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中十萬草原上的士兵駐紮,吃喝拉撒多,每天的物資消耗都很大。
對燕軍來說,這是極大的負擔。
可是,燕軍也在撐着。
不過這段時間内,燕國的軍隊有一部分部落的人,悄悄地離開七寶山,南下去永安縣城内劫掠,意圖搶劫糧食和女人。可惜永安城附近,因爲荀鵬早早撤退到城内,又發布了命令,通知百姓該隐藏的隐藏,該退入城内的退入城内。
以至于,永安縣城附近早就空蕩蕩的,連一個人影子都沒有。
堅壁清野的策略,對燕國各部落的影響極大。
燕國的人南下,習慣于搶劫。
可是現在搶不到,關鍵是如今處于冬季,天氣愈發的寒冷。按照正常的氣候,最多再有一個月左右,北境就要下雪了。
到時候,打仗更難受。
因爲搶不到物資,草原上各部士氣受損,甚至各部在一起,還時常有矛盾生出。即便如此,劉淵依舊沒有下令出兵,鎮壓了局面。劉淵做事,隻要确定了目标,就不會有任何的更改,一定會全力以赴地貫徹下去。
這是劉淵的習慣。
劉淵的日子,絲毫不受影響,依舊奢靡,頓頓有肉吃,頓頓有酒喝,還有歌姬跳舞。
王帳當中,劉淵身披一件裘袍,雙目微眯着,欣賞着歌姬跳舞,眼神有些迷離。
呼!!
營帳門簾撩起,崔永浩急匆匆地進入。
劉淵眼眸一睜,旋即又恢複了平靜,擺了擺手,一衆歌姬退下。
劉淵笑問道:“丞相來,有什麽事情嗎?”
崔永浩行禮後坐下,直接道:“陛下,剛得到南方的消息。林豐率領五萬秦軍,已經北上往永安城來了。目前,林豐率領的兵力進入了永安城。”
“我們死死盯着永安城方向的哨探,也發現了荀鵬的動靜。”
“荀鵬方面,竟是安排了六千人南下,去接應林豐的大軍。看樣子荀鵬這裏,也是擔心林豐遭到襲擊。而且,他又擔心永安城被攻打,所以隻派遣六千人去支持。”
“暫時,就是這樣的一個情況。”
“按照目前的情況推算,最遲明天上午,林豐的大軍就會抵達永安城。”
“我們要圍點打援,機會已經出現。我們要打破永安城,首先是攻打林豐,所以現在必須要準備了。”
崔永浩面色嚴肅,繼續道:“臣認爲現在的局勢,出兵其實剛剛好。這段日子,諸多部落的人,南下去到處劫掠,都是一無所獲。所有人,内心積攢了無數的怨氣。此時此刻發兵,大軍士氣旺盛,士兵嗷嗷叫着沖刺,正好一鼓作氣取勝。”
劉淵眼中精光閃爍,笑容滿面,颔首道:“的确是機會來了。”
頓了頓,劉淵道:“你認爲這一次南下,是否會面臨問題呢?林豐方面,是否會有其他的什麽陰謀?”
崔永浩思忖一番,搖了搖頭,說道:“我們最大的難題,的确是無法預料林豐會怎麽安排。畢竟,林豐用兵詭谲,不好對付,也難以揣測。”
“可是用兵之道,未必就要全盤洞悉敵人的走向。我們要做的,是徹底發揮我們的優勢,借助我們的力量,攪動戰場上的局勢,從而主宰局面。”
“譬如陛下的手中,足足十餘萬大軍。所有的将士,鬥志昂揚,所向披靡。所以接下來,我們的大軍和秦國交鋒,不管林豐如何,不管他有什麽計劃,就是全力攻打林豐。”
“一鼓作氣,圍剿林豐。”
“一旦林豐率領的大軍落敗,荀鵬在永安城内坐不住的。”
“随着荀鵬率領的大軍進入戰場,我們就能聚而殲之。當然,還是要安排極少數的兵力,前往奪取空虛的永安城。所以這一戰,就是從林豐這裏突破。”
“不管他多少的陰謀詭計,我就是一路去,一力降十會。”
崔永浩面色肅然,鬥志昂揚。
他很是自信。
這一戰的交鋒,他沒有任何的擔心,因爲燕國兵強馬壯,人多勢衆,軍隊的戰鬥力強。
這是實力帶來的自信。
劉淵臉上浮現出了思索的神色,作爲一個執掌燕國數十年的皇帝,劉淵不是隻知道坐在九重天不懂軍務的人,他清楚戰場上厮殺的情況。
崔永浩的計劃可行。
因爲燕國的軍隊,就是更強橫的。
劉淵點了點頭,颔首道:“既如此,那就一戰。來人,立刻擊鼓,召集各部大頭領來議事。”
命令傳達下去,時間一點點流逝。
不多時,一個個草原各部的首領進入。雖說劉淵立國,也按照中原制度建立了六部,還設置了丞相。實際上,這些各部的尚書,不怎麽掌握實權。
這些燕國的朝堂官員,隻是管控劉淵的區域而已。
草原上的各部,依舊各行其道,這才是根本。
這是草原勢力的劃分。
劉淵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神色柔和,緩緩說道:“這一次攻打秦國,到目前爲止,朕一直壓着你們,不讓你們出兵,不讓你們攻打永安城。你們對此,可有怨氣?”
