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的語言文字,能形容沈嶽當前的悔恨之情。
所以當辛華面色猙獰的嘶吼着,駕車狠狠撞過來時,沈嶽在那一刻竟然沒有躲閃。
他想被辛華撞死,來向雲渺和展小白謝罪……
可關鍵時刻,藏在他身軀裏的那股子刺骨寒意,讓他在即将被車撞到時,縱身而起。
辛華駕車狠狠撞在大樹上發出的巨響,驚醒了沈嶽,讓他意識到現在可不是自殺謝罪的時候,必須趕在展小白被火燒死之前,用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事實證明,辛華不是來撞沈嶽的,而是來送車的。
白色小跑氣囊雖然被撞出,前蓋子掀起,可其他方面依舊能正常運轉,尤其液晶屏幕導航儀,還是那樣清晰,靈敏。
沈嶽一把将辛華扔出去後,好像還說了聲謝謝。
辛華在路面上滑出很遠,幸好沒有被車撞着,等他莫名嚎哭着爬起來時,他的車子已經消失在了長街盡頭。
雪更大,風更急,這種天氣下駕車狂奔,無異于找死。
沈嶽不在乎,隻是在導航儀上定好展小白所說的那個路牌位置後,一腳就把油門幾乎踩到了底,左手拿着手機,不住地和她說話:“展小白,我正在火速向你趕去。你距離我隻有不到十公裏,也就是眨個眼的工夫。你千萬不要睡覺,聽到沒有?”
從京大到展小白說的那個地方,導航儀上清晰顯示七十多公裏。
别說是這種天氣了,就算沒有暴風雪,沈嶽要想在眨個眼的工夫過去,那也是做夢。
他這樣說,是給展小白以希望。
果然,展小白說話的聲音明顯一震:“你就扯吧,我已經眨了好幾次眼了,你怎麽還沒來?”
“形容,形容詞而已。”
沈嶽強笑了下,立即叉開話題:“你怎麽回來京華了?爲啥不告訴我?”
展小白沒回答,卻有“波”的輕響聲,自手機内傳了出來。
沈嶽的心,立即往下沉。
他能聽出,那個輕響聲,應該是火焰在燒到什麽東西後,發出來的。
“展小白,你說話,你給我說話啊!”
沈嶽的聲音裏,帶有了絲絲的哭腔,把油門踩到了底。
砰的一聲,随着車速猛提,白色小跑的輪胎打滑,車頭一偏,對着路邊街燈杆子撞去。
幸好沈嶽及時猛打方向盤,車頭隻是擦在了街燈杆上,大燈碎裂。
展小白還是沒說話,隻是呆呆望着從車蓋上爬過來的火焰。
這麽大的雪,這麽大的風,也無法撲滅火焰,濃煙滾滾中,機油被燃燒時發出的特殊味道,很不好聞。
呼的一聲,濃煙随風撲進了駕駛室内,嗆的展小白劇烈咳嗽起來。
沈嶽聽到她的咳嗽聲後,這才放心,連忙問怎麽了。
“火,快燒過來啦。沈嶽,我可能等不到你來啦。”
火舌不住向這邊舔着,展小白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隻覺渾身冰冷,困意越來越濃。
她感到冷,主要是腦袋遭到重創後,造成了極爲嚴重的腦震蕩,能在張平臨走時睜開眼,就已經很不錯了。
要不是沈嶽終于打來了電話,她早就睡過去了。
“絕不能睡着,絕不能!視頻,對,我們視頻通話。”
沈嶽終于想到手機還有視頻通話的功能了:“讓我看看你那邊的情況。别擔心,你會沒事的。”
他在撥打視頻通話時,手機裏傳來的嘟嘟聲,隻有幾下,卻感覺過了幾萬年。
“快,快接電話,快啊!”
在沈嶽的不住催促下,展小白終于接了電話。
立即,沈嶽就看到她滿臉是血,眼瞳開始渙散的模樣。
他的心一疼,卻柔聲說:“小老婆,快給大爺笑一個。”
“去死。”
感覺有雙無形的手,拼命把她往黑暗深淵内拉扯的展小白,努力睜了下眼睛,生氣的罵了句。
“我可不能死,你還沒有給我生孩子呢。來,乖乖的小老婆,給大爺看看你的前面。”
舌燦蓮花,能把女孩子哄的暈頭轉向,是沈嶽最大的優點之一,但現在他卻覺得,說出來的話,幹巴巴的沒有一點養分。
展小白撇了撇嘴,慢慢的把手機轉向,讓沈嶽看到了不時舔過來的火焰。
沈嶽隻看了片刻,心就再次往下一沉,卻語氣輕松的說:“哈,沒事啊。雪這麽大,火要想把你烤熟了,可不是輕松的事。那個啥,你和我說說,你咋會來京華了呢?”
雪雖然大,可對汽車油管徹底燃燒起來的烈火來說,造不成任何的影響。
沈嶽隻希望,他能搶在烈火舔到駕駛室内之前,趕過去。
隻是六十七公裏的路程,就算沈嶽不要命的往那邊跑,最快也得半小時。
展小白還能堅持半小時嗎?
沈嶽不知道。
他當前能做的,就是不住和展小白說話,不許她睡過去。
又讓她用還能活動的右手,把落在駕駛室内的積雪,抓起來放在前面,也算是組成一道防火牆。
人深陷緻命困境内時,精神支撐就是最重要的了。
如果沈嶽沒能及時給展小白打來電話,她可能早就睡過去了,也不會喃喃的問:“你先告訴本老婆大人,爲什麽不接電話。”
“那時候我在忙。”
“忙啥呢?泡妞來着吧。”
“老婆大人明鑒。”
“泡誰?”
