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站定後,行禮道:“鍾離拜見鎮國公。”
林豐道:“陸廣發生什麽事?”
鍾離迅速解釋道:“回禀國公,我家公子被人打了。雖說不曾受傷,卻飽受羞辱。具體情況是這樣的,今天上午我和公子在城内閑逛,我們在街道上行走時,遇到一輛馬車奔馳而來。”
“馬車橫沖直撞,一出現就使得街道上雞飛狗跳,許多行人倉促躲避。”
“公子恰巧也在馬車前方,因爲距離太近,公子恰恰在馬車抵近時才躲開。原本這事兒,該到此就結束。可是馬車上,竟有一個青年下來,對着公子就是一陣辱罵,極盡難聽。”
“公子講道理,卻是沒用。”
“青年更是掄起鞭子,朝公子抽下來。我上前拽住鞭子,把鞭子拽掉了。沒想到這一下,就捅了馬蜂窩。對方也有宗師出面,直接對付我。”
“對方的侍衛又趁機,把公子打翻在地上。那青年踩着公子,極盡羞辱,狠狠踩踏公子的臉和腦袋。”
“我憤怒下反擊,仍是被打傷左臂,還有腿骨也受傷。”
撲通!
鍾離忍着腿上的傷勢,咬牙跪在地上,以頭叩地道:“鎮國公,我家公子知書達理,從沒有仗勢欺人。這一次,被人如此的欺辱,請國公爲我家公子做主。原本公子不準我說出去,可是在秦國,公子隻認識國公,懇請國公幫忙。”
林豐聽得驚訝。
陸廣遭到羞辱的情況,一看就不正常。這青年肆意挑釁,擺明了是對付陸廣,不是什麽偶然情況。
應該是有預謀的。
林豐心中有了初步的判斷,攙扶着鍾離起身,問道:“對方的身份,打探到了嗎?”
鍾離搖頭道:“青年叫什麽名字,我不知道。可是我聽周圍的人說,對方是安國公府的人。”
安國公!
林豐眼眸眯了起來。
安國公名叫胡嘯,是秦國的貴族,起于行伍,已經快八十歲。赢九霄繼位之前,秦國北面邊境曾面臨燕國侵襲,胡嘯率軍迎擊,打退燕國的侵襲。
赢九霄繼位後整頓秦國,更頻頻出兵抗擊侵襲,胡嘯在戰場立下赫赫功勳,被敕封爲安國公。在秦國朝廷局勢穩定下來,軍中有王烈、蒙鳌等虎将湧現,年邁的胡嘯便緻仕養老。
胡嘯是一代虎将,敢拼敢殺。不過胡嘯緻仕後,胡家沒有特别出彩的年輕一輩。
林豐思忖着,涉及到胡嘯,這事兒要琢磨一下,因爲對方故意針對陸廣,是否還有更深層次的意思?
這一舉動,是要對付科舉的人嗎?
所以故意挑釁?
鍾離見林豐遲疑,心頭一突,林豐難道怕了安國公嗎?
看來,林豐也靠不住。
鍾離在廬江陸家是供奉,也是有身份的人,性子高傲,不願意求人。他已經下跪懇求,可是林豐不願意,鍾離也就不再多言,直接道:“鎮國公不願意出手,在下告退。”
林豐道:“你離開做什麽?”
他打量着鍾離,這個人是宗師,性子急,是護主之人。
鍾離也是有些疑惑,問道:“難道國公願意出手幫助我家公子?”
林豐反問道:“你怎麽看出,我不出手幫助陸廣的?”
