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日出,南邊雨。
青山昨天有霏霏秋雨過境後,今天的天氣晴好,某省卻是陰雲密布,帶着中秋寒意的細雨,打在候車大廳的窗戶玻璃上,好像小溪那樣蜿蜒流下。
沈嶽盯着窗外,發呆很久了。
他在研究一個問題玻璃表面看上去很平整,光滑了,雨水落在上面往下淌時,爲什麽不直直的流下來,而是屈裏拐彎的呢。
流水無形,遇阻則立即變道。
由此來看,玻璃并不是平整光滑,還有一些肉眼看不到的溝塹。
莫名其妙的,沈嶽從雨水聯想到了淚水,把玻璃扯到了女人的臉。
很多女人的臉,也是看上去很光滑白嫩,可在哭泣時,淌出的淚水,也是呈現蜿蜒狀。
“再怎麽白嫩光滑的臉上,也有汗毛。淚水淌過時,會遇阻,然後變向。那麽,該怎麽做,才能讓淚水淌過她的臉時,能筆直的滑過下巴呢?”
沈嶽想到這兒時,啞然失笑。
他開始嚴重懷疑,腦子裏有水。
腦子如果沒進水,他怎麽會想這個無聊的問題,從玻璃表面聯想到女人的臉?
而且,他在想象有淚水淌過的那張臉時,最先想到的就是展小白,隻是不等他想清楚,卻又變成了蘇南音的,聞燕舞的,陳琳的,謝柔情的。
後面這四個女人,可能會爲他決然的離開,而偷着哭泣。
但展小白絕不會。
就算她知道沈嶽和聞燕舞苟且,都因形勢所迫,也不會爲他離開而哭泣。
除非,在繼續南下的列車呼嘯着駛來時,沈嶽能縱身跳下站台,被飛撞出去,就此一命嗚呼後,展小白或許會假惺惺的掉幾滴眼淚。
要不要跳下去?
沈嶽看向迅速由小變大的高鐵車頭,好像中邪了似的,想跳下站台被車撞飛的念頭,強烈的讓他很想一腦袋撞死拉倒:“靠,老子看來腦子真有問題了。竟然爲了賺白小妖的鳄魚淚水,就想付出大好生命。愚蠢,蠢不可及。”
擡手拍了拍腦袋,把那種可怕的沖動抽走後,沈嶽走向了隊伍後面。
昨晚坐車離開青山之前,沈嶽不知道他要去哪兒。
去了車站後,他随便買了一張票隻要能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青山,他不管這趟列車的終點在哪兒。
他承認,他這種行爲,純粹是讓天下男人所不齒的逃避。
離開青山後,他倒是不用再爲那些事心煩了,可卻把照顧嫂子倆人,幫老錢實現夢想的重擔,都丢給了通房丫鬟陳琳。
至于嫂子得知他不聲不響逃出青山後,會不會跺着腳,痛罵他是沒良心的懦夫,沈嶽不願去想。
他走後,再也沒有了靠山的陳琳,能不能頂住某些壓力,爲他牢守經濟來源的大本營,他也沒過多的考慮。
沈嶽很清楚,如果老天爺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還是會這樣做。
他真累了。
也有些怕。
累,和展小白,和聞燕舞有關。
怕,則是發現他好像愛上了觀音姐姐。
他不敢保證,當蘇南音再次趴在他懷裏,輕咬着他耳朵,罵他小惡棍時,他還能保持足夠的理智,最多麻煩下她的小手手,小嘴嘴或許就會真刀實槍的幹了。
蘇南觀音的自身魅力,本就無人可敵,尤其她芳心暗許後,沈嶽即便是柳下惠再世,也無法總是堅守底線,終究會捅破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大家從此坦誠相見。
真那樣了,沈嶽的命運,就會發生質的改變。
蘇南音可不是聞燕舞,更不是陳琳,被推倒也就推倒了,别人就算知道了,最多也會罵他是個畜生。
蘇南音有幸福的家庭,有深愛着她的丈夫。
沈嶽真要橫刀奪愛,徹底點燃蘇南音的愛火後,最終的結局,隻能是讓她夫妻分道揚镳,不顧好事之徒的唾罵,死活也要和他成爲夫妻。
沈嶽相信,娶蘇南音這種高貴端莊,性格溫順的七星美女爲妻,幾乎是全天下所有男人最大的夢想。
問題是,她是有夫之婦。
而且沈嶽實在不敢保證,蘇南音真要嫁給他後,随着愛情的甜蜜被歲月化爲平淡,就會對當初的決斷,悔恨不已,卻不會說出來,隻會在夢中哭泣。
真要在乎一個人,就不要讓她痛苦。
那麽,沈嶽以逃避的方式,及時抽刀斬斷情絲,就是最明智的選擇了。
沈嶽離開青山,展小白的冷漠,聞燕舞的麻煩,蘇南音的愛情,是三大要素。
那天在老錢哔哔個沒完沒了,沈老闆發呆時,就是反複權衡走不走的利弊呢。
走的好處,要遠遠大過不走。
離開青山後,到底去哪兒?
