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豐和徐琉璃剛走出皇城,準備找一處客棧落腳時,一個侍從迎了上來,躬身道:“林侯爺,請您稍等片刻,顧尚書随後就來。”
這是顧喜安排的人。
他一得知林豐來了,便安排人在皇城外守着。
林豐點了點頭。
侍從去通報,時間不長,顧喜大步走來,走到林豐的面前,行禮道:“小師叔、公主。”
徐琉璃點了點頭。
林豐道:“你是晉國吏部尚書,百官之首,何苦親自來呢?”
顧喜正色道:“小師叔到了金陵城,我作爲荀門弟子,怎麽能不盡地主之誼呢?小師叔在金陵城,就住在我的府上。待事情辦完要離開時,我再送小師叔離開。”
林豐直接道:“我來晉國這裏,一方面,是和陛下談判,目前已經達成協議,促成晉國和秦國對夏國疆土的劃分。另一方面,是和琉璃的婚事。這事情陛下說了,他會安排。等婚事結束,我就會帶着琉璃離開晉國。”
顧喜說道:“小師叔的婚事,必須在我顧家啊。您在晉國,沒有認識的人,正好我顧家來操辦小師叔的婚事。公主這邊,是陛下操持。至于小師叔,則是在顧家操辦,那正好合适。”
林豐道:“太麻煩你了。”
顧喜忙不疊搖頭,說道:“不麻煩,不麻煩的,小師叔随我來。”
“那就辛苦你了。”
林豐直接同意。
對林豐來說,顧喜願意操持婚事,就任由顧喜安排就是。
顧喜道:“小師叔、公主請随我來。”
林豐、徐琉璃應下,徑直往顧家去。一抵達顧家,顧喜先安排人給徐琉璃和林豐準備院子,騰出來給兩人居住。
顧喜暫時也沒有來打擾。
一方面,林豐和徐琉璃才相見,自是有許多的話要說。另一方面,涉及到林豐的婚事,顧喜得進宮去,和皇帝接洽一番,商讨一下大體的情況和流程。
林豐和徐琉璃在房間中,兩人有了私人說話的空間。兩人偎依在一起,主要是徐琉璃在說,林豐聽着徐琉璃說,偶爾插幾句話。
柔情蜜意下,兩人漸漸耳鬓厮磨。
最終,又是一番雲雨。
傍晚時分,林豐和徐琉璃收拾妥當,在院子中聊着天,說着去秦國的事兒。
徐琉璃清秀的臉上,卻是浮現出一抹忐忑,問道:“夫君,白姐姐性子如何,可好相處?”
林豐道:“玉瑤的性子很柔和,很好相處,你安心便是。”
之前在秦國時,林豐和白玉瑤聊天,私下裏也說過徐琉璃的事兒,白玉瑤沒有反對。
甚至,還支持。
這是時代情況所緻,天下間的世家大族,或者說但凡有點家業的人,大多數都是三妻四妾,乃至于妻妾成群的。
基本上,權貴大族的男子妻妾更多。
大家族的人娶妻納妾,一方面是男子掌握足夠的資源,能夠娶妻納妾,這是時代情況。另一方面,則是家族爲了傳承,必須要子嗣繁茂。
一個家族的傳承,需要詩書傳家,需要資源,但根本是子嗣要旺盛。
偌大的一個大家族,你膝下隻有一個兒子,繼承人隻有一個,那麽所有的希望都會寄托在一個人身上。
偏偏這時代,醫療條件更差。
稍不注意,可能就夭折。
即便是安全長大,可是如果長歪了不成才,又隻有一個繼承人,家族就徹底崩了。如果子嗣多,即便大概率會有許多的米蟲,有許多不成才的,可隻要有一個或者兩個是成才的,家族就能延續下去。
這是一個大概率的情況。
人口衆多,再加上家族的詩書傳承,以及資源人脈堆積,才是大家族傳承的根本。
恰是這樣的緣故下,白玉瑤都曾讓林豐納妾。
徐琉璃聽到林豐的話,眼眸轉動,想了想道:“我相信夫君,也相信白姐姐。”
“安心便是。”
林豐笑着安撫。
白玉瑤的性子,本就比較好相處,白玉瑤也知道徐琉璃。
兩人說着話,這時候一個侍從進入,禀報道:“公子,家主請您二位赴宴。”
“知道了。”
林豐和徐琉璃站起身就往外走。
兩人到了用飯的飯廳時,顧喜以及顧家人都到了,顧喜專門把林豐請到上位落座。
宴席,極爲豐盛。
顧家的人,都知道林豐的身份,也知道徐琉璃的身份,都是頗爲尊敬,一場宴席賓主盡歡。
吃過晚飯後,顧喜才把林豐和徐琉璃請到了書房中談事情。
顧喜正襟危坐,直接道:“小師叔、公主,關于你們的婚事,我下午專門入宮,和陛下商談了一番。稍後會有人,迎接公主入宮居住,等待成婚。”
“如今選定的黃道吉日,是在四天後,十一月二十八,這是黃道吉日,”
“屆時,由小師叔親自帶着迎親隊伍,去皇城迎親。”
“一般情況下,皇室的公主下嫁,不可能出現迎親隊伍入皇城去。也就是陛下寵愛公主,專門破例,所以允許顧家安排人去皇城中迎親,再帶着隊伍回到顧家,按照成婚的禮儀進行。”
“婚事,就是這樣一個流程。”
顧喜說道:“總之,該有的都會有。因爲這一次婚禮不同,有些破格也有些不同。對小師叔和公主來說,你們聽從安排就是,都不需要去管。”
林豐道:“辛苦你了。”
徐琉璃也是一臉感激神色,說道:“辛苦顧尚書。”
顧喜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道:“能爲小師叔操持,是我的榮幸。”
顧喜又說着其他婚事要注意的一些細節。
不多時,傳來一陣敲門聲,有侍從進入禀報,說是宮中來人,請徐琉璃入宮的。
林豐送徐琉璃出了顧家,才和顧喜回到書房中。
顧喜感慨道:“小師叔您迎娶公主的規格,是晉國頭一遭。陛下爲了公主,處處讓步。甚至很多安排,都是陛下安排,我不曾提及。”
林豐自是知道司馬沖寵愛徐琉璃,他再度道:“辛苦你了。”
顧喜道:“小師叔折煞我了,實際上,我也沾小師叔的光。有公主和小師叔的這一層關系,顧家在陛下的心中,有更大的影響力。我在朝廷中,話語權也更重。”
頓了頓,顧喜再度道:“說起來,我如今心有疑惑,想請小師叔解惑。”
林豐道:“你有什麽問題?”