鍾離讪讪一笑,尴尬道:“國公遲疑不說話,我就以爲國公不樂意。”
林豐解釋道:“我隻是考慮胡嘯的情況,想着他的一些事情。走吧,先去探望陸廣,我再親自帶着陸廣,向胡嘯讨還一個公道。這一次,我爲陸廣撐腰。不管胡家的哪個人羞辱了陸廣,絕不輕饒。”
“國公大恩,鍾離代我陸家感激不盡。”
鍾離這才徹底放心。
林豐帶上高小魚,和鍾離一起往陸廣居住的驿館去。
陸廣、梁山、左丘等科舉選拔出來的士子,都是安置在驿館中。不過吏部安排所有入榜單的士人,縣衙的縣尉、縣丞,以及佐吏很好安排,所以大批大批的士人陸續都已經去地方上任職。
如今驿館中,剩下的主要是前三十名的人。
甚至,前三十名中,靠後的一些人也都安排去了兖州地方上擔任縣令。隻有陸廣、梁山、左丘等少數人,暫時還留在驿館中,畢竟這些人要安置,需要仔細甄選地方上的情況,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安置的。
林豐來到驿館後,看到了已經簡單洗漱的陸廣。
陸廣神色平靜,看起來沒有什麽,可是林豐能感受到陸廣内心的憤怒,那冷靜的眸子中仿佛有一團火光在燃燒。
這是陸廣的憤怒。
陸廣年少成名,更是廬江郡的天之驕子,這樣的人遭到羞辱,怎麽可能沒有怒火呢?
陸廣壓下怒火,平靜問道:“國公,您怎麽來了?”
林豐說道:“鍾離說你遭到安國公府的人欺負,被各種羞辱,我來看一看。”
陸廣道:“我沒事的,鍾離就是小題大做,您不必管。”
林豐直接問道:“你怎麽處理?”
陸廣眼神幽深,說道:“國公,說句實話,我活了二十多年,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羞辱。我心中,恨不得殺了他,讓他爲今天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可這是鹹陽,不是廬江郡,也不是晉國。”
“在這裏行事,我不可能肆意。所以我會先搜尋他的情況,再搜集他的罪證。既然知道對方是安國公府的人,這樣一個橫行霸道肆無忌憚的人,我不信他羞辱我後,就轉性子當好人了。”
陸廣眼中掠過一道冷光,說道:“等找到證據後,我會親自告禦狀。即便是豁出這一身的前途,我也要讓他付出代價。更何況,我相信陛下會處置。”
“你很理智。”
林豐心中滿是贊許。
陸廣遇到事情,冷靜理智,天生就是做官的料子。
做官,就需要這份隐忍和理智。大多數人的官場,不可能橫沖直撞,需要隐忍,需要長袖善舞的手段,還要講規矩。
林豐一貫不喜官場,他喜歡的是快意恩仇,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你敢羞辱我,那我十倍百倍還給你,讓你生不如死。
這是林豐的态度。
林豐說道:“你的想法不錯,可是我不贊同。安國公家的人羞辱你,我給你撐腰。對方怎麽羞辱你的,我讓他十倍百倍的償還。”
陸廣眼中多了一抹感激神色,搖頭道:“國公,涉及到安國公,您不适合介入進來,我自會處理的。”
啪!
林豐一巴掌輕拍在陸廣腦袋上。
陸廣愕然,問道:“國公打我做什麽?”
林豐哼了聲,說道:“第一,陸逸是我的好朋友,我和他在船上相識,關系極好。你是陸逸的親弟弟,也是我的兄弟。你遭到羞辱,我能不管嗎?”
“第二,你是科舉選拔出來的人,更是第一次科舉的魁首。你遭到羞辱,那麽對方不僅是打你,更是掃我林豐的臉面。對方羞辱你,就是羞辱科舉,我自然要出面。”
“第三,你的做法雖說不錯,也很理智。可是在我看來,沒有必要。該強硬,那就強硬。對方不講規矩,那我們就打上門去,看安國公如何處理?”
陸廣聽到後愣了下,臉上浮現出一抹感動神情。
林豐待他極好。
不管林豐是什麽理由,可是林豐爲他出頭,就是林豐的恩情。
林豐見陸廣遲疑,繼續道:“年少老成,是好事。不過有些事,不能忍。你能忍得了被人踩在地上,我忍不了你被人踩在地上羞辱,我的人不該如此被欺負。走吧,随我去安國公府。我也想看看,安國公府的人有多嚣張?”
陸廣問道:“國公不怕惹怒安國公府,引發沖突嗎?”
林豐道:“怕沖突,我就不來了。在鹹陽城,我怕誰?滿朝上下,即便是昔年的太子皇子,我都不懼,何況是一個安國公。你小子廢話真多,走不走?男子漢,還有沒有一點血性?”
“走,我随國公去。”
陸廣咧嘴一笑,眼中迸射出濃濃的憤怒,他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緒。
報仇,誰都願意。
他也願意。
林豐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外走。陸廣和鍾離跟上,一行人出了驿館,往城内安國公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