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車的時候,王衡就有所預感了。
那輛馬自達的外觀尚可,但内飾卻有些老舊,像是用了很多年的樣子。當然,籍籍無名的音樂人收入有限,很正常,可這位宋哥的言行實在不太象是能夠堅守困境的音樂人,反倒更像是個誇誇其談的社會人。
眼看着車窗外的街道越來越荒涼,王衡記下了視野所及的每一塊路牌,拿出手機,悄悄給路琪發了個短信:
【我和朋友可能遇到傳銷了,在一輛黑色車子上,剛過西繞城高速。如果到了晚上八點我沒有發新短信,麻煩路姐幫忙報個警,可以嗎?】
他把手機設置爲靜音模式,又把這輛黑色馬自達的車牌号發了過去。
過了一會,手機收到了路琪回的短信:【沒開玩笑?】
王衡又發了一條:【當然。路姐你别問了,也千萬别再給我發消息,待會這手機可能會被别人收走。八點整,我如果沒有給你發下一條短信,您直接報警就好。】
短信發出又過了一會,确定路琪那邊絕對收到了這一條之後,王衡就把這幾條短信全部删除了。
然後王衡發現,宋哥大概是在繞路。車子拐了很多道彎,有時走大路,但大多數時候都在連路牌都沒有的小路上行駛。到了停車之前的那段時間,更是幹脆連一塊路牌都沒有,讓人根本摸不清這地方究竟在哪。
下車的時候,裴甯樂還是一頭霧水,王衡卻已然猜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麽事情了。
宋哥帶着這一對少男少女走進了破舊的居民樓,底層靠左的那間。
這是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面積大概隻有三四十平米,無論是裝修還是家具的風格都相當老舊,木地闆的邊角連接處有許多翹起來的,牆面上還有裂紋。更驚人的是,除了一台笨重的電視以外,貌似就沒有電器。
“東西放下先休息休息,我待會帶你們去吃晚飯。”
說完,宋哥就走了,出門時不僅關上了門,還從外面鎖上了這扇防盜門。
門外的腳步迅速消失。
裴甯樂拉着身旁青年的胳膊,不安地問道:“你覺不覺得,有點不對勁啊?”
王衡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居然沒有信号。現在看來,宋哥沒有收走兩人的手機,應該就是因爲這個地方沒有信号……他判斷,應該是信号屏蔽器的作用。
少女又問:“手機居然也沒信号?”
王衡豎起食指,在嘴巴前面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他開始了對房間的搜查。
一眼看去,這裏似乎沒有什麽電子設備,但在仔細搜索了一番之後,他就發現了攝像頭和竊聽器,都藏在電視、沙發的角落或者牆縫裏面。如果不是提前有所猜測,根本不可能找到。
看着那些小小的高新器械,裴甯樂愣愣地問:“這些……是什麽啊?”
“竊聽器和針孔攝像頭。”
“啊?”
“不信的話,你可以自己看看。”
說着,王衡将那幾個小東西都塞到裴甯樂手裏。少女捧着一把微型電子器械,不知所措。
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我覺得剛才已經檢查得很仔細了,但還是很難說有沒有漏網之魚。說不定我們現在讨論的一切,還是能被别人聽得一清二楚,這也是有可能的。”
裴甯樂的小臉煞白:“那怎麽辦……我們被囚禁了嗎?”
“那當然。”
“可我家又不是富豪,爲什麽……”
“這就不好說了,”王衡聳了聳肩,“來的路上我還以爲是傳銷,結果想不到人家的圖謀更直截了當。現在這狀況顯然不是傳銷,大概算是綁架。”
“你在來的路上就已經發現不對勁了嗎?”
“嗯,反應比你還是要稍微快一點的。”
裴甯樂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王衡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然而這并沒有絲毫用處——窗戶外面安着防盜欄,外面的人不可能翻窗進來,他也不可能翻窗出去。而且附近實在太過偏僻,路邊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再仔細打量一下,對面的樓房外牆上還塗着一個大大的‘拆’字。想必這一棟也是如此,原有的住戶肯定都搬出去了。
“位置非常偏僻,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拆的老樓房,沒有住戶,沒有行人,真是絕佳的綁架關押地點啊。”王衡不由得如此感歎。
裴甯樂來到他身後,拽了拽他的衣角,問道:“你肯定有辦法吧?”
王衡轉過身,反問道:“什麽辦法?”
“你既然早就看出宋哥不對勁,那肯定有辦法啊!”
“呵,你想多了。我的辦法就是見機行事。本來麽,如果宋哥是搞傳銷的,那倒是好辦。但現在看來很明顯他玩的是風險更大的犯罪活動,那我也沒什麽好辦法了。”
少女還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嗎?”
王衡兩手一攤:“當然,現在我們就隻能等着了。至少我感覺,那個宋哥應該不會撕票。”
聽到‘撕票’這個詞,裴甯樂終于崩潰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膝蓋哭了起來。
“嗚……我就不該相信他……對不起,害得你也被困住啦……”
王衡蹲下身,拍了拍她瘦小的肩,但并沒有試圖安慰她。真要安慰女孩子的話,王衡動動腦就能想出不止一種台詞,但他實在不願意在這種危機關頭刷好感度。确切地說,他就不想刷好感度。
抽泣了一會,裴甯樂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擡起臉弱弱地說:“那個,我們的手機什麽時候能恢複信号啊?如果有信号的話,是不是就可以報警……”
王衡冷笑道:“想多了,不可能恢複的。很明顯人家做了充足的準備,應該就包括手機信号屏蔽器。這種機器一般是持續發送垃圾信号,大功率覆蓋手機用的頻段,基本上不可能破解。而且隻要放在隔壁或者樓上就可以,我們夠不到它,還保證能斷絕我們的信号。”
裴甯樂愣了愣:“你怎麽知道的啊?”
王衡:“很簡單,因爲隻有這一種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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