“沒有!”
所有人齊齊開口說話。
秃發長山作爲秃發部的首領,他是劉淵的心腹之一,迅速說道:“陛下,我等誓死一戰。我們燕國草原上的将士,都是敢拼敢殺的兒郎,所有人不懼一死。我們所有人,誓死追随陛下。”
劉淵似笑非笑,不懼生死?
這不就是說,實際上秃發長山對當下鎮守七寶山的策略,其實是不贊同,是想要進攻的嗎?
隻是,秃發長山不敢不遵号令。
劉淵神色不變,繼續道:“其實換做是朕,如果一直沒有搶到吃食,也會心中憤怒,恨不得去搶奪厮殺一番。朕的内心,也會覺得不合适。”
秃發長山讪讪笑了笑。
他沒有再說話。
皇帝登基幾十年,手段早就深入人心,誰都懼怕皇帝。
其餘各部的首領,内心也琢磨不透劉淵的心思,隻能是暫時靜觀其變。
劉淵仿佛是唠家常一樣,繼續道:“我燕國今年,秋收時草場的草料不豐盛,馬匹也不夠健碩,羊群也不夠肥美。這些情況,都限制了我燕國,削弱了我燕國,使得燕國的很多人今年冬天,日子過不好。”
“這一點,朕也知道,也體諒你們的難處。”
“這些天你們一個個地請戰,朕沒有怪罪,也不曾處置。甚至你們悄悄地安排人出兵,朕也不曾阻攔。”
劉淵的聲音柔和。
甚至神情還帶着一絲的笑意,隻是所有草原各部的人,全都是皺起眉頭,神色嚴肅,眼觀鼻鼻觀心,都不敢再分心。
一個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劉淵笑了笑,手敲打着案桌,正色道:“爲什麽朕,一直阻攔發兵攻打永安城呢?因爲偌大的永安城,要守軍有守軍,要糧食有糧食,要器械有器械。”
“咱們要奪取永安城,難如登天。”
“損耗了兵力,不劃算。”
“如果能直接打破永安城,朕早就發兵了。可是,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機會。”
“朕早早和丞相已經商議妥當,隻等秦國的援軍來,我們就發兵攻打秦軍的援軍,一鼓作氣擊潰對方。同時,迫使荀鵬出兵相助,我們再擊敗荀鵬。”
“計劃很簡單,但需要所有的人全力以赴。”
劉淵眼神深邃,略顯蒼老的面頰上,已經是多了冷肅神情,說道:“這一戰,你們可敢一戰?”
“死戰!”
秃發長山迅速說話。
其餘的人,也紛紛開口,一個個不斷的請戰。
這些人早就憋屈無比,恨不得立刻一戰,所以現在劉淵說要一戰,都是興奮不已。
終于,要出兵了。
劉淵點了點頭,颔首道;“接下來的這一戰,希望你們都全力以赴,不要畏縮不前,不要臨陣怯戰。既然決定了死戰,就不能有任何的猶豫,全力以赴,直至取勝。”
“遵命!”
所有人,齊齊回答。
劉淵颔首道:“既然都沒有意見,出兵吧。各部全部出動,七寶山不留任何士兵鎮守。另外,朕自會安排一批士兵,着手偷襲永安城,你們的任務,就是一鼓作氣,在戰場上擊潰敵人。”
“隻要擊敗了秦國的大軍,取得了這一戰的勝利,那麽後續一切就好辦了。永安城的一切,自會拿出來瓜分,論功行賞。一句話,有功的人,都不會被虧待。”
“遵命!”
