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停靈停靈,該發喪發喪。與此同時,赢九霄駕崩的消息,也是迅速傳出鹹陽,秦國各地百姓得到消息後,無數人悲恸。
秦國境内的百姓,都因爲赢九霄的執政,才迎來了好日子。
沒有赢九霄,就沒有百姓現在的好日子。
沒有赢九霄,就沒有秦國各地的安定。
百姓很淳樸,誰對他們好,誰讓他們過上了好日子,他們就心懷感激。所以秦國各地百姓,出現了很多人,私下裏祭奠死去的赢九霄。
一時間,秦國無數人沉浸在這一氣氛中。
與此同時,赢九霄駕崩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江南晉國金陵城。拱衛司查到的消息,傳到大内總管簡興茂的手中,他看到消息,也是身體一顫。
赢九霄駕崩了。
這是大事。
甚至于因爲赢九霄的病故,晉國對秦國的政策,都可能發生改變。
簡興茂不敢耽擱時間,急匆匆進入宮中。他來到皇帝司馬沖的面前,躬身揖了一禮,禀報道:“陛下,秦國出大事了。”
司馬沖眉頭一挑,那略顯蒼老的面頰上有些意外,詢問道:“難道是秦國發生了内亂?”
這些年的司馬沖,權利增加了許多。畢竟顧喜不像是謝崇,顧喜在世家大族有影響力,顧喜的影響力畢竟有限。
年齡未必代表着魏王,可是年齡越高,在有能力的同時,那也能顯示出威望。
謝崇在晉國,影響力大。
顧喜暫時,還達不到這一個效果。
顧喜作爲百官之首,他更多還是得配合司馬沖,所以皇帝的權威更強。世家大族影響力大,但在皇權勢大的時候,也會相應地受到一些影響。
恰是如此,司馬沖操心的事情也多,以至于愈發的蒼老。
簡興茂迅速道:“回禀陛下,不是秦國發生了内亂,是秦國皇帝赢九霄駕崩了。”
“什麽?”
司馬沖震驚出聲,他直接站起身,臉上有着震驚神色,開口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赢九霄駕崩了。”
簡興茂笃定的回答。
“哈哈哈……”
司馬沖聽到後,忽然就大笑了起來,笑聲中盡是歡喜,更有一種直抒胸臆的暢快。
好半晌後,司馬沖才停止發笑。
他在大殿中來回地踱步,臉上的神色興奮無比。
“赢九霄這個大秦的皇帝,極爲難纏,而且睿智通達,堪稱是一代明君。”
“朕年輕時,就得到秦國的消息,說赢九霄自小飽經苦難,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他作爲皇帝,執政經驗豐富,老而彌辣。赢九霄在秦國,就是一根擎天柱石。”
“不管秦國遭到多大的風浪,隻要有赢九霄在,局面就不受影響。”
“可是現在,赢九霄沒了。”
“好,真好啊。”
“如果赢九霄再繼續執政一二十年,那麽大秦将不可敵。因爲赢九霄任用賢能,且用人極爲厲害。現在秦國沒了這個掌舵的人,一切就不一樣了。”
“天命不在秦國,而在于我晉國啊。”
司馬沖一邊踱步一邊喃喃自語。
他心中的野心,随着赢九霄的駕崩,突然就滋生了出來。如果赢九霄在,司馬沖自問不敵赢九霄,不是赢九霄的對手。他雖說也是皇帝,不得不承認,相比于赢九霄,他差了一些。
至于赢九霄的繼承人赢玉乾,在司馬沖看來,一個十多年不曾介入朝政的皇子,驟然得了機緣成爲大秦的太子。這樣的人即便是赢九霄全力扶持,可是沒有充分的根基,不足爲懼。
縱觀天下局勢,齊國的皇帝田和,因爲禦駕親征戰敗身死。如今的齊國,是一個兩三歲的小皇帝,朝政是田育和晏子初主持。
齊國,早就沒了優勢。
秦國如今,也沒了最爲厲害的皇帝。
一切的一切,不就是使得他司馬沖,一下凸顯了出來嗎?
