鞭。
衆人離去後,葉鼎之看着易文君,易文君也看着葉鼎之。
看了許久許久,也不曾有人再說話。
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
秦月寒駕着馬車來到了姑蘇城外的春福河,那個叫飛盞的年輕人約他在此處相見,說還有一些事情要與他商量,并叮囑自己在見到葉鼎之後除了把易文君交給他以外,什麽都不要說,所以的一切等這次相見後回去再說。
但是春福河邊,卻沒有那個總是耷拉着肩膀的年輕人,隻有一個精神氣很足,拿着一本冊子,一根小筆,正在畫風景的年輕人,還有一個穿着紫衣,帶着面紗的女子。
秦月寒停下了馬車,四個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秦先生?”年輕人收起了畫筆,擡頭問道。
秦月寒點了點頭:“敢問飛盞公子何在?”
“我叫飛離。”年輕人答非所問。
秦月寒卻是一愣:“你們是兄弟?”
“很不像對吧?他看着一身喪氣,我卻是個翩翩公子。但我們做的事卻是相反,他救人,我。”飛離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殺人。”
秦月寒等四人猛地退了一步:“爲何?”
“因爲……”飛離幽幽地說道。
“說那麽多做什麽!”紫衣女子一躍而出,手中長鞭一揮,打得秦月寒連退三步。
剩下三人立刻轉身欲跑。
卻見飛離手中的朱紅小筆已然換成了一根判官筆,大筆一揮就将三個人打了回去。
“要是你們的主人看到這根筆,一定覺得很熟悉。畢竟他差點死在這根筆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