所有人再度回答。
“去安排吧,兩刻鍾後,大軍出動。”
劉淵擺了擺手。
所有人退下,劉淵也是安排人拔營啓程。
浩浩蕩蕩的大軍南下,沒有隐藏行蹤,沒有躲避永安城的探子,就是直接南下。當十萬草原大軍南下時,消息先一步傳到了永安城,傳到了荀鵬的耳中。
荀鵬臉色,也是愈發冷肅。
戰事來了。
隻是荀鵬很清楚,劉淵如今的方向不是朝永安城來,也不可能來攻打永安城。這樣的安排,擺明了就是對付林豐,想要通過對付林豐,徹底打破局面,再迫使他馳援。
如此一來,雙方的态度,其實就很是明确了。
沒有多少的陰謀詭計。
就是戰場上厮殺。
雙方都在戰場上亮劍,就看誰能率先擊潰對方。一旦林豐率領的大軍,無法發起迅猛的反擊,無法撕裂燕國大軍的防線,那麽這一戰對秦國來說,會有相當大的麻煩。
一旦林豐擋住了燕國的大軍攻勢,甚至發起反擊,形成了攻勢,荀鵬就能抓住機會出戰。
這,就是大規模擊潰敵人的機會。
這也是賭。
賭這一戰能擊潰敵人。
荀鵬心中思忖着,他沒有立刻召集人出兵,而是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确定了劉淵的大軍,不是往他所在的方向來。
這時候才徹底笃定,戰場是在南方。
荀鵬吩咐道:“來人,請龐先生來一趟。”
士兵應下,立刻去通知。
一個中年文士進入營帳中,躬身道:“将軍。”
文士名叫龐乾,是荀鵬招募的謀士,負責替荀鵬處理軍務雜事,以及出謀劃策。這一戰的情況,荀鵬已經和龐乾說過,龐乾也是贊同林豐計劃的。
要破局,借助林豐北上,的确是最好的機會。
荀鵬直接說道:“龐先生,國公的大軍已經進入永安縣境内。目前,七寶山方面的燕國大軍,也開始行動,大軍南下,直撲國公的方向去。眼下局勢,已經按照計劃推進。”
“我們具體該如何安排,該有一個詳細的章程。”
“之前,國公讓我們随機應變。可是我仔細琢磨後,發現這一戰的關鍵,其實不在國公,而是在我們這裏。一旦我們無法做出有效的應對,無法果斷抓住機會出擊,那麽這一戰,就會相當的麻煩。”
“甚至局勢,都會因此而崩塌。”
荀鵬臉上的神色,很是嚴肅,繼續道:“所以我們這裏,每一步都要考慮清楚,都必須布置妥當。”
龐乾的神情,嚴肅起來。
局勢不曾超出預料,一切就必須要進一步把局勢控制。
龐乾正色道:“将軍,末将認爲我們當下,首先要确定的一件事,就是我們肯定要出戰,這是毋庸置疑的。”
“這是當然。”
荀鵬大袖一拂,說道:“你的話,純屬是廢話。我剛才已經說了,我們的兵力是關鍵,就必須出兵。畢竟單靠國公率領的五萬新兵,即便有我派遣的六千精銳。想徹底反擊燕國大軍,近乎是不可能的。”
龐乾點了點頭,不疾不徐的道:“那麽下一步,是永安城的防守。在我們發兵南下時,有一點是必須要安排的,就是永安城這裏,也必須留下一批軍隊鎮守。”
“人數不需要太多,卑職認爲一千精銳鎮守,那就足夠了。”
“第一,城池堅固,不會被輕易打破。第二,一千人鎮守時,隻要不是将軍和國公抵達,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打開城門,必須死死鎮守城池。”
“那麽,永安城就沒了問題。”
龐乾侃侃而談,眼神睿智,繼續道:“我們計算一下,我們出戰的兵力,南下六千人,留下一千人,隻剩下四萬三千人。所以這一批軍隊中,爲了防止燕國軍隊,還有什麽後手,再抽調三千騎兵策應附近。”
“三千騎兵,是一股相當強的精銳。”
“這一支兵力在,即便燕國還有什麽援軍之類的,也能直接抵擋拖延時間。”
“剩下的四萬精銳,和國公的大軍彙合。”
“卑職認爲這一戰,隻要是在戰場上大規模的厮殺,我們是有把握取勝的。而且我們出擊的時間,必須要算計準确,不能是立刻出戰,而是在燕國大軍前線,已經和國公交戰時,我們閃電出擊,開始和國公前後夾擊。”
龐乾說道:“如此一來,一方面确保我們不會遭到劉淵掉頭反攻,另一方面能直接合圍。”
荀鵬聽得贊許,颔首道:“這個建議,的确是不錯。不過我們出兵要介入戰場,還是先派遣騎兵大批進攻,這是速度快,能在最短的時間内,就進入戰場,開始策應國公。”
龐乾捋須笑道:“這方面倒是沒什麽問題。”
荀鵬說道:“龐先生,再仔細的想一想,看看還有什麽遺漏的。我們當下,還是要多做準備。因爲目前的前提下,仔細考慮不會錯。一旦到了戰場上,就沒有改變的機會。”
龐乾也是點頭,仔細和荀鵬再度推演着戰事。
兩人,仔細考慮着戰場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