這是天意垂青。
簡興茂站在一旁,看到司馬沖的神色變化,略微皺眉。因爲拱衛司掌握情報的關系,他知道太多的消息,也知道秦國雖說赢九霄沒了,秦國的根基不受任何的影響。
秦國仍是極爲穩定。
在這一前提下,秦國可不好攻打。
簡興茂卻也沒有說話。
他就是個太監,不幹涉朝廷的政務。而且拱衛司的消息,他隻是負責傳遞,不給予任何的建議。
司馬沖興奮過後,重新坐下來,沉聲道:“傳旨,召顧喜、謝玄、齊拱、石裕入宮觐見,哦,再通知謝崇,他行事穩重,老而彌辣,也一起參加。”
顧喜是晉國的吏部尚書,是百官之首。
謝玄是皇帝的心腹。
至于謝崇,雖說緻仕養老在家,可是謝崇在晉國的影響力還是在的,司馬沖也帶上了謝崇。
齊拱是兵部尚書,涉及到軍隊安排。
石裕,則是晉國大将。
内侍去傳旨,時間不長,顧喜、謝玄、謝崇、齊拱和石裕五個人聯袂進入,齊齊向司馬沖行禮。一衆人臉上的神情,都有些疑惑。皇帝突然把謝崇都喊來,肯定是發生了大事。
否則,不至于召集這麽多人。
司馬沖興奮神色溢于言表,他大袖一拂,迅速道:“剛得到拱衛司傳回的消息,秦國皇帝赢九霄駕崩了。”
嘩!!
大殿内,一下有了議論聲。
顧喜、謝玄等人議論了起來,這些人都見證了赢九霄當皇帝的幾十年情況。
赢九霄在位的前幾年,秦國的處境頗爲艱難,很是辛苦。可是赢九霄上位後,披荊斬棘,銳意強軍,對内鎮壓局面,對外強硬還擊,北抗燕國,東禦夏國,硬生生打出了大秦的生存之地。
最終,大秦穩穩立足。
這樣的一個皇帝,極爲厲害,這是誰都不否認的。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顧喜率先開口說話,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也是堆滿燦爛的笑容,感慨道:“值此之際,秦國皇帝赢九霄沒了,我晉國當爲魁首。齊國小皇帝死在戰場上,至今的齊國,還隻是田育和晏子初執政;秦國老皇帝死了,人死燈滅,秦國大受影響。唯獨陛下,春秋鼎盛,這就是我晉國的機會。”
謝玄也是開口道:“恭喜陛下。”
齊拱、石裕也是紛紛開口。
所有人的臉上,都有着燦爛笑容,赢九霄死了是秦國的國喪,這不是晉國的國喪。
這事情,和他們沒關系。
司馬沖也在興頭上,他見顧喜、謝玄等人一個個歡喜,卻見謝崇一言不發,開口道:“謝公,爲何不說話呢?”
謝崇之前在任時,他操勞操心,顯得蒼老,如今不再秉政,反倒是人感覺精氣神更好了。
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矍铄。
謝崇躬身揖了一禮,正色道:“陛下,大秦國喪,我晉國和秦國也算是盟友。值此之際,老臣認爲應該派遣使臣,前往大秦吊唁。這,是我晉國當務之急該做的事情。”
“不需要!”
司馬沖大袖一拂,斷然回答。
謝崇聽得眉頭一挑。
什麽意思?
皇帝直接拒絕吊唁,這番話裏面,分明是有着不一樣的含義。
謝崇心中忽然一突,難道皇帝想要開戰。
這是要趁火打劫,想要和秦國厮殺嗎?一想到這裏,謝崇的内心多了一抹擔心。
謝崇面色嚴肅,詢問道:“陛下不派遣使臣吊唁,有什麽打算嗎?”