顧喜正色道:“小師叔,按理說我出自顧家,我作爲吏部尚書,作爲晉國百官之首,我所代表的不僅是朝臣,實際上也代表了家族。隻是到了我這一步,我在乎的不僅是家族,更還有朝廷和天下。”
“儒家弟子,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到了治國的這一步,便要施展抱負,治理國家,使得晉國更爲強大,使得晉國的百姓更加安居樂業。”
“可是,我無法辦到。”
“我每每施政時,許多有利于百姓的政策,想要頒布下去,都會因爲觸及到各大家族的利益,無法貫徹。如果真正推行政策,該如何安排呢?”
“可有破解的辦法?亦或是,可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林豐頓時就明白了過來。
昔年謝崇執政時,謝崇就是一個政客,沒有去考慮百姓如何,隻要百姓過得去就行。謝崇在穩穩執政的前提下,主要是加強家族的實力。
這是大家族之人執政的一個基本理念。
施展抱負,加強家族。
顧喜執政的時間不長,他也不是一個冰冷的政客,有更多的理念和抱負。
他想改善百姓的生活。
隻是這事兒,卻不容易,因爲晉國的政治環境,是完全不一樣的。
林豐思忖着。
他不曾立刻回答。
顧喜靜靜的等待着,沒有去打擾林豐。他知道自己提出的問題,或許在秦國不是大問題。可是在晉國,這是一個最根本性的大難題。
好半晌後,林豐開口道:“顧喜,你要施政爲民,要頒布有利于百姓的政策,就不可能繞開晉國的世家大族。你真正要實施,我有上中下三策,供你選擇。”
顧喜精神振奮,連忙道:“請小師叔明示。”
林豐說道:“我的上策,勸說晉國的世家大族,釋放一部分資源。隻要晉國主要的世家大族願意配合,你施政爲民的想法,也就輕而易舉,不會有太大的難度。有他們的配合,你更是會很輕松。當然如何勸說,那就是你的事情。”
“難,太難了。”
顧喜搖頭說話。
他本身就是出自晉國大家族的顧家,了解大家族的情況,大家族怎麽可能不要自己的利益呢?
配合他做事。
憑什麽?
顧喜知道很難,他直接道:“我要造福百姓,本質上來說,就是從大家族虎口奪食,讓利于百姓。所以,大家族不可能全力支持我。小師叔,中策呢?”
林豐說道:“中策簡單一些,但不可避免的,就會和大家族産生沖突。晉國世家大族無數,有諸多的大家族犯事,你尋覓一兩家比較典型的大家族出來處置,借此敲打大家族,再頒布政策,自然能有利于百姓的。當然,涉及到其中的談判,以及分寸的拿捏,需要你掌握好。甚至,也并不容易。”
顧喜點了點頭,心中思忖着。
好歹,有一定可操作。
林豐繼續道:“我的中策實施,雖說你和大家族之間會有裂痕,可好歹還是擡頭不見低頭見,能一起共事的。可是,一旦實施下策,那就是徹底撕破臉。”
顧喜道:“下策是什麽?”
林豐眼神銳利,說道:“下策是簡單粗暴直接,直接謀劃颠覆晉國的大家族。一方面,出台政策,全面打擊晉國的大家族。另一方面,搜尋大家族的罪證,不斷覆滅一個個大家族,徹底解決晉國世家大族掌權的問題。隻要沒了大家族掌權,什麽政策,都能貫徹下去。”
“難,難,不可能的。”
顧喜搖頭道:“小師叔,你不在晉國官場,不知道晉國世家的影響力。晉國世家滲透力,太大了。晉國官場,都是世家大族出身。真要是對付大家族,恐怕我第二天就直接下台。甚至,被罷免都是最輕松的,最大可能是身死。”
林豐聳肩道:“那就沒辦法了,畢竟改革不是輕松事情,是真正要革命的,要流血的。”
顧喜歎息一聲,沉默片刻後,說道:“小師叔提及的中策,我琢磨一番,有一定的可操作性。我往這方面靠攏,争取籠絡一批正義之士,再來打壓一批大家族,盡力能造福于民。”
林豐道:“即便是這一安排,也不容易。世家大族爲什麽難纏,因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雖說有競争,更多還是一體。你要推行這一政策,也慢慢來,最好再和皇帝溝通。有皇帝的支持,阻力也更少一些。”
“我明白。”
顧喜鄭重的點頭。
事情不容易,但顧喜卻要執意去做。既然成了吏部尚書,成了百官之首,總歸要去做一點有意義和力所能及的事。
否則,如何對得起頭頂的官帽呢?
林豐看到顧喜的神情,不再多言。他來晉國,是出使談判和解決徐琉璃的事。晉國朝堂上的問題,林豐管不了,他能提出建議,已經仁至義盡。
說句不中聽的,真要晉國和秦國交鋒,雙方還是敵對的。
一切,看顧喜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