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積雪,山腰白雲,天巧神工,各顯其技。”
這首歌描寫的便是蒼山, 蒼山由十九峰組成,其峰自北而南依次爲:雲弄、滄浪、五台、蓮花、白雲、鶴雲、三陽、蘭峰、雪人、應樂、觀音、中和、龍泉、玉局、馬龍、聖應、佛頂、馬耳、斜陽。
雙峰之間,都有一條溪水奔瀉而下,流入洱海,這就是著名的十八溪,溪序爲:霞移、萬花、陽溪、茫湧、錦溪、靈泉、白石、雙鴛、隐仙、梅溪、桃溪、中溪、綠玉、龍溪、清碧、莫殘、葶溟、陽南。
無論是峰名,還是溪名,都極盡風雅,然而最風雅仍是那擡頭可一眼望到的,在峰頂經夏不化的蒼山雪,是那“風花雪月”四景中最爲人樂道的。雷無桀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他不知道雪月劍仙李寒衣位于哪一峰,隻是這樣漫無目的地走着,因爲他明白,從他踏入蒼山的那一步開始,要想找到李寒衣,那麽隻有一個可能,隻有李寒衣想被他找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雷無桀終于感覺有些累了,便在一處台階上坐了下來,向下望去, 才發現自己已經走了這麽遠了。他望着下方的雪月城,忽然笑了起來。
“在笑什麽?”忽然有一個聲音問他。
“隻是忽然覺得, 諾大的雪月城,從山上望下去, 卻像一個小小的棋盤。”雷無桀咧嘴笑道。
“你喜歡下棋?”
雷無桀搖頭:“我不會下棋, 從小我就坐不住, 隻是看師父經常自己和自己下棋。”
“上來吧。”
雷無桀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再度往上走去,又走了半刻鍾後,終于到了一個山腰處,隻看見一座不大的草廬。身着白衣,臉蒙灰巾的雪月劍仙李寒衣正閉目坐在草廬前。
“師父。”雷無桀忽然跪倒在地,淚水奪眶而出。
李寒衣睜開了眼睛,微微點了點頭。
這一遭過後,這對師徒才終于是拜下了。
山下的雪月城中,蕭瑟依舊懶洋洋地躺着曬太陽,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無聊賴地看着天空。屋頂上的唐蓮幽幽地說:“憐月師父當年将我送來雪月城的時候,說我要在替唐門在雪月城中等一個人。你是那個人嗎?”
“不是。”蕭瑟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唐蓮笑了笑:“我也覺得不是。”
蕭瑟晃動着狗尾巴草:“你一個大男人,要等也是等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你等我一個大老爺們做什麽?”
“我是大男人不假,可你哪裏像是大老爺們了?你看着像是一副久經世事的樣子,可實際上你有多大?也就比雷無桀大一兩歲吧。”唐蓮說道。
蕭瑟撇撇嘴:“要你管。”
“我才懶得管你,不過有人會來管你的。三師弟。”唐蓮忽然站了起來,嘴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嗯?”蕭瑟眉毛一挑。
“再見了。”唐蓮一個縱身,已掠走了。
蕭瑟暗叫一聲不好,從長椅上跳了下來,正欲跟着逃跑,卻見一杆烏金色長槍已經攻到了面前,蕭瑟往後急退一步,那杆長槍将他原本躺着的長椅擊的粉碎。
蕭瑟歎了口氣:“大小姐,你要把我所有的椅子都打碎嗎?”
外表秀美,眉宇間滿是英氣的槍仙之女司空千落收起了那杆長槍,冷笑道:“又躲在這裏偷懶?”
“什麽偷懶,我早就和你們說過,我不會習武。現在我每日陪你爹下三局棋,晨起看看賬本,已經是很辛苦了!”蕭瑟吐掉了嘴上的狗尾巴草,不滿道。
“呸,就這樣好吃懶做,也想每月賺八百兩?也配做槍仙的弟子?”司空千落長槍一揮,已經追了過來,“本小姐可不會放過你,你不是輕功卓絕嗎?以後你就負責陪本小姐練槍了?”
