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來到另外一處地方。
這裏是一間書房。
上面挂滿了各種類型的畫,有山水畫、有仕女圖,一個個看上去活靈活現,仿佛身臨其境般,光是這高超的畫藝就足以讓蘇陌驚歎佩服了,簡直是超凡入道啊。
根據蘇陌打聽來的消息。
這姜府的老爺子乃是禮部侍郎,同時也是這一屆的科舉主考官,而這屆科舉考試中的狀元郎名叫王安旭,後來在考上狀元後便入贅到姜府娶了姜老爺子的女兒爲妻子,而這王安旭非常擅長畫畫,深受當今聖上的喜愛,乃是如今的翰林院大學士。
現在的大夏和蘇陌所認知的明朝差不多。
國家由内閣主導,而想要入内閣那就必須入翰林院,所以當時有一句話非常盛行“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閣”。
翰林院不過是一個五品衙門,尚不如一個地方的府級單位,就連翰林官的主要活動也隻是主持朝廷日常性工作,如從事诰敕起草、史書纂修、經筵侍講等,可謂是清水衙門,但卻被譽爲儲相之所,由此可見王安旭的這個翰林院大學士有多麽牛逼了。
“看來這裏應該就是王安旭的書房了。”
蘇陌掃了一眼書房裏挂滿的畫,眼中尤爲欣賞。
看得出來現在的姜府依舊如日中天,連狀元爺都要入贅他們家,可見權勢之大。
在書房裏轉了一圈後。
蘇陌很快就找到了陰氣的來源,那是一幅藏在書桌左手邊櫃子裏的畫。
看着眼前這幅被卷起來的畫,蘇陌有些詫異。
伸出手去拿的時候。
手掌剛剛觸及這幅畫,心中便陡然一驚。
“這觸感……不似畫紙啊!”
蘇陌皺了皺眉頭,雖然他不懂畫畫,但是也知道畫畫用的一般都是宣紙,如果再高級一點的就是天上羚羊的羊皮,又或者出生小牛的牛皮,甚至時灑金箔的宣紙。
可是這張紙雪白無暇,通透玲珑,摸上去時如凝脂,如白玉,絕非普通的紙張。
蘇陌緩緩的将這張畫紙取出鋪開。
上面一片空白,看來主人家并沒有在上面作畫,或者說還不知道在這張紙上畫一些什麽。
望着這幅畫,蘇陌睜開慧眼,很快就能感受到上面凝聚的怨氣,簡直是鋪天蓋地,比起死了很多年的秋容怨氣還要大,見到這一幕,蘇陌隻是稍加思索便猜出這是一張什麽紙了,原來是人皮紙啊。
人皮紙其實在大夏并不罕見。
人知鬼恐怖,
鬼曉人心毒。
在西域的一些小國當中,就經常有人将年輕貌美的女子殺死後,然後将其身上的皮膚割下來做成紙張,這種人皮紙的銷量非常好,每一張都是價值連城,若是在上面做畫可以保證上千年不腐不朽,尤其是在上面畫美人圖,那效果更是栩栩如生,宛如真人般,所以深受一些達官貴人的喜愛。
“真是造孽!”
蘇陌念了一段往生咒,将上面的怨氣驅散後,這才将人皮紙物歸原主。
這人皮紙乃是非常罕見的寶物,若是讓鬼怪得到,就可以披着這張人皮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了,原本蘇陌是打算将這張人皮紙帶走銷毀的,可是想想自己乃是出家人,不告而取是爲偷啊,自己身爲得道高僧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
更何況若是取走了這張人皮紙。
等到姜府的人回來後發現東西不見了,人家要是轉手再去買一張,那豈不是又徒增的孽障,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蘇陌深知這個道理,所以還是将這張人皮紙放了回去,同時念了一道往生咒超度了一下上面的亡靈,如此這張人皮紙上的怨靈便無法化作鬼魂害人了。
做完這一切後。
蘇陌便悄悄的退出了書房,然後前往最後一處有陰氣聚集的地方。
那裏是姜府的祠堂。
在祠堂的外面還挂着一幅牌匾,上面寫着有德之家,牌匾還蓋着皇帝的玉玺,而這祠堂乃是姜府最重要的地方,平日裏沒有家主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入其中,不過這對于蘇陌來說就無所謂了。
當他大搖大擺走進去時。
沒有一個人能發現他的蹤迹。
環視了一圈祠堂,裏面擺放了不少姜府列祖列宗的排位,其中最上面的一個排位尤爲矚目,乃是姜府的老太爺姜耀星,同時也是姜家唯一一個做到宰相位置的人。
蘇陌掃了一眼這些牌位,最後定格在姜耀星牌位上。
因爲根據慧眼的觀察,這陰氣的來源就是在這個牌位的周圍。
想到這裏,蘇陌走上前去。
然後很快就在姜耀星牌位的後面找到了一幅閉合的畫,上面蕩漾着濃郁的怨氣,這讓蘇陌有些無語:“姜府的人有些奇葩啊,怎麽都喜歡畫畫?”
