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石裕紮營的地點。
他的營地駐紮位置,靠近一條河流,附近地勢開闊,沒有什麽适合埋伏的地方。再稍微遠一點,又是大片的山林。不論是水源,亦或是柴火木材,都是充裕的。
後方又有源源不斷送來的糧食,石裕沒有半點的擔心。
要打持久戰,他是沒問題的。
石裕是想打破縣城,取得勝利。關鍵是,定穎縣城堅固,而且還有護城河。除此外,定穎縣城内還有大批的敵軍,十餘萬的人防守一座縣城,即便是石裕能力強,那也是沒有用。
石裕佯攻了兩次,最終熄了心思,始終不曾進攻。
軍營,中軍大帳。
石裕坐在營帳中,看着最新的消息,面有愁容。原因很簡單,他駐紮在定穎縣城這裏想打破局勢,想引誘蒙沖出戰。可是,都是失敗了。
蒙沖不出來,石裕就沒有機會。
除非,強攻縣城。
關鍵秦軍十萬之衆在城内,你怎麽攻打?在這一前提下,攻打縣城隻會導緻自身的傷亡加劇。
如果是六七月時節,河水猛漲,可以借助水淹的策略。
可是現在,已經是枯水期。
要借助水攻不可能。
他要打破局勢,就面臨諸多的困擾,所以石裕一時間也是爲難。
按照他的策略,肯定是暫時駐紮對耗,先拖時間等敵人出現漏洞。在雙方都是精銳,都是準備沖鋒的前提下,就看誰先撂挑子,然後尋覓機會破敵。
這是無奈之舉。
可是,石裕也别無選擇。
沒辦法,誰讓他拿不下縣城呢?
在石裕翻看縣城的資料時,一陣腳步聲進入,士兵禀報道:“大将軍,張監軍求見。”
“請!”
石裕吩咐一聲。
張監軍名叫張謙,在晉國朝中擔任禦史中丞一職,一貫剛正不阿。
這是司馬沖安排的監軍。
其職責,主要是盯着軍中的糧草,監督糧草的安排,确保後方運送的糧草不會被人克扣等。
軍事上的事情,都是石裕全權做主。
隻是張謙的身份很特殊,不僅是晉國禦史台的官員,也是皇帝欽命安排的監軍,所以即便是皇帝隻讓張謙負責監督糧草、後勤的事情,可實際上,軍中的事情都避不開張謙。
石裕行事一貫嚴謹,他做事情的時候,也都會征詢張謙的意見。
張謙坐下後,他看向石裕,皺眉道:“大将軍,關于作戰的事,本官其實不懂,就是個外行。隻是現在,一直拖着不進攻,一直沒有取得進展,反倒是,每天都在消耗無數的糧食。”
“這事情,恐怕不妥當。”
“我是監軍,我負責監督軍營,難以向陛下交代啊?”
“實際上這事,我都是一直壓制着,不曾提及,不希望給大将軍造成太大的壓力。可是拖延了這麽長的時間,我難以向陛下交代啊。”
“請大将軍,早些謀劃。”
張謙面色漸漸嚴肅起來,說道:“你也知道,此事關系重大,事關陛下的布局,事關晉國的國運。所以這一事情,還請大将軍多費心,早些取得勝利。”
石裕歎息一聲。
他也想要取得勝利啊。
他是晉國的大将軍,如果是這一次再度擊敗秦國,他自身也有諸多的好處。
隻是……
石裕耐心解釋道:“張監軍,暫時來說,我們根本沒有機會。你也是去看過定穎縣城的,秦軍鎮守在縣城内,我們直接攻打,會耗費無數的兵力。”
“之前也打了兩次,都沒有任何的盡展。甚至,我也讓人策反城内的大族。”
“可惜,效果很差。”
“我們安排進入城内的人,都是沒有了音訊,恐怕都是被殺了。”
“在這一前提下,暫時隻能是靜觀其變。”
石裕神色肅然,道:“如果我們倉促進攻,最終,可能殃及自身。與其倉促攻打定穎縣,實際上,不如我們仔細斟酌。”
“這不妥當啊。”
張謙皺起眉頭。
他沉聲道:“大将軍啊,我不是要瞎摻和。隻是目前一直拖着,難以向朝廷交代。”
石裕神色柔和,再度解釋道:“張監軍,和秦國交戰,依舊要以求穩爲主,不能急于一時,請監軍大人在陛下的面前,美言幾句。雖說拖延的時間長一些,可是最終能取勝,怎麽都值得的。監軍大人随我出來一戰,料想也是想取得勝利的,漂漂亮亮回去。現在,時機是真的不成熟。”
張謙聽到後,臉上也露出遲疑神色。
他的确是想要取勝。
戰事的安排,他是真不熟悉,所以不願意過多的幹涉。
張謙思索了一番,開口道:“大将軍,我再給你十天。如果十天後,還沒有任何的進展,那就不能怪我了,我會如實上奏陛下的。大将軍啊,您要體諒我的難處,我不願意過多的幹涉,可是一直沒有推進戰事,我也不好向朝中交代。”
“我能理解,我能夠理解的。”
石裕心中松了口氣。
十天時間,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戰場上每一天,都可能會有不一樣的情況。一旦到了十天之期,到時候再考慮其他的策略就是。
“報!”
