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乾東城,落成巷。
一間并不起眼的小藥鋪。
裏面坐着許多不起眼的小人物,有私塾裏教書的先生, 有藥鋪打雜的學徒,有鐵匠鋪的鑄劍師,還有賣糖葫蘆的老光棍、做包子的俏姑娘、養馬的馬夫、趕車的車夫、賣畫的畫師……
這些人難道同時生病了?那就不普通了。
在有人想起這個問題前,便有人把門給合上了。
然後藥鋪就出現了一個不那麽尋常的人了。
鎮西侯府小公子,百裏東君。
“頭兒,這一次怎麽離開了這麽久?”藥鋪裏的小餘兒開口問道。
“走得越久, 收獲越大。今日召集大家來, 是有要事拜托。”百裏東君在當中坐了下來。
藥鋪中的八人急忙起身:“小公子這是何話!”
這八人身份普通,但無一不是在危難中受過這位小公子的慷慨一助,而才能擁有至少能活下去的生活,對于小公子,早已經是願意赴湯蹈火了。
百裏東君站了起來,手一甩,将一份地圖呈在了桌上,衆人仔細一看,微微一驚:“這是乾東城的……地圖?”
私藏地圖可是重罪,但他們都沒有對此表示擔憂,那說書先生問道:“需要我們做什麽。”
百裏東君拿起手中的劍,指着地圖上的八個點:“要去師父的院落,有三條路,三條路中走任何一條路都必經過這八個地方中的四個,其中羅布口、令南巷、普世街人流最少,這一個月來, 你們需要幫我看好這八個地方,那三個人少的地方需尤其注意。他們前幾日必是探路,若有人頻繁出現在這八個地方,那麽畫師便負責把他們的臉畫下來,我們再往下查。”
“好!”衆人點頭應道。
鎮西侯府。
院落中的燭火燈籠一個個地滅了下去,百裏東君也終于躺進了自己的被窩中,他将那柄不染塵放在了身邊,心中有種莫名的不安。
“爲什麽,總感覺真的會有事情發生……”他輕輕歎了口氣,從拿到這柄劍的時候開始,他就覺得,生活似乎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但自己又無法掌控,他轉頭,望向窗外,“也不知道司空長風那家夥怎麽樣了……”
千裏之外,深山之中。
渾身赤裸的司空長風躺在床上,看着也不過三十出頭的醫師坐在那裏,手輕輕一擡,揮起十二根銀針:“一會兒你會睡過去。”
司空長風點頭:“好。”
“但你不一定會醒來,所以這一場夢,可能是無休無止的。”醫師的聲音中沒有任何情緒。
“我明白。”司空長風依然隻是點頭。
“不怕嗎?”醫師又問了一句。
“我那日毒發攻心,暈倒在藥王谷門口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之後的每一天,我都當是自己賺的!”司空長風咬牙道。
醫師笑了笑:“好,别忘了你和我之間的約定。若你活下來,需在藥王谷學醫。”
“若我能得你半成衣缽,就可出谷!”司空長風接道。
“是這個約,但是尋常之人,一生都到不了這個境界,何況你這個對醫術一竅不通的。”醫師手一甩,十二根銀針齊齊地紮在了司空長風的身上,司空長風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鎮西侯府。
唯有百裏侯爺府還亮着一盞燭火。
衆人也早已習慣了,雖然已是暮年,但侯爺每年都會處理軍伍直至深夜。
“侯爺,小公子果然去見了那些人。”離火正站在屋中,和老侯爺對面而坐。
“我的這個孫子,還真有些小本事。”百裏洛陳掏了掏耳朵,靠在那裏,似乎并不在意,“他把那些人稱作什麽?”
“叫八縫針,因爲這些人如針一樣,細小、微不可見,卻又像針一樣無孔不入,能插入縫中還湮滅不見,但是危急之時,針還能紮人。小公子很得意這個名字。”離火回道。
“畢竟還是年輕,以他們這些人的能力,對付對付陳副将也就還行,真正遇上敵人的時候,針可遠遠不夠,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們這些人的所長毫無用處。能壓過絕對的力量的,隻能是更強大的力量。八縫針不行,八方雷動才行。”百裏洛陳伸了個懶腰,“就讓他好好折騰折騰吧,最近是不是有很多人想混進乾東城。”
“是,小公子名劍山莊一劍成名,不少人都往乾東城裏混,‘驚蟄’中的人已經在進行清理了。但有些人不好對付。”離火沉聲道。
“哪些人?”
“尋常門派還好,無雙城……不知該如何處理?”
“給點教訓,趕出去。趕了還不走的,就殺了。我不喜歡無雙城,那座城早已不再是無雙劍仙所創的無雙城了,現在的它,濃厚的世俗氣,何談無雙?”百裏洛陳的語氣中帶着微微的不屑。
“還有青城山,來了個年輕道士,我們動過幾次手,都被他跑了。”離火說道。
“呂真人門下,不會有惡意,大概是好奇吧,先留着。”百裏洛陳回道。
“那……天啓城來的那位客人?驚蟄一直跟着,但還沒有下手,畢竟對方身份特殊,請侯爺決斷……”
“他們這一次說是爲學堂招募弟子而來,但這麽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必是和西楚的事脫不開幹系,來的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偏偏還是這位公子,我倒也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公子。不過還是算了,太麻煩了,看能不能趕回去,殺就算了,我還沒瘋。但我總覺得……”百裏洛陳用手輕輕揉着太陽穴。
“我覺得是趕不走的。”離火少見地笑了笑。
“學堂李先生教出來的人,怎麽趕得走呢?何況還是最得意的弟子啊。”百裏洛陳苦笑了一下,“可真是麻煩事啊。”
“最麻煩的,不應該是乾東城裏的那位老朋友嗎?”離火回道。
百裏洛陳手中的動作停住了,瞳孔慢慢縮緊,目光瞬間變得如同鷹一般的銳利:“我當年很确定,他已經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