攤開畫紙。
一個容易俏麗的女子躍然于紙上。
隻是當蘇陌看到這個女子時,眼睛陡然瞪大,口中情不自禁的叫道:“秋容!”
這畫上的女子和秋容長的是一模一樣。
同時蘇陌也發現畫裏面有着一縷微弱的魂力波動,剛剛祠堂中的陰氣便是來自這幅畫上面,蘇陌看到這裏總算明白秋容的天魂丢到哪裏了,居然依附在這畫上面,想到這裏,他心裏有些一喜。
隻要把這畫帶回去。
到時候秋容的三魂七魄齊聚,自然就知道了生前的記憶。
而蘇陌也可以對症下藥,找到秋容死去的真正原因。
“秋容果然和姜府有關系。”
蘇陌在見到這幅畫後口中喃喃道,目光一掃之下很快就在畫的右下角找到一個落款人的名字,現在的畫師畫畫都喜歡在上面留下作者的名字,所以蘇陌很容易就找到這張畫是誰畫的了。
“姜耀星!”
在看到這個名字時,蘇陌眼睛眯了起來。
看來秋容和姜府的老太爺有關系啊,隻是不知道是什麽關系。
仔細想想。
男女之間,無外乎恩怨情仇。
其餘也沒什麽事情了。
沒有細究裏面的事情,蘇陌卷起畫便準備離開。
這畫上面的是秋容,他拿走隻是物歸原主罷了,所以不算偷,這讓蘇陌心安理得的将畫給帶走了。
以他的身手,來無影去無蹤。
整個姜府的人根本不知道今天有一個和尚把他們府邸轉了一個遍,還拿走了一幅畫。
………………
來的時候明明是晴空萬裏。
現在離開卻開始下起暴雨起來。
蘇陌走在大街上,周邊的行人紛紛跑着避雨,可是他卻不急不緩的走着,雨滴落下去卻沒有沾染到他的衣服,全部都被身上的錦斓袈裟彈開,周圍的人被雨淋濕的很狼狽,唯獨他整個人依舊從容淡然。
走到半路上時,蘇陌朝着皇宮的方向瞧了一眼。
剛剛他似乎感應到那裏有一股怨氣聚集,莫非有妖怪興風作浪?
正當他準備過去看一下時,忽的有一隊官兵過來,然後将皇宮附近的街道全部封鎖。
“陛下有旨,今天是皇後娘娘的誕辰,全城宵禁,所有人不得在街上亂走,通通回去。”
那些官兵毫不客氣地驅趕着街道上逗留的人群,就連蘇陌也不例外。
看到這裏,蘇陌收回腳步,打消了前去察看的念頭。
回到了自己的四合院。
蘇陌很快就看到白素貞小青,還有秋容小謝她們在打葉子戲,其實就是古代的紙牌遊戲。
看到蘇陌回來。
四人同時起身。
“法海大師,你回來了。”小謝急忙去廚房端了一杯熱茶過來暖身子。
“謝謝!”
蘇陌接過茶水,順手将手中的畫卷遞給秋容:“我去了一趟姜府,雖然沒有見到姜府的人,不過我找到了這個,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
秋容接過畫卷。
然後緩緩的打開。
衆人瞧到這畫上的美人和秋容是一模一樣,這讓小謝不由驚呼一聲:“秋容姐姐,這畫中和你長得好像啊!”