“能不能不說?”
“必須說。”
展小白又抓了把雪,可還沒放到前面,右手就無力的垂了下來。
她實在堅持不住了,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睡會兒。就睡一小會兒。”
手機那邊的沈嶽,看到她這樣子後,大吃一驚,剛要吼她千萬别睡着,話到嘴邊卻變成:“你給我打電話時,我正在和安晴,在京大的小樹林裏……”
喜怒哀樂和吃醋,都是精神的組成部分。
沈嶽希望,展小白能聽到他這樣說後,能憤怒。
隻要她能生氣,就不甘心睡過去。
果然,展小白睜開了眼,問:“你和安晴在京大的小樹林裏幹嘛了?”
沈嶽羞澀的樣子,支支吾吾的說:“幹,幹那種事。”
“你個挨千刀的破人!本老婆大人爲你小情人拼命,你卻在那兒和安晴亂來。你怎麽不去死?”
“老婆,我錯了。”
“呸,我不想和你說話。”
展小白呸了一聲,卻又忍不住的問:“做了幾次?”
沈嶽趁機開始耍流氓……繪聲繪色開始描述,他和安晴在小樹林裏,是怎麽做的。
他沒撒謊,甚至還添油加醋,說安晴有多麽的浪,他又是啥感覺。
展小白越聽越生氣,可血液流速明顯加快,蒼白的小臉上,也浮上了一抹紅色。
這正是沈嶽想要的效果,更加的添油加醋,甚至還學安晴當時是咋叫的。
“你這對奸夫、淫、婦,去死吧!”
小白姐實在受不了了,尖叫一聲,擡手就把手機砸了出去。
接着愣住。
沈嶽也很無語,這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混蛋,我在這拼命,你卻在那兒淫、亂。你怎麽,不去死。”
展小白呆愣了不知多久,才喃喃的說着,閉上了眼。
沒有了手機,再也看不到沈嶽後,展小白的精神支柱也轟然倒塌。
她倒是很想瞪大眼,堅持到那個混蛋趕來,把那張臭臉抓花,最好是拿刀把他給閹割了,也免得他以後再去禍害良家婦女。
可她實在扛不住閉眼的強大誘、惑,心裏低低歎了口氣,終于放棄了努力,沉沉睡了過去。
展小白做夢了。
又夢到她回到了童年,父親抱着她在草地上轉圈,暖暖的太陽,蝴蝶圍繞着她翩翩起舞,開心發出的笑聲,就像銀鈴般那樣的清脆。
就是有股子煩人的煙草味,一個勁的往她小鼻子裏鑽,隻想打噴嚏。
這特麽誰啊?
展小白心煩的睜開眼然後就看到了沈嶽。
這厮腦門青腫,嘴上還有凝固了的鼻血,張着大嘴笑得樣子,和傻瓜沒啥區别。
展小白呆呆的看着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慢慢的擡起右手,輕撫着這張臉,喃喃問:“我是死了嗎?”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至少得活一萬年,怎麽可能會死。”
沈嶽不屑的撇撇嘴,抱着展小白的雙手緊了下,讓她能傾聽到他有力的心跳聲。
展小白這才發現,她已經不在那輛出租車内了,而是被沈嶽抱在懷裏,坐在開着暖風的車子裏,眼珠滾動了下,她幸福的歎了口氣:“唉,你總算沒讓我失望,及時趕來了。”
沈嶽回答:“我很少讓人失望的。”
展小白喃喃的問:“我的腿,是不是斷了?”
“沒有,隻是腳腕脫臼了。像你這麽水靈靈的小美女,如果變成瘸子,那豈不是老天有眼了?”
沈嶽嘴裏胡說八道着,心中卻慶幸不已。
别看展小白滿臉都是鮮血,其實隻是腦袋遭到了重創,造成了嚴重性的腦震蕩,卻沒有斷胳膊斷腿的,就是右腳腳踝脫臼,隻需好好休息下就好。
展小白又問:“那你臉上怎麽搞得?”
“還不是爲了能快點趕來救你,車子幾次打滑沖下公路,從車窗上碰的?”
沈嶽擦了擦鼻子,又摸了摸展小白的額頭,松了口氣。
“這樣說來,我該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了?”
“馬馬虎虎的嫁給我,給我生一窩小崽子就好。”
“德行。”
展小白伸手在他肋下掐了下,輕聲說出了一個車牌号。
那個車牌号,就是綁走雲渺的那輛車。
“謝謝你,展小白。”
沈嶽輕聲道謝中,低頭在展小白額頭上輕吻了下。
他是發自内心的感謝展小白。
要不然,他不可能在最短時間内,查出是誰綁走了雲渺。
展小白笑了下,再次閉上眼:“你可以給葉修羅打電話。”
葉修羅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時,她剛走出葉家老宅大門。
今晚六點,她會和葉臨風一起去櫻花會所,參加柳老的八十壽辰。
拿出手機一看,她轉身走到牆邊,接聽:“有事嗎?我正要去……查個車牌?很重要嗎?好,我這就找人去查。最多十分鍾,給你打過去。”
七分鍾後,葉修羅就撥通了沈嶽的手機:“你說的那個車牌,是柳洛陽長坐的那輛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