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夏國帝都。
如今的安邑城,雖說繁華依舊,人來人往很熱鬧。可相比于以往,卻是多了些急躁,多了些慌亂。
其原因,是大秦興兵來犯。
隻是滿朝上下,夏國的權貴,乃至于地方上的大族,該享受的依舊繼續享受。對他們來說,他們不在乎大秦來進攻。甚至在很多人的眼中,他們認知和了解到的大秦,依舊是蠻夷之輩,兇猛但後繼乏力。
大秦殺來,頂多殺一陣就結束。
大秦的兵鋒,不可能真正殺到安邑來。
這是夏國權貴的看法。
隻是相比于權貴依舊笙歌燕舞,相比于權貴依舊奢靡度日,如今的吏部尚書兼戶部尚書曹冀,卻倍感壓力。曹冀升官太迅速了,扛不起壓力。
曾經,他隻是徐長階的弟子,在朝中做一個小小的侍郎。燕無極被殺後,曹冀因爲懂得戶部的運作,被徐長階提拔起來,擔任戶部尚書。
有徐長階在,曹冀能很順利推進事情。畢竟很多的決定,雖說是他戶部安排,實際上是徐長階的命令,沒有人會反對。可是,徐長階轉眼死了,他這個執掌戶部時間不長的戶部尚書,一下被皇帝提拔起來兼任吏部尚書,執掌朝政。
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要曹冀負責。甚至皇帝要修道煉丹,要大量的錢财,曹冀更是頭疼。
曹冀在短短時間,疲憊了許多,已經是有了眼袋。
吏部尚書,署衙内。
曹冀正在看如今呈遞上來的人事調整,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曹冀上台了,他除了要籠絡住昔年徐長階的力量,還得進一步布局人事安排,想提拔自己人,再把不配合的人排擠下去。
問題是,朝中的許多官員都有各自的背景,這些人都不服曹冀。
這就導緻曹冀的命令,無法徹底貫徹。
一些小問題,曹冀能安排。涉及到重要的人事,一起商議決斷時,曹冀就無法主導了。
你曹冀不同意?
要鬧可以,鬧到皇帝的面前就是。
然而,一旦鬧到皇帝的面前,意味着曹冀丢臉。不論是燕無極,亦或是徐長階在時,都能做到大權獨攬,都能做到命令直接安排下去。
輪到你曹冀,你就無法安排,豈不是顯得無能嗎?
對此,曹冀一直忍耐。
偏偏朝中的諸多事情,曹冀無法安排,内心就很是疲憊,頗有心力交瘁的感覺。曹冀翻看的内容,是他的安排又被阻攔,他氣憤之下,直接把奏折扔到一邊去。
太氣人了。
他獨自支撐朝局。
要考慮皇帝,要考慮前線戚飛熊,要穩定地方百姓,還要安排各地掃蕩賊匪,甚至要和朝廷的官員鬥智鬥勇,諸多的事情下來,曹冀都有撂挑子的想法。
在曹冀生悶氣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侍從進入,道:“曹尚書,趙統求見。”
趙統負責赤甲騎的事兒,如今曹冀作爲吏部尚書,很多事情是趙統直接和曹冀對接。
曹冀揉了揉面龐,他不能得罪赤甲騎,臉上挂着笑容,吩咐道:“請!”
侍從去通知,不多時,趙統進入,躬身行禮。
曹冀臉上挂着笑容,說道:“趙統領,你今天來有什麽事情嗎?”
趙統面色冷肅,正色道:“曹尚書,前線出大事了。”
曹冀心頭咯噔一下。
前線出大事。
難道戚飛熊敗了嗎?
曹冀的内心,登時緊張了起來,呼吸都有些急促,連忙道:“怎麽回事,難道戚太尉在前線兵敗撤退,無法擋住秦國的大軍了嗎?”
趙統歎息道:“如果是這樣,那也就好了。事實并非如此,而是更爲棘手。”
曹冀道:“到底怎麽回事?”
