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後,到底還是選擇了直奔主題:“你讓我問的。所以說bk的那套戰術體系,從一開始就是爲宋誠量身定制的?”
景元洲早就猜到這種事情不可能瞞過林延,直接繞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雙手擱在大長腿上,掩飾情緒般地擺弄了兩下手機:“嗯,當時bk剛剛成立的時候,内部團隊的一波人幾乎都是宋隊招攬過來的。早年的時候電競畢竟沒有現在這麽發達,整個教練團也是邊學習邊摸索,最後才發現了這麽一套非常适合bk作戰風格的陣容。随着參加了越來越多的職業聯賽,這套體系也漸漸地完善了起來,後來就……”
“後來就一直延續用到了現在?”林延這次是真的給聽笑了,朝沙發墊上一靠,歪着頭似笑非笑地看了過去,“也對,我可以承認,對于bk那個傻逼幕後團隊而言,這或許真的是他們最擅長統籌的戰術體系了。但也同樣的,并不能成爲這個廢物教練團隊沒有作爲而找的借口。”
話裏話外都充滿了一層壓抑的怒意,景元洲卻是心頭一動,眼底有一片掩不住的柔軟:“知道你心疼我。”
一句話,順利讓林延啞了聲。
他是心疼,但是另一方面也有着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在他的認識中,景元洲從來不是一個會這樣子委曲求全的人。
或許bk戰隊确實是當時一個非常好的平台,或許在初入聯盟的時候景元洲也确實沒有那麽多的選擇性,但是随着知名度越來越高,每年開放兩次的轉會期,不可能讓他沒有任何轉會的機會。
但偏偏,景元洲卻是選擇一直留在了bk戰隊當中。
選擇用着這套強行改變了他個人習慣的打法,穩穩地支持住了bk這支豪門戰隊随時可能沒落的榮譽。
雖然林延并沒有問出口,景元洲卻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緩聲說着的時候,平靜地仿佛事不關己:“宋隊臨走之前什麽人都沒有找,唯獨就找了我。當時是怎麽說的倒是記不太清了,大約是說他這輩子都沒有爲自己做過什麽,難得地想要徹底地任性一次。但唯一放心不下的還是bk戰隊,就希望我可以答應他,好好地替代他的位置,陪着戰隊一直走下去。”
說得再輕描淡寫,林延臉上的所有表情不可避免地随着話語漸漸退去,臉色更是差得可怕。
又是替代!
自己選擇抛開隊長的職責任性離開,卻是要拜托新人選手來替代他成爲全隊的支柱?
做出這樣的決定,如果宋誠不是早就可以預見景元洲能成爲五大魔王之一,那簡直就是自私自利到了極緻!
完全不敢想象,當時的景元洲面對着全網的輿論壓力,在所有人都在嘲諷他因爲“個人特色”而導緻團隊脫節的情景下,在那個未經世事的年紀下到底是怎麽挺過來的。
要知道,更改打法這種轉型期所感受的陣痛,就像是把以前自己的一切全部打碎後再完成重組。這期間往往都會伴随着無數次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懷疑,即便是很多經驗豐富的資深選手都未必可以受得住這樣的煎熬,更何況還隻是個18歲的孩子而已!
林延正是因爲見多了被轉型折磨的選手們,才愈發感到心裏揪得難受。
緩緩地吸了口氣,語調自然不可避免地低沉了下來:“所以,你就真的答應了?”
景元洲還是第一次看到林延有這樣的表情。
即便是在處理之前辰宇深的那些事時,這個男人也從來沒有過這麽外露的情緒。
很冷的眼神,也是很冷的語調,但是心疼一個人的情緒似乎會傳染,莫名地就讓心頭不可避免地逐漸溫暖了起來。
景元洲到底還是記得他們現在在什麽地方,控制住了把人撈進懷裏的沖動,低低地應了一聲:“嗯,答應了。”
以前的事情一片片地從腦海當中閃過,眼底的眸色微地閃爍了一下。
“因爲……當時我就是被宋隊撿回bk的。”一直以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的話,第一次地有了一次表述的機會,“如果沒有他,我現在也不能确定自己會在做什麽,也不知道會是過成什麽樣子。”
一個“撿”字,林延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
從網上的資料中可以知道,景元洲從來沒有參加過任何訓練營之類的集訓,也沒有出現在任何網絡平台上過。沒有人知道到底是通過什麽樣的渠道得到了bk俱樂部的青睐,就好像突然之間直接被寫上了戰隊名單當中,不知來路,也沒有預兆。
說起來,這一切的開端确實充滿了奇怪的機緣。
那時候的景元洲剛剛跟家裏人鬧翻了出來,陰差陽錯間遇到了宋誠,又仿佛命中注定般在線上打了兩盤。
那天晚上宋誠輸給了景元洲一個月的晚餐費,也同時發出了邀請他加入bk俱樂部的邀請。
景元洲真正加入戰隊的整個過程,全天下知道的也隻有三個人,他自己、宋誠,以及bk俱樂部的幕後老闆。
也是在那一天才知道,其實宋誠在俱樂部裏的權力并沒有跟他打包票時那麽一言九鼎。
景元洲一直記得當時宋誠是怎麽據理力争,到最後吵得差點大打出手,最後老闆實在犟不過,才勉爲其難地答應了把他留在隊裏。
直到從辦公室裏出來,臉紅脖子粗的宋誠忽然變臉般地露出了笑容,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以後好好幹!”
