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玫瑰城，東城區。

這一片在行政級别上的正式稱呼是瓦爾丁區，但生活在這裏的人們還是更喜歡稱呼這裏曾經的名字，老區。

雖然這裏在那些大人物們看來是一個混亂而肮髒的垃圾場——堆滿了生活垃圾和人型垃圾的那種——但對于這些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裏、習慣了老區規矩的人們來說，“老區”這個詞不僅是一個地名，更是一種象征，一種堅持。

就像是【鐵掃帚酒吧】的老闆所說的那樣：“老區是整個鐵玫瑰城中，唯一一個還有那麽點人情味的區域，尤其是當夜幕降臨後，這裏會有小夥子和你打招呼，他們會與你一見如故，然後相交莫逆到花光你身上的錢都毫不客氣的地步，最後再相忘于江湖，在那些全是暴發戶的新城區，你可看不到這種景象！”

此刻，月上中天，正是熱情的小夥子們晚飯後出來散步、準備賺錢吃早飯的時候。

紫齋踉踉跄跄的走在老街的一條暗巷之中。

不遠的拐角處，精心設計的粉紅色S型霓虹燈管原本代表着完美的曲線，但在缺乏保養、部分漏電的情況下，這原本代表着暧昧的招牌現在卻相當刺眼。

逃跑中仔細觀察着周圍情況的紫齋在竄過招牌下的時候，曾經下意識的瞄了一眼房間裏的情況，然後差點就平地摔倒——這位主人的體重，怕不是有二百斤哦！

也多虧了這一眼，他感覺自己的血壓都低了不少，甚至傷口出血都稍微減輕了一些。

搖了搖頭，紫齋讓自己勉強清醒了一點，他本來不是一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但重傷之下，他覺得自己需要想點什麽來維持意識。

雖然鮮血已經浸透了風衣裏的所有衣物，左手的特制芯片也完全燒毀了，這些重傷對常人來說足以緻命，但紫齋卻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腳步依然堅定無比。

自己不能死，或者說……至少不能死在這。

“該死的破壁者。”紫齋低聲念叨了一句，“不僅坑自己人……連穿越者你也敢坑——還好提前做了點小布置，不然真的栽在你們手裏，那可丢人丢大了。”

一邊低聲叨咕着，紫齋一面按照記憶裏的方式，找到了老街暗巷中牆壁上的一扇暗門——在啓動了機械裝置之後，暗門迅速打開。紫齋毫不猶豫的閃身進去其中。

三秒之後，暗門恢複原狀。

十秒之後，一小隊配置着全套武器和專業搜尋工具，經過深度改造的生化憲兵出現了，他們熟練的打開了芯片探測儀，但根據結果現實，這裏沒人使用二代智能芯片，也沒有智能控制裝置。

老區的露天垃圾場嚴重影響了生化憲兵的嗅覺，雖然說起來有點尴尬，但他們的确跟丢了自己的目标。

搜尋無果的情況下，憲兵小隊的隊長和副隊長交流了兩句，然後果斷收隊撤退——三分鍾之後，他們再次返回，結果依舊是一無所獲。

眼見着回馬槍無效，小隊長口吐芬芳的淨化了一會空氣，最終也隻能悻悻地收隊回去了。

另一面，進入了暗門的紫齋開始沿着一條曲折的甬道前進——很快，一個亮着昏黃色燈光的機械電梯（或者叫升降機更合适一點）就出現在了紫齋的面前，他毫不猶豫的踏上了電梯，手動拉上了拉門，然後拉下了啓動扳手。

随着齒輪咬合的咯吱聲，電梯緩緩下降。

而靠在電梯中的紫齋則是因爲失血過多，終于失去了意識。

……………………

當紫齋恢複意識的時候，他看到了一面陌生的天花闆。

“你的身體真不錯。”幾乎是在紫齋睜開眼睛的同時，他身邊的不遠處就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這都能活下來，還承受住了二代芯片的自毀，甚至都不需要截肢。”

“左醬可是我最重要的伴侶。”雖然高劑量抗生素讓紫齋頭暈的厲害，但他的嘴皮子卻依舊利索，“沒有萬全的準備，我甯可被放逐，也不會主動反叛的。”

“真可惜了。”面對着嘴硬的紫齋，對方似乎有點失望，“你應該嘗試一下軀體機械改造的，冰冷的觸感可比自己的手刺激多了……”

覺得對方話裏有話的紫齋這次沒有接茬——他敢打賭，如果自己回應，用不了兩句話，就會有車輪從自己臉上碾過去。

當然，在紫齋的心裏，這位醫生已經從“先生”變成了“老不正經先生”。

面對着沉默的紫齋，這位本職爲機械改造師、目前正在兼職主治醫師的“老不正經先生”有些失望的咂了咂嘴。

這位也不是同道中人，可惜了，可惜了。

感到可惜的老不正經先生選擇起身離開——在走出房間前，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折返了回來。

“你的問題基本已經解決了——麻醉正在消退，這可能有點疼，如果你能克服這種疼痛，那最好立刻下地到首領辦公室來，這也是一種考驗。”

“……”

紫齋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天花闆。

而傳達完了這句話之後，老不正經先生也沒有太多遲疑，直接轉身離開了房間，在關上了門之後，他小聲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嘟囔了一句。

“真是個怪人。”

嘴上嘟囔着，老不正經先生果斷轉身去了地下唯一的一個霓虹閃爍的地方——十分鍾後才心滿意足的走出來，施施然去首領辦公室複命了。

然後，就在老不正經先生聽見了“請進”、推開來門之後，面前的一幕讓他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承受了巨量麻藥和抗生素的紫齋已經坐在了首領的對面，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了——看這架勢，他似乎和首領相談甚歡？

“卡莫先生，不要這麽驚訝嘛。”看到了卡莫連錯愕，已經從首領嘴裏得知了這位醫生名字的紫齋臉上露出了微笑，“你的計算沒有錯誤，我本來十分鍾内是起不來——無論是對我還是對自己，你的計算都沒有問題。”

紫齋的話讓老不正經的卡莫漲紅了臉——而就在他打算強行解釋兩句的時候，紫齋的下一句話讓他徹底沉默了。

“畢竟你說的，我是個怪人嘛！”

“還有，年輕人要節制——我之前聽聲音，一直以爲你是個老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