就在此時,忽然有士兵急匆匆地進入。
士兵臉上的神色,很是慌張,高聲道:“大将軍,營地外面出現大批的秦軍士兵,往我們營地中射箭。每一支弓箭手,都綁着紙條。另外,這些秦軍士兵,也在高聲的呐喊,說秦軍擊敗北方燕國,斬殺燕國皇帝劉淵,俘虜燕國的丞相崔永浩。秦軍,直接殺入了燕國境内,直接屠戮燕國去了。”
刷!
張謙面色陡變。
他眼中都浮現出一抹恐慌神色。
林豐!
必然是林豐屠戮了燕國的大軍。
林豐戰功赫赫,他滅了燕國的大軍後,恐怕下一步就會來攻打晉國了。
張謙明顯有些浮躁起來,急切道:“大将軍,局勢大變,你說該怎麽辦呢?”
石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徹底穩住情緒。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
晉國和燕國聯合出擊,這才剛開始,燕國就慫了,關鍵是皇帝也被殺了。對一國來說,皇帝突然駕崩被殺,國内又沒有任何的準備,是極爲恐怖的。
整個燕國,都會動蕩的。
燕國,擋不住秦軍。
石裕思索一番,開口道:“張監軍,依我看我們繼續駐紮,再火速把消息送回朝中,請陛下決斷。目前來說,我們無法拿下秦軍。轉眼林豐的大軍,又要南下殺來,局勢會對我們很不利的。”
張謙也是皺起了眉頭。
這一戰,根本沒有打出一個什麽名堂來,他更是認爲石裕太求穩了。
該打就打。
即便葬送大軍,那也是值得的。
擊潰了秦軍,就值得。
現在浪費了時間,秦國的北方又已經穩定下來,以至于晉國的處境,現在有些進退兩難。
張謙握緊了拳頭,身子微微前傾,直接道:“大将軍,可否迅速出戰,在林豐南下之前,徹底大戰一場呢?”
“沒辦法的。”
石裕笃定搖頭,開口道:“如果秦軍安營紮寨,我們可以直接攻打,因爲難度不大。可是現在,秦軍鎮守城池,扼守重城,這一前提下攻打,難度巨大。即便我們再多五萬人十萬人,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這,是我的一個判定。”
張謙歎息道:“罷了,那就請陛下決斷,把消息送回去。”
石裕心中松了口氣。
他打心底,其實不認可皇帝突襲秦軍的這一戰。因爲這一戰過于慌張急促,完全沒有任何的準備。
另外,秦國即便新軍登基,也不是好惹的。
可惜皇帝執意要打。
石裕立刻撰寫書信,安排人火速以八百裏加急送回消息。這一消息是先乘船南下,再轉道進入長江,一路往東順水晝夜不停往東,在短短數天時間就回到了金陵城。
消息傳回金陵城内,很快傳到司馬沖的手中。
司馬沖看完燕國的消息,有些恍惚。
甚至,他内心有些慌。
燕國直接就敗了。
燕國的軍隊太不中用了。
司馬沖暗罵劉淵不中用的時候,轉眼間,又開始喝罵石裕拖沓,到現在還沒有進行大規模的進攻,一直在前線對峙。
書信中請他決斷。
可是這樣的一個安排,是什麽意思?
看起來,是征求他的意見,可是司馬沖認爲,石裕分明是怯戰的意思。
司馬沖很是不喜,把奏折扔在一邊,吩咐道:“來人,通知顧喜、謝玄和張希來議事。”
内侍得了吩咐,立刻去傳旨。
時間不長,顧喜、謝玄和張希三人都進入大殿中,齊齊向司馬沖行禮。
司馬沖直接道:“剛得到前線的消息,這一戰石裕還在前線和秦軍對峙,沒有取得任何的突破,不勝也不敗。北方戰事,卻是疏忽驟變,林豐帶兵斬殺燕國皇帝劉淵,俘虜燕國的丞相崔永浩,擊潰燕國十萬大軍。秦國北方已經穩定,你們怎麽看?”
刷!
顧喜等人盡皆面色陡變。
一個個神色震驚。
太迅猛了。
戰事才剛開始,林豐就直接臨陣斬殺劉淵,簡直是生猛得不像話。
一個個的内心,也是思考着應對策略。
許久,大殿中都鴉雀無聲。
沒有一個人率先表态,畢竟涉及到這一場大戰,每個人内心都有些忌憚了。
司馬沖見衆人都不說話,再度道:“都仔細說說,該怎麽辦?顧喜,你是吏部尚書,是文官之首,這事情你先說,這一事情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