沈嶽把這個問題,拜托給了老天爺,請他老人家幫忙選擇。
昨晚接完陳琳的電話後,表面平靜的沈嶽,索性關機,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時,已經是在南省的某市終點站了。
列車沒有向東向西或者向北,而是向南,那就是老天爺希望他去南邊發展。
沈嶽有時候還是很尊重賊老天的。
既然他老人家讓嶽哥往南,那就去南邊好了。
中秋來臨,初冬的苗頭越來越盛,在南邊過冬,也是不錯的選擇。
經過一個晚上,一個白天的仔細考慮後,沈嶽把最終目的地,暫時鎖定了嶺南的邊陲小縣。
那邊不但沿海,有連綿起伏的十萬大山,還有各種風俗不同的少數民族。
據說去過大理的人,能有幸參加當地的“跳月”篝火晚會,幻想能和人家來個浪漫的一晚搞,結果卻被坑慘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一種傻瓜行爲,沈嶽不屑爲之,才選定了依山傍海的邊陲小縣。
沈嶽急匆匆逃離青山時,隻帶了陳琳送他的手機,身無分文。
可他絕不會爲錢而犯愁。
果然,在他支付車票費時,手機掃碼支付成功。
通房丫鬟送他的手機,如果某寶賬戶綁定的主卡内,沒有個百八十萬的,就是嚴重的失職。
而且,在以後的日子裏,隻要有陳琳一口吃的,就絕不會餓着沈嶽。
沈嶽隻在郊區的小樹林,配合她玩了不下十八種姿勢,就再也不用爲花費犯愁,這算不算是吃軟飯?
應該算。
這要是沈先生早就渴望的好生活。
能吃軟飯的男人,是幸福的。
忽覺自己倍幸福的沈嶽,真想由衷的感謝老天爺,盛贊這個世界太美好。
不過,當他走上列車,拿着車票和座椅再三相對,确定他靠窗的座位上,被一個男人坐了後,好心情就稍稍打了個折扣。
列車上有空座時,買了站票的旅客,坐在上面休息下,很正常。
問題是,沈嶽在拿着車票确定這是不是他的專座時,長相看上去很有斯文有理的男人,肯定看出這是他的座了,卻沒起來的意思,隻是輕飄飄的看了他幾眼,往下出溜了下,找到最佳舒适的姿勢後,閉上了眼。
啥意思?
沈嶽牢記嫂子以前的教誨,男人出門在外,見人矮三輩,無論和誰說話,都要未語先笑,盡顯我孔孟之鄉的君子風度以能全毛全須的回來,不破财爲最終目的。
他可以把老天爺打雷當放氣,卻不能不聽嫂子的囑托。
幹咳了聲,沈嶽柔聲對男人說:“咳,那個啥,先生,這好像是我的座。”
男人耳朵可能有毛病,沒聽到沈嶽說什麽,鑽出鼻孔的那根鼻毛,都沒動一下。
沈嶽隻好再次說道:“先生,請你醒醒,這是我的座位。”
男人這才皺了下眉頭,懶洋洋的掃了眼沈嶽,得了絕症那樣,有氣無力的問:“座位上,寫你的名字了?”
高鐵又不是沈嶽家的,座位上當然不會寫有他的名字。
可他有票啊。
票上可寫有他的名字,證明他暫時是這個座位的主人。
男人卻是看都不看他的票,有些不耐煩的說:“坐旁邊。”
沈嶽座椅旁邊的位子,确實也空着,也不知道有沒有乘客。
不過因爲車廂内的空間有限,會形成無法避免的壓抑,所以乘客都喜歡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那樣視野開闊,心情就會好許多。
沈嶽購票時的運氣不錯,搶到了靠窗座位。
當然,他也不是太在乎,位子必須是靠窗的,不然本大爺不坐
問題是,靠窗位子既然是他的,而且鄰座也沒人,那麽男人就該把他的位子,給他讓出來。
而不是滿臉的不耐煩,拍着旁邊座椅讓他坐。
沈嶽笑了,再次說道:“先生,那是我的座位,請你讓開。”
男人再次皺眉,卻沒說什麽,又閉上眼,張嘴打了個哈欠,不動彈了。
沈嶽開始痛恨這是“萬惡”的社會主義新華夏了。
這趟列車要是放在國外,沈嶽早就一大嘴巴抽過去,讓男人醒來,而不是無奈的笑了下,對走過來的列車員小姐姐訴苦了。
小姐姐仔細檢查過沈嶽的車票,确定他就該坐在靠窗座椅上後,才彬彬有禮的請男人讓座。
前段時間,網上曾經盛傳過霸座男的光輝事迹,大體意思是他非常明确的表示,他就不按号入座
而且還非常狂妄的告訴各位垃圾,隻有三個選擇,要麽站着,要麽坐在他的座位上,要麽去餐車玩蛋去。
後來乘務長過來後,霸座男就開始裝病耍無賴,表示站不起來,滿腔終生孤老在這個位子上的決心。
沈嶽也聽說過。
不過他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種人,簡直比他還要更垃圾,這怎麽可能?
現在他信了。
本該坐在鄰座的男人,複制了霸座男轟動天下的精彩表演。
甚至,精彩程度更勝一籌,敢對乘警嚷:“我就是坐這了,怎麽着!有本事,把我抓起來啊?”
霸座這種事,還真不夠蹲大牢的,而且看男人嚣張的模樣,應該也是小有背景的。
列車乘務人員無奈之下,隻好來做沈嶽的工作。
沈嶽表态了:“我就要坐我的位子。”
“先生,請您”
暗中不住罵娘的列車長,無奈苦笑了下,剛要再勸沈嶽,就被他打斷,看着男人:“我數三個數,請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