“什麽?”蕭瑟大驚,身形一閃,已經掠到了門口。
天下輕功無數,武當梯雲縱,天山派的踏雪無痕,飛雲閣的八步追蟬,都是一等一的輕功。但是踏雲乘風步卻依然被稱爲天下第一的輕功,隻因爲平常的輕功隻能作爲點綴,而它卻可以與武功并列。
“哼,你能跑去哪裏!”司空千落持槍趕上。
上一次被司空千落引一街長風而毀去整隻衣袖,隻是因爲蕭瑟上次的目的是拖住她,而不僅僅是避開她,現在情形卻不同了,蕭瑟若是鐵了心逃跑,那麽除非槍仙親臨,不然要抓住他可不簡單。蕭瑟一個踏步已經掠出了院子。司空千落卻哪裏甘心就此作罷,長槍一揮,立刻就追了出去。
一個青衫少年,一個黑衣少女,兩個人就在這座雪月城了開始了無休無止的追逐。
正和師父尹落霞搖完骰子,輸得體無完膚的落明軒走出大殿,看到兩個身影從自己眼前掠過,不由揉了揉眼睛:“天哪,這是什麽輕功?速度竟如此之快?”
他身後年過三十,卻面若少女的落霞仙子微微皺了皺眉:“踏雲?”
落明軒幸災樂禍地笑道:“以後可有人跟千落妹子玩了,省去了我們不少麻煩。話說,也不知道那個小子怎麽樣,跟着脾氣古怪的二城主,想必會吃很多苦吧。”
而在蒼山之中,李寒衣忽然問了一句:“雷無桀,你是爲了什麽而拔劍?”
雷無桀愣住了,沉吟半饷後依然沒有回答。
“有人拔劍是因爲想要做英雄,以一劍之威勢平天下不平事。有人拔劍是因爲畏懼,因爲他不拔劍,其他人就會拔劍,如果不想死便隻能拔劍。那麽雷無桀,我問你,你是爲了什麽而拔劍?”李寒衣繼續說道。
雷無桀依舊不知如何回答。
“你當年爲何拿起劍?”李寒衣望向他。
雷無桀回想了一下後說:“那天看見師父長袖一揮,一柄火紅色的長劍沖天而去,一道紅光竟将整片雲彩都染得通紅。我生平從沒見過如此玄妙的劍術,師父問我是否要想習劍,我當時沒有猶豫,隻因被那一刻的劍之美而震撼了。”
“是,劍是世間最美的事物。你師父若不是見過了一劍之美,現在也不會落得這般田地。但你說的是習劍,我說的是拔劍,二者卻是不同的。習劍可談風流,但拔劍,卻隻能論生死了!”李寒衣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眉頭緊皺,聲音中帶着某種威嚴。
雷無桀搖頭,生死?是的,江湖上,生死是一件那麽簡單的事情,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刀劍脖子一抹,死了便是死了。但雷無桀聽過了那麽多的江湖故事,對江湖無論怎樣神往,卻從來不認同這樣的江湖。江湖勝敗長見,生死又是何必。雷無桀緩緩道:“拔劍可論劍道,不言生死。”
“你不想談生死,可别人對你拔了劍,卻要你死。那麽你是就這樣赴死嗎?”李寒衣問道。
雷無桀隻覺得腦子亂亂的,一直不知該如何回答。
李寒衣冷笑一聲,右手輕輕一揮,一柄長劍從草廬中飛了出來,插在了雷無桀的面前。
“這柄劍叫聽雨,是爲師送給你的入門之禮。”
雷無桀上前一步,拿起了那柄劍,那是一柄精緻秀美的長劍,輕盈無比,握在手上幾乎感受不到重量。他正不解爲何李寒衣忽然話鋒一轉之時,忽然覺得周圍劍氣四現,他猛地擡頭,卻發現李寒衣白袍常舞,眉宇間竟隐隐有幾分殺意!
“來,對我拔劍!”李寒衣朗聲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