趙統正色道:“赤甲騎傳回的消息,一共有四條。第一則消息,是徐尚書身死,以及糧草丢失,所以戚太尉和秦軍交鋒時,被秦軍借着消息攻擊,以至于軍心受損。戚太尉兵敗一陣,損失了差不多三萬精兵。”
“第二則消息,朝廷安排了供奉的大宗師鐵一凡,前往刺殺秦軍主帥白策軍。哪裏知道,鐵一凡去了一趟秦軍營地後,直接就叛變,回到夏國軍中殺了戚太尉。”
“鐵一凡出手的具體緣由,暫時沒有打探到,隻知道鐵一凡殺了戚太尉。大軍繼續撤退時,又進一步遭到秦軍的掩殺,又折損差不多三萬精銳。”
“第三則消息,宮朗、慕容霸和穆淩雲帶着剩下的軍隊撤回,不曾在陽城鎮守,而是直接往安邑回來。陽城方面的最新消息,鎮守陽城的軍司馬曾大昭,直接歸順了秦國。”
“安邑西面的屏障,丢掉了。”
“第四則消息,秦軍開始往安邑來。估摸着最多有四五天的時間,秦軍就要抵達安邑帝都。”
“這些消息,已經在安邑城内傳開,輿論沸騰下,人心惶惶。我已經安排赤甲騎的人,鎮壓城内消息。否則消息繼續散播,恐怕許多人就會産生動搖,甚至要背叛夏國。”
趙統眼神也有些飄忽,他得到這些消息時,都直接懵了。
消息,太不利了。
趙統繼續道:“如今的局勢,對我們相當不利。請曹尚書盡快安排,盡快做出應對,否則,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本官知道了。”
曹冀說話的聲音,都有輕微的顫抖。
夏國西面邊境兩座堅城,第一是金山城,第二是陽城,如今都是丢失。
秦軍,直接殺來了。
曹冀目送趙統離去,便安排人火速去通知兵部尚書張恭來議事,畢竟張恭負責軍隊的事兒。如今戚飛熊被殺,發生了一連串的變故,得和張恭商議一番才行。
時間不長,張恭進入,道:“曹尚書。”
曹冀擺手道:“張兄,你我是多年好友,就不要如此的拘束。夏國出大事了,需要迅速商議策略。”
張恭問道:“難道戚太尉兵敗?”
曹冀苦澀一笑,道:“如果僅僅是戚太尉兵敗,那也就好了。”
當下,曹冀直接說了趙統禀報的四個消息,把前線情況闡述了一遍。然後,曹冀繼續說道:“如今的局勢,已經處于極度惡劣的情況,你說我們該怎麽辦呢?”
咕咚!
張恭咽下了一口唾沫。
他的内心,也是無比驚慌。戚飛熊竟是被殺了,前線大軍徹底潰敗。
怎麽抵擋呢?
