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情發洩之後,王衡終于冷靜下來。而現場一片狼藉,倉鼠也有氣無力地癱在地上,被折騰得直翻白眼。
小家夥一邊喘氣一邊說:“誰讓你亂說話……警察跟前,能亂編的嗎?分分鍾給你安排得妥妥當當……甩鍋就算了,還甩我……”
如果僅僅是這隻壞倉鼠的一面之詞,王衡當然不會相信,但看看手機裏的那條短信,就由不得他懷疑了。
那是來自葉尋的短信:【王衡學長您好,我叫葉尋。您可能不知道,昨晚您舉報抓獲的那個在逃犯,騙了我家企業一大筆錢。幸虧有您,我們才終于看到了追回贓款挽救企業的希望。我希望能好好地表示一下謝意,所以李警官破例告訴了我您的手機号。我正在過來的路上,您現在方便嗎?】
提到李警官,王衡終于想起了那個熱情且好奇心有點過于旺盛的警察。
王衡咬着牙:“好啊,李警官,我記住你了……”
這時,倉鼠恢複了些力氣,趴在那裏問道:“剛才葉尋邀請你,你爲什麽不拒絕得更幹脆一點呢?”
王衡白了它一眼:“原因很簡單。第一,因爲我耳根子軟,臉皮薄!第二,因爲你之前說過的,不能跟普通男生的行爲邏輯偏差太遠。如果沒有合理的借口,硬要拒絕這個邀請就顯得很奇怪。”
倉鼠的小耳朵抖了抖,眯着眼睛欣慰道:“哎呀,你可算是開竅了,既然不想再拒絕……”
“呵呵,誰不想拒絕?”王衡冷笑道,“我隻是答應一頓飯,後面的所有程序我可都不同意啊。”
倉鼠:“……呵呵。”
王衡坐在地上,想了想,忽然沉吟道:“說起來,葉尋這丫頭還真有意思。我當初隻知道她家境中落,但具體是怎麽落下去的,她從來沒跟我講過。可是既然注定了要家境中落,那贓款肯定是追不回來了吧?”
倉鼠:“當然咯。怎麽,因爲對葉尋的恐懼,你開始分析敵情了嗎?”
“算不上敵情,”王衡擺了擺手,“況且,我也不會怕她。”
倉鼠冷眼嘲諷:“是嗎?十分鍾前你都快被吓癱了。”
王衡:“……你想再和我一起搖擺麽?”
小倉鼠往後一縮,幾乎縮成一團。
好在王衡也沒有真的再動手,隻是繼續說道:“我當時的反應隻是因爲驚訝,不是害怕她。除了從小練過自由搏擊這一點以外,她還有什麽比韓奕萱更危險的地方嗎?”
倉鼠:“練過搏擊還不夠?”
王衡:“如果說裴甯樂和韓奕萱是外柔内剛,葉尋就恰恰相反,是外剛内柔。她是在外面給自己構築了一層保護殼,而那裏面是很柔軟的……”
倉鼠見縫插針地吐槽道:“所以她才會容忍你的得寸進尺?”
王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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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足足兩天,到了周三晚上,葉尋終于把王衡約出來了。
約定的地點,是學校附近的一家西餐廳。人均一百左右的消費水平,檔次不算太高,不過對于學生黨而言略微有些奢侈。
預訂這家餐廳的時候,葉尋稍微費了點心思。考慮到這位王衡學長應該隻是普通家境,她也就沒有找那種過于昂貴的地方,以免讓人家感到不自在。而且這餐廳的氛圍也比較清幽淡雅,在少女想來,應該能夠表現自己的謝意,同時又不會讓男生想到莫名其妙的方向上去。
可是到了餐廳門口,父親的一通電話卻讓她這兩天來稍稍緩和的心情又跌了下去。
“小尋,情況很糟糕。那個錢是真的追不回來了,劉榮有同夥在國外,把錢全部轉走了。劉榮自己想戴罪立功都做不到。林城那邊好多人在催我回去,還有法院的事情……”
眼前似乎隻有壞消息,不過好在父親的精神似乎恢複過來,不再有自殺之類的念頭。隻要父親還在,那麽就算真的徹底破産,也算不上什麽大不了的吧?
抱着這樣的念頭,葉尋走進西餐廳,看到了正坐着看手機的王衡。
少女在他對面坐下,打了個招呼:“晚上好,王衡學長,您已經等我很久了嗎?”
王衡擡起頭直視着她,有些冷淡地說:“我也隻是剛剛到。那我們現在點菜?”
“嗯,好的。”
讓服務員過來,兩人各自點了菜。然後,在等待上菜的時候,王衡繼續看起了手機。
沉默的氣氛,持續了好一會,讓葉尋不由得暗暗感歎——這位王衡師兄,可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宅男呢。聽說在編程方面特别強,大概是很沉默寡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的那種人吧?
對于從小就接受精英式教育,甚至還有過禮儀老師的葉尋而言,這類的男生,她還真是很少見。
忽然,王衡的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挪開,看向了她。
“葉小姐,我有一個問題。”
葉尋有些疑惑:“什麽問題?”
王衡:“你父親在給企業借款的時候,有沒有連帶責任保證?”
連帶責任保證這樣的說法,似乎并不是一個高中生應該了解到的。就算葉康有過讓女兒接班的想法,也不會急着在高中就給她普及财務知識。于是乎,少女的目光中不免有些茫然。
她問道:“連帶責任保證,那是什麽啊?”
王衡想了想,解釋道:“簡單來說,公司是有限責任制,按理說公司破産不會牽連到公司管理者的個人财産。就是公司破産歸破産,不妨礙老闆繼續享受豪宅豪車。但現實中情況往往比較複雜,個人财産和公司财産不會分得那麽清楚。尤其是很多老闆在借款的時候,會簽連帶責任保證,不出事還好,可一旦出事就麻煩大了。”
葉尋很快就明白了,不由得緊張起來:“會有多麻煩?他們會追着我爸爸要錢嗎?”
王衡也不敢講得太确定,畢竟沒正經學過财務,就這些東西還是他剛剛用手機查的。
斟酌片刻,他說:“所以我建議,你最好和你爸好好商量一下。如果公司破産無法避免的話,就必須想辦法切割了。”
葉尋瞪大了眼睛:“你是說……轉移資産?”
王衡微微搖頭:“先别說轉移資産了,搞定債務吧。至少,就算要背負巨額債務,也不能壓在你身上。”
聽到這話,葉尋頓時有些氣憤:“你什麽意思!不能壓在我身上,意思是全都壓到我爸身上嗎?”
王衡面色依舊沉重,心底卻隐隐暗喜。
沒錯,就是這樣,所謂忠言逆耳。好心提建議反而被厭惡,這個劇本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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