謝玄、顧喜等人,紛紛看向司馬沖,都是等着司馬沖表态。
一切看司馬沖怎麽說。
司馬沖再度站起身,背負着雙手在大殿中來回踱步半晌,眼神漸漸銳利起來,沉聲道:“昔日覆滅夏國一戰,我晉國雖說得了豫州,可是朕不滿足。”
“晉國實力,不弱于秦國。”
“我晉國兵馬,數十萬人。”
“可是,隻得到區區豫州之地。在朕看來,少說也該把兖州之地,也奪取一部分來。隻是赢九霄這個人很厲害,有他在,我們和秦國開戰不劃算,也沒有太大的勝算。”
“即便開戰,雖說我們不懼大秦,最終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所以當初,朕願意偃旗息鼓。”
司馬沖的聲音,抑揚頓挫。
他的情緒更是飽滿。
他的眼神,已然是熠熠生輝,充斥着侵略性,繼續道:“如今秦國的皇帝赢九霄沒了,秦國已經沒了主持大局的人。在這一前提下,朕認爲可以和秦國一戰了。”
“晉國應該銳意進取,開疆拓土,把兖州之地奪取過來。一旦兖州、豫州、徐州合爲一處,我晉國就前所未有的強大。”
“諸位都是晉國的臣子,應該知道晉國立國至今,就從沒有如今的疆土。”
“可以想象,一旦奪取兖州,晉國該是何等的強大?再往前考慮一點,齊國實力不足,我們奪取了兖州,就切斷秦國和冀州的聯系,到時候我們連冀州也可以奪取一部分,晉國會更強。”
“這就是天賜的良機。”
司馬沖越說越是激動,他口吐唾沫,歡喜道:“這不僅是朕的機會,也是爾等的機會。朕,要做前所未有的開疆拓土之主。爾等,也要成爲大晉開疆拓土的功臣。你們,認爲如何呢?”
“陛下聖明!”
顧喜聽到後,心中也激動起來。
這的确是機會。
正如司馬沖提及的,赢九霄在的時候,晉國和秦國開戰,要取得勝利不容易。如今秦國赢九霄駕崩,秦國朝堂上肯定會是一番過渡和變化,秦國忙于内部事情,沒有足夠的精力一戰。
這是晉國的機會。
現在不戰,更待何時呢?
顧喜面色嚴肅,拱手道:“臣,贊同和秦國一戰。”
謝玄附和道:“臣也贊同一戰。”
齊拱眼神銳利,繼續道:“如今晉國和齊國那也是結盟的,齊國和秦國有着深仇大恨。别看齊國暫時向秦國認慫,畢竟齊國的皇帝,都死在了秦國軍中。”
“如此世仇,齊國不會罷休。”
“這一次我們和秦國開戰,可以聯合齊國,兩國讨伐秦國,到時候秦國更是扛不住。”
“陛下剛才提到了一點很關鍵,那就是冀州。我們可以允諾,歸還大部分冀州給齊國。如此一來,齊國得了好處,我們也得了好處,那就兩全其美。”
齊拱作爲兵部尚書,他自然是也希望開戰的。
有戰事,才有兵部的事情。
這是不能錯過的機會。
石裕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樣,他是軍中大将,有戰事才有軍人的價值。
石裕神色銳利,抱拳道:“陛下,末将願率軍開戰。我晉國自古以來,就不弱于北方。偏偏北方蠻子,自以爲是,認爲我們南人勢弱。這一次,便打出我晉國人的威風。”
謝崇心下歎息。
一群人啊,一群年輕人看到了丁點的利益,就嗷嗷叫着求戰。
可是打戰哪有這麽容易。
而且和秦國開戰,是以晉國爲主導。要知道之前聯合攻打夏國,是以秦國爲主導。之前聯合攻打齊國,又是秦國爲主導,晉國都是跟着一起旁敲側擊,得了許多的好處。
現在的情況,其實不合适。
謝崇看着一衆人的情況,他想開口勸阻,可是看到一衆人的神色,知道不能直接潑冷水。
否則,他會被群攻。
謝崇不願意過多地摻和讓自己處于不利的地位,主動道:“陛下,我們要和秦國開戰,最好是先聯合齊國和燕國。燕國一向是見縫插針,如果我們壓制了秦國,燕國不請自來,自然會攻打秦國的。”
“所以關鍵,還是齊國。”
“有齊國出兵,對付秦國就更有了把握。”
“老臣認爲應該先派遣使臣,前往齊國接洽,和齊國商談一番。”
謝崇的打算很簡單,先緩一緩,讓皇帝派遣使臣去接洽。如果是齊國不出兵,晉國獨木難支,或許皇帝就不出兵了。
顧喜搖了搖頭,反駁道:“謝公,在下認爲,不管是齊國是否出兵,我晉國都可以做準備,都可以做出安排。因爲這一次,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司馬沖眼神銳利,颔首道:“朕的意見,和顧喜相同。此戰是天賜良機,不能錯過。常言道,天于不取反受其咎,一旦錯過了這一戰的機會,晉國就不可能再擴張。”
石裕附和道:“陛下聖明!”
