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氣氛壓抑。
田和端坐在正上方,一言不發。
下方百官,先前還議論紛紛,此刻卻全部噤聲。
林豐的态度太強硬了。
不答應,那就打。
問題是齊國本質上,不願意和秦國交鋒。如果僅是秦國,不涉及到晉國,齊國可以态度強硬。可是加上了晉國,天下的局勢就不一樣了。
一旦混戰,就難得安甯。
情況,會更複雜。
田和見百官不說話,良久後,他直接道:“都說說看,該怎麽辦吧?如果隻是常泰甯,倒也好忽悠。林豐接手了談判,他态度強硬,寸步不讓,我們總該有一個章程。”
“陛下,我們一戰就是,何懼秦國。我齊國萬千将士,不懼一戰。”
兵部尚書項燕站出來開口。
他曾是領兵的将領,調入朝中後,先擔任兵部侍郎,再提拔爲兵部尚書。
和之前的幾任兵部尚書相比較,項燕是最如魚得水的。按照齊國不成文的規矩,兵部尚書基本都是軍中将領擔任,因爲熟悉軍務,不至于什麽都不知道。
軍人出身的将領,性格更爲耿直一些。
以至于,前幾任的兵部尚書最終都黯然離場。
項燕卻是不一樣。
他有軍人的底線,也有軍中将領的堅持,卻又能屈能伸。而且他進入朝廷中,直接就向晏子初靠攏,成爲晏子初一方的人,所以項燕穩步提升,最終成爲兵部尚書。
甚至,他在朝中地位很穩固。
項燕眼神銳利,強勢道:“陛下,晏飛将軍長驅直入,奪取泰山、永山兩郡後,按照最新的情報,已經往西進發。這時候把全部的地盤讓出去,太掃齊國顔面。臣就是一句話,我齊國奉陪到底。難不成,咱們齊國還怕了秦國不成?”
“不妥!”
就在此時,戶部尚書王通站出來反對。
王通五十開外的年紀,挂着兩個濃濃的眼袋,他緩緩道:“項尚書說要和秦國打仗,嘴上說起來是容易。實際上,一旦打起來,那就難以收場。”
“尤其晉國對齊國邊境徐州部分區域,一直虎視眈眈,這是誰都知道的。這時候任由晉國介入,對齊國不利。再者,打仗也需要錢啊。”
“這一戰,本是可以避免的,沒必要和秦國蠻子厮殺。”
王通說道:“陛下,老臣反對。咱們不能爲了打而打,而且也沒有必要逞能。”
随着項燕、王通開口後,百官紛紛表态。
有支持的。
也有反對的。
都各執一詞,理由其實很簡單,無非支持一戰的人認爲齊國不懼一戰,不支持一戰的則是認爲齊國不适合和秦國、晉國同時開戰,都不是什麽稀奇觀點。
“肅靜!”
田和呵斥一聲。
刹那間,百官噤聲。
田和眉頭皺起,有些頭疼。道理他都懂得,隻是這抉擇很難。
田和看向田育和晏子初,說道:“皇叔、晏卿,你們說該怎麽辦?咱們打還是不打?”
田育道:“臣認爲不适合一戰。”
“理由呢?”
田和沒想到田育會反對。
先前,田育和林豐針鋒相對,如今竟是反對出戰。
田育解釋道:“這一戰隻要是開打,就會涉及到晉國。我們把晉國,逼到秦國一方,不利于我們。要開戰,也該是齊國籠絡了晉國,聯合起來和秦國開戰,這才是出兵的最佳時機。”
晏子初接過話道:“陛下,臣也贊同琅琊王的分析。兵者,國之大事,不可輕啓。一旦開戰,涉及到兩國的交戰,就不可能簡單解決,肯定會有一個輸家。所以,我們要和秦國一戰,也要做好了準備來。至少目前,沒有做好準備。我們不是怕秦國,而是擔心晉國介入,局勢會複雜。”
田和歎息一聲。
田育、晏子初齊齊反對出戰。
結果已經很明顯。
田和說道:“既如此,那就隻能傳令晏飛返回,舍棄泰山郡和永山郡。”
晏子初正色道:“即便讓晏飛撤軍,也不能便宜了秦國。傳令給晏飛,讓他裹挾百姓、糧草等,把所有一切帶走。隻要兩郡之地的人口到了齊國,泰山郡、永山郡兩地荒涼,秦國要重新恢複兩地,就需要足夠的時間。總之,好處不能給秦國,讓他們得到的,都是荒蕪沒用的地方。”
田育道:“晏丞相所言,臣贊同。”
百官見狀,都不再議論。
一個個紛紛表态,都支持同意秦國的條件。畢竟兩個大佬都表态,誰還敢繼續說要抵抗呢?