在看到這幅畫時,秋容的眼神先是透露着迷惑。
但很快似乎想起了什麽,整個人開始劇烈頭疼起來,人的三魂七魄是有聯系的,如今秋容的鬼魂在裏面,于是原本藏在畫卷中的天魂似乎感到主魂的氣息,所以一下子化作一縷灰氣鑽入到秋容的身上。
三魂七魄補全。
秋容整個人的靈魂都開始顫抖起來,同時很多熟悉而又陌生的記憶也開始在腦海中閃爍着,如同放電影般,看到秋容痛不欲生的樣子,其她人臉上都挂滿了擔憂之色,尤其是小謝更是抱着秋容的嬌軀,似乎想要給予她安慰。
不過很快秋容的情緒就穩定了下來。
這次她看向畫中人多了一道莫名的情緒,尤其是見到畫的右下角落款人的名字時,兩行清淚流下,口中喃喃道:“耀星……”
“秋容姐姐,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麽了?”
小謝有些驚喜的問道,兩個女鬼相處了幾十年,早就親如姐妹,在小謝眼裏秋容就是她永遠的家人。
聽到這話,秋容拿着畫卷,沉默了一下才點頭道:“我全部想起來了,我也知道我是怎麽死的了。”
“秋容,那你說說你是怎麽死的,我去給你報仇。”
小青快言快語,口中急忙追問道,雖然她是一條蛇妖,但是這些天來幾人從杭州城結伴來到京城,朝夕相處之下自然結下了深厚的感情,最重要的是小青始終有着一顆善良的心,自然也是爲秋容的遭遇打抱不平。
“我不是被人害死的,原來我是自殺的。”
秋容喃喃道,眼神中陷入到追憶:“原本我是姜府的丫鬟,而畫這幅畫的主人則是當時姜府的少爺姜耀星,當初我和少爺兩情相悅,原本都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隻可惜因爲我出生卑微,所以少爺的父親并不同意這樁婚事,後來少爺便打算帶我私奔離開姜府,隻可惜被姜家老爺給發現,于是少爺便準備和我共赴黃泉,來世再做一對夫妻。”
“所以我們準備了毒酒,臨死前少爺還爲我畫了一幅畫,後來我喝下毒酒後死了,然後其中一縷魂魄便留在了這幅畫上面。”
聽了秋容講的故事。
在場的其他人無比凄然,隻是小青則有些生氣道:“隻不過那姜耀星并沒有自殺,反而後來當上了大夏的宰相,果然男人大豬蹄子,全都是薄情寡義之人。”
“小青施主,你這話就不對了,怎麽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呢?”
蘇陌忍不住反駁道,要不是自己扮演法海,時刻得注意高僧氣質,他肯定要和小青好好理論一下這件事。
看到蘇陌開口,小青翻了翻白眼,忍不住叫道:“因爲你不是男人!”
是男人。
怎麽可能抵禦本姑娘的魅力。
這讓小青有些郁悶,無論她怎麽誘惑挑逗對方,蘇陌一直不爲所動。
“是啊姐姐,你真傻,那個姜耀星見到姐姐死了,自然是怕的不敢自殺,所以當初你應該先讓那個姜耀星喝下毒酒的,或者兩個人同時喝下毒酒。”小謝也覺得可惜,真替姐姐感到不值。
說好的兩情相悅,來世在做夫妻。
結果秋容死了,那姜耀星居然苟活了下來。
秋容聞言後并沒有怪罪姜耀星,口中笑道:“被等待,總比等待來的幸福。”
深吸一口氣。
秋容慢慢的走到蘇陌面前拜道:“多謝法海大師幫我找回記憶。”
“不用客氣,那個姜耀星已經死了好幾十年了,你就算想要報仇估計也很難,現在塵歸塵土歸土,隻要再找到你的屍骨,将之入土爲安,那麽你就可以投胎轉世了。”蘇陌笑着說道,然後順口一問:“不知道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嗎?”
“秋容想請大師帶我去一趟姜府,我先見見耀星的靈位。”
秋容思索了一下,最後開口說道。
聽到這話,蘇陌沒有拒絕,正好他還要去一趟姜府的,當初秋容自殺後,肯定是姜府的人處理的屍骨,所以他還要去問問姜府的人秋容的屍體在哪裏。
………………
等到第二天的時候。
蘇陌便早早的走出四合院,不過這次他還帶了秋容一個人。
有了昨天的探路,蘇陌熟清熟路的便找到了姜府。
昨天姜府還是閉門謝客,今天卻是府門大開。
十幾輛車馬停在門口,一大群丫鬟下人不斷的從姜府中搬東西朝着馬車裏面運。
看到這一幕,蘇陌有些好奇。
走上前去,迎接他的還是昨天那個見過的門房。
“大師,你又來了?”