“現在回想,可能宋隊當時就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打算吧。”說到這裏,景元洲情緒不明地笑了一聲,看向林延的神态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但是,那會兒的我是真的窮得叮當響,口袋裏剩下的錢甚至都不夠付晚上的網費。而且最初離開家的時候也已經放過了話,就算餓死在外面也不會再踏進家門半步,好不容易有了一份未來的期盼,不管怎麽看也确實沒有拒絕的道理。”
這裏不方便抽煙,景元洲感到嗓子有些幹,将手機遞回林延的手中,随手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茶。
指尖在杯面上輕輕地摩挲着:“那時候真的叛逆,想着家裏人反正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還什麽都不懂,就一門心思地直接紮入了電競這個領域。好在入隊期間宋隊教了我很多,幾乎是手把手地糾正了我很多操作上的壞習慣,改掉了不該出現在賽場上的野路子。”
景元洲說到這裏頓了頓,語調不易覺察地拉長了幾分:“我知道這種情感或許很難理解,但是對于宋隊提出的請求,即使内心再不舍得他走,也是真的……很難拒絕。”
随着話落,周圍又陷入了一片沉默當中。
林延的視線落在遠處的地面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許久之後仿佛才回過神來。
并沒有景元洲想象當中的說教,而是近似自語的一聲喃喃,更像是說給自己聽:“我……能理解。”
景元洲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林延本還想再多說什麽,但是張了張口,隻感覺嗓子似乎被什麽死死堵住,發不出聲。
有時候雖然沒有師徒這樣的名分,但是一旦牽扯到知遇之恩,很多對對錯錯、是是非非,似乎也就顯得有些說不清楚了。
即便是站上了最高的頂峰,最難忘卻的恐怕還是那段不辭辛勞、辛苦栽培的日日夜夜了吧……
雖然有些事情依舊處處紮心,雖然對于曾經的經曆依舊止不住地心疼,卻又再也說不出什麽。
林延忍了忍,但是在景元洲的注視下到底還是忍不住了,蓦地伸手,就這樣将人一把拉了過來。
一個非常輕非常溫柔的擁抱。
林延的聲音很輕:“我能理解,所以……以後好好地往前面看吧。”
景元洲被這樣突如其來的一個擁抱弄得愣了下神,随後一抹淺淡的笑意也漸漸浮上了眼底:“嗯。”
從來沒有後悔,但是這一路走來,獨自一人的時候也難免會感到迷茫。
煎熬是必須的,而肩上背負的責任卻注定了他要獨自走上這條道路。
原生家庭裏的每個人早就有了自己的路,曾經叛逆的少年也已經長大,每個人都步入了自己選擇的人生。
而在此時此刻,很多失去的東西或許注定無法挽回,卻也不再覆蓋塵埃。
至少從今往後,不再是他一人獨自前行。
直到遙遙地傳來靠近的腳步聲,這樣長久且缱绻的擁抱才終于松開。
人影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兩人已經端坐整齊。
工作人員提醒之後,拍攝工作正式開始。
林延的教練片段最先錄制。
面對鏡頭,他的臉上已經恢複了一貫以來的散漫笑容:“下一場面對three我們當然會全力以赴,争取一舉拿下全球總決賽的入場券……總之,今年的世界賽冠軍隻能屬于gh。”
拍攝的過程中,其他人在旁邊圍觀。
聽到這裏,畢姚華疑惑地擰了擰眉心:“隊長,教練這最後一句話是不是有點耳熟?”
景元洲遙遙地看着那個分明在暗中較勁的男人,無聲地笑了一下:“你記錯了。”
畢姚華:“嗯?記錯了嗎?”
沒等畢姚華繼續多想,旁邊的工作人員已經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其他人也都準備一下吧!”
林延完成拍攝後下場,隊員們開始熱熱鬧鬧地折騰了起來。
遙遙看去,人群中那個高挑的身影一眼就落入了視野當中。
林延的眸色微微一晃,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摸出了手機,輸入搜索詞條:【titans最喜歡的東西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