田和沉聲道:“既如此,那就準備同意秦國的條件。不過召見林豐,談及簽訂盟約的時間,明天再進行。現在就直接召見,顯得我齊國太急了。”
“陛下聖明。”
晏子初和田育齊齊回答。
百官也齊齊附和。
田和不再談及和秦國談判疆域的事情,開始詢問你百官,處理齊國本身的朝政。
……
皇城外,馬車中。
林豐、常泰甯乘坐馬車返回。
常泰甯問道:“林侯爺如此的強硬,萬一真的引發戰事,咱們秦國倒是沒什麽。可是晉國,當真會出兵嗎?”
他佩服林豐手段,隻是也忐忑。
萬一晉國不介入呢?
林豐道:“真要開戰,晉國會介入的。當然,齊國不可能開戰的。總之,常郎中不必操心。”
常泰甯點了點頭。
他看向林豐,有些欲言又止。
最終,常泰甯還是忍不住,主動道:“林侯爺,昨天我的話有些急躁,更冒犯了侯爺,得罪之處,請你海涵。”
到如今,常泰甯覺得兩國的談判,不會有什麽變數。
所以,直接認慫了。
再不認慫,等回到秦國,他豈不是更丢臉?
林豐見常泰甯的模樣,提醒道:“你和我之間,沒有什麽矛盾,也不必道歉。你要做的,隻是記住一點,隻要作爲秦國的使臣出使,任何時候,你代表的都是秦國,代表了秦國的顔面。”
“你被人忽悠,要答應有損秦國的條件,人家就會認爲你傻,更會認爲秦國好欺負。你人在外面,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秦國,該強硬那就強硬,不要擔心強硬會帶來什麽可怕的後果。”
“你處處強硬,帶不來什麽可怕後果。”
“因爲秦國,不懼一戰。”
林豐也沒有和常泰甯僵着,對方服軟,他也就借坡下驢了,畢竟都是秦國的人。
常泰甯道:“在下謹記林侯爺教誨。”
頓了頓,常泰甯道:“林侯爺,還有一件事您得注意一下。”
林豐問道:“什麽事?”
常泰甯道:“我到了臨淄後,向齊國遞交了國書,隔了好幾天,田和才接見我。這期間,我在臨淄閑逛,了解了一些消息。如今稷下學宮,處處批判荀子。許多士人,都在抨擊荀子。你要當心一些,畢竟你是荀子的弟子。”
林豐眼中掠過一道精光,說道:“一群腐儒,憑什麽批老師?此事多謝你,我會處理的。”
常泰甯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兩人乘坐馬車回到驿館,常泰甯自己回房間去了。
林豐來到徐琉璃的房間中,徐琉璃不曾外出去遊玩,林豐主動問道:“琉璃,我和齊國談判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暫時沒有什麽事兒。我們外出去遊玩一番,你意下如何?”
“好啊。”
徐琉璃神色有些雀躍,興奮道:“我想去稷下學宮看看,那是天下名儒彙聚的地點,也是荀子曾執教的地方。”
“行,就依你。”
林豐笑了起來。
稷下學宮批荀子,這事兒他本就要處理。徐琉璃要去,那正好合适。
兩人出了驿館,徑直往稷下學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