謝玄道:“陛下聖明。”
一個個不斷開口,全都是稱贊司馬沖的,都認同出兵的建議。因爲所有人都認爲赢九霄死了,的确是晉國的天賜良機。
所有人,都想要擴張。
所有人,都想要立功。
人生在世,立功、立德、立言,這是三不朽,但凡能做到一點,便是人生值得。不論是司馬沖,亦或是顧喜、謝玄等人,都是有了想法。
謝崇心下搖頭,他無法阻攔,開口道:“陛下決定了,老臣附議。”
“那就好。”
司馬沖點了點頭。
他思索一番,沉聲道:“如今要聯合齊國,派遣誰出使最合适呢?”
顧喜說道:“陛下,謝玄昔日曾在秦國,作爲我晉國駐派秦國的人,能言善辯。這一次,臣建議安排謝玄前往。快去快回,早些完成聯合。而且這一事情,應該不難。”
“臣願前往。”
謝玄立刻就回答。
司馬沖點了點頭,颔首道:“那就這麽定了,外交方面,謝玄爲主負責聯合;内政方面,顧喜協調戶部,着手抽調糧草和器械,準備接下來的戰事;兵力方面,石裕和齊拱配合,調集兵馬。此次作戰,抽調十五萬大軍北上。”
“喏!”
顧喜、謝玄、石裕、齊拱齊齊回答。
“退下吧。”
司馬沖擺了擺手。
一衆人退下,各自忙碌去了,謝玄和謝崇則是乘坐馬車往回走。
謝玄面色嚴肅,沉聲道:“父親,兒子看您的意思,是希望勸谏陛下,不希望晉國出兵嗎?”
“唉……”
謝崇歎息了一聲。
謝玄皺起眉頭,沉聲道:“父親,何故歎息?陛下的分析,其實也正确。如今赢九霄死去,确确實實是我晉國的機會。秦國群龍無首,朝堂還沒有磨合調整,現在出兵,秦國難以抵擋。而且,也恰恰有齊國和秦國的仇恨在,聯合齊國出兵,現在恰逢其時。錯過了這一機會,就難以再謀劃對付秦國。”
謝崇面色嚴肅,他捋着颌下的胡須,緩緩道:“你們一個個,都想着趁他病要他命,要突襲秦國。可實際上,秦國哪裏是這麽好攻打的呢?”
“一方面,北方騎兵縱橫,戰場厮殺的方式完全不一樣。即便是我晉國也有騎兵,可是秦國鐵騎,天下皆知。要攻打秦國,在兵力配置上,我們不占優勢。”
“另一方面,晉國連續的勝利,使得所有人有一種錯覺,仿佛晉國也是戰無不勝的。隻是所有人都忘記了,每一次的戰事,都是秦國作爲主力在進攻。”
“第三,秦國赢九霄雖說病逝,可是秦國的文官武将,一個個都在。所有人,都是經驗豐富。隻要是新上任的皇帝不作死,怎麽可能出現不敵呢?”
“第四,秦國皇帝剛剛駕崩,晉國突襲,這很不合禮儀,不是禮儀之邦該做的事情。我們這樣做,給人的感覺,那就是偷襲,不是大國所爲。”
“第五,秦國皇帝駕崩後,我們突襲,那麽消息傳到了秦國,會惹怒無數的秦人,會使得秦人同仇敵該,衆志成城。在人心方面,秦國肯定更是心中憋着一股氣。”
謝崇侃侃而談,分析道:“總之這一次的厮殺,老夫是不看好。可惜,你們所有人都被蒙蔽了眼睛。一個個人,都隻看到了好處,沒有看到潛在的威脅。”
謝玄聽到後若有所思。
父親的分析,的确是有一定的道理。
謝玄思索一番,還是說道:“父親的話,兒子也認同。不過不管如何,如今都是機會,所以兒子認爲還是可以試一試。即便是失敗,那也無妨。一旦是勝利,那就又太多的機會。”
“罷了,随你們安排。”
謝崇搖了搖頭。
人被利益沖昏了腦袋,就難以勸阻,謝崇也就不再幹涉。
父子兩人回到府上,謝崇依舊看書去了,謝玄則是更換了衣衫,直接就啓程北上,往齊國臨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