那門房認得蘇陌,所以口中很客氣的叫道。
蘇陌看着這些馬車,忍不住問道:“你們姜府這是在做什麽,難道要搬家了嗎?”
“是啊,不過不是我們姜府搬家,而是我們姑爺要搬家了。”
那門房挺起胸膛,一幅與有榮焉的叫道:“昨天皇後娘娘誕辰,我家姑爺特意獻上了一幅煙花璀璨圖,那副煙花圖簡直跟真的一樣,原本昙花一現的燦爛煙花仿佛永恒的留在了畫上,這幅禮物深受皇後娘娘的喜愛,于是皇上龍顔大悅便将京城裏的玉瓊苑賞賜給了我家姑爺,現在姑爺正準備帶着小姐搬過去住呢。”
聽到這裏,蘇陌莫名的覺得有些不安。
不知爲何突然想起昨天在姜府書房裏看到的那張人皮紙,總感覺會有什麽事情會發生一樣。
不過他這次來姜府是爲了秋容的事情,所以便客氣的說道:“那勞煩施主替我通報一下姜侍郎,就說金山寺主持法海求見。”
“原來是金山寺主持,我這就去通報。”
那門房聽到金山寺這幾個字後,心中陡然一驚,看來還是京城裏的人見多識廣啊,以往蘇陌報出自己的來曆,除了一些修行之人外,根本沒多少人聽說過,不過京城裏有大相國寺,同爲四大禅院之一。
看來金山寺在京城還是有些台面的。
很快蘇陌就被姜府的下人迎到了客廳之中,沒過多久一個留着胡須,整張臉看上去不怒自威的男人走了過來,對方見到蘇陌後急忙上前行禮道:“姜某見過法海大師,不知道金山寺的主持來我姜府有何貴幹?”
作爲禮部侍郎,姜侍郎自然知道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說這個世界有高人,也有高僧。
京城中的大相國寺名氣很大,其主持更是國師,在大夏皇朝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所以順帶着其他的幾間禅院也是沾了點名氣,至少姜侍郎知道四大禅院裏的都是有着得道高僧存在的,所以自然不敢怠慢。
“貧僧這次是爲了貴府的老太爺所來的。”
蘇陌手中掐訣,施展出拘靈遣将,很快秋容便在旁邊顯出人形。
看到蘇陌身邊突然出現一個女子,姜侍郎心中陡然一驚,尤其是看到女子的容貌時更是瞪大眼睛,宛如見了鬼一樣。
那副秋容的畫卷就藏在姜府的祠堂裏,身爲現在姜府的家住,姜侍郎自然也是見過畫上女子的樣子,簡直和現在的秋容一模一樣。
蘇陌指着秋容,口中說道:“這位小姐名爲秋容,不知道姜侍郎可否認識?”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姜侍郎臉色劇變,指着秋容大聲的問道。
秋容沒有說話,自從來了姜府後,她整個人都有些晃神,所以蘇陌便代爲回答道:“姜侍郎,這位秋容小姐是我從你杭州的老宅子帶過來的,她和你姜家的老太爺有舊,所以死後化作鬼魂一直在姜府徘徊,貧僧這次來就是想問問你是否知道秋容小姐的屍骨在哪裏,貧道好爲其超度,讓她能投胎轉世。”
姜侍郎臉色陰晴不定。
在聽了蘇陌的話後,口中直言道:“老夫……老夫什麽都不知道,也沒見過這位秋容小姐,大師你身爲金山寺的主持,乃是得道高僧,如今有鬼怪出現在我姜府,你難道不應該斬妖除魔嗎?”
“斬妖除魔也要分好壞,這位秋容小姐從未害人,貧僧又怎麽斬她?”
蘇陌搖了搖頭,口中繼續道:“倒是你姜家老太爺負了人家,你們姜家要爲秋容小姐的死負責,所以還請姜侍郎将告知貧僧秋容的屍骨在哪裏,要不然秋容小姐無法投胎,那就隻能以鬼魂之軀留在姜府之中,到時候化成厲鬼吓到姜侍郎府上的人,貧僧可不管啊。”
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你要是不怕有着女鬼天天呆在你家裏,那你就别說。
姜侍郎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要是女鬼盤旋在他家裏,那還得了,自己醒來第一眼就看到女鬼趴在他的床頭,想想這幅畫面簡直太美了,讓他這個老人家的心髒都有些受不了。
所以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妥協了。
“秋容小姐的屍骨和我家老太爺埋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