即便安邑作爲帝都城池堅固,即便外面還有護城河,可是人心渙散下,要抵禦秦軍的進攻,會很是艱難。
戰事的厮殺,人心很重要。
人心不齊,即便再怎麽堅固的堅城,最終也難以守住。
張恭慌亂了一陣後,最終冷靜下來,好半晌後,他沉聲道:“曹尚書,我們唯一能做的,是立刻以朝廷的命令,發布勤王诏書,号召夏國境内的天下人,來安邑勤王,抵禦秦國的進攻。”
“隻要大批的軍隊雲集,我們守住安邑,拖到大秦無法繼續支撐戰事,我們就勝利了。至于未來,再一點點的改變,調整夏國的治理方針。”
“先熬過如今的困境。”
張恭說道:“如果現在的困境,都無法熬過去,就别提其他了。”
“對,是這個意思。”
曹冀聽得忙不疊的點頭。
他在财貨打理上,有不俗的見解和手段,涉及到帶兵打仗上的安排,他差遠了。
曹冀正色道;“不過這情況,還得禀報陛下,請陛下知悉和同意。走吧,我們去觐見陛下,把消息報上去。發生了如此大的事情,瞞不住,必須要上奏。”
張恭點了點頭,跟着曹冀一起,聯袂往皇城内去。
兩人聯袂到皇城中觐見,可是李重府還在修道,一時間曹冀和張恭想觐見也辦不到,隻能是等着。
這更氣得曹冀快炸了。
局勢危急,已經到了生死關頭,皇帝仍然是沉溺于修道,太讓人失望了。
曹冀看向負責通報消息的大内總管趙元,鄭重道:“趙總管,你是知道赤甲騎消息的。如今局勢,必須要立刻通報。懇請趙總管,立刻通報陛下。我們耽擱不起了,不能再耽擱時間。”
趙元搖了搖頭,說道:“你們要見陛下,必須按規矩來。如果觸怒了陛下,什麽事情都辦不成,再等一等。”
“真他娘的麻煩啊。”
曹冀忍不住爆粗口,他很是憤怒,手握成拳,在空中揮舞,氣憤道:“趙總管,大秦的軍隊,都破了陽城,朝着安邑來了。再有四五天,秦軍就要兵臨城下。如果秦軍全速前進,四五天都用不了,就會抵達安邑。局勢,很危急啊。”
趙元神色古井不波,木讷道:“曹尚書,我是爲了你好。陛下正打坐修道,一旦陛下暴怒,最輕的處罰都是你被貶。被陛下殺了,也是可能的。你,應該知道陛下的秉性啊。”
曹冀聽得心頭更是無奈。
他握緊拳頭,又狠狠跺了跺腳,不再多言,隻能靜靜的等待。過了差不多兩刻鍾,終于有内侍來到趙元的身旁,說李重府修道結束,趙元這才去通報。
李重府面色潮紅,眼中充斥着血絲,甚至臉上還有一些老年斑。他穿着很薄的絲綢,聽到曹冀和張恭來觐見,吩咐人召見,不多時,曹冀、張恭進入。
兩人一看到皇帝的模樣,心中都悲涼。
皇帝,太荒唐了。
隻是,兩人也敢怒不敢言。皇帝修道,沒有人敢置喙什麽,否則必然直接被處置。
李重府道:“你們兩人聯袂來,有什麽事情?”
曹冀迅速說了趙統禀報的消息,他一說完,李重府瞪大了眼睛,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鐵一凡殺了戚飛熊。
這怎麽可能?
鐵一凡是夏國的皇室供奉,尤其鐵一凡能成爲大宗師,能順風順水,離不開皇室的扶持。沒有皇室,鐵一凡早些年,恐怕早就淪爲普通人,哪有一步飛天的機會呢?
尤其前線更是直接潰敗,陽城竟是丢失。
秦軍,直撲安邑來了。
李重府先前服用了丹藥,氣血本就有些浮躁。如今驚聞噩耗,内心悲恸,更是氣得心中郁結。
廢物!
一群廢物啊!
李重府氣憤下,喉頭一甜,一口鮮血湧了上來。
噗!
李重府一口鮮血吐出。
他一翻白眼,人一下就昏厥了過去。
趙元連忙一步上前,攙扶着李重府,避免李重府摔倒在地上。趙元伸手掐人中,好一陣兒折騰後,李重府才恢複了過來,他眼神有些飄忽,呼吸有些急促,道:“該死,該死的鐵一凡。這戚飛熊,更是廢物啊。”
曹冀默默站在下方。
他更是覺得,皇帝的手段才是添亂,好端端的,你派遣皇室的供奉去做什麽,反倒使得局勢更是惡化。如果僅僅是敗了,戚飛熊可以退守陽城,還能繼續抵擋。
可是戚飛熊死了,再也沒有人能壓住局勢。
曹冀也不敢說。
皇帝的錯,誰敢指責呢?
李重府身體虛弱,有氣無力的,問道:“曹冀,如今怎麽辦?”
曹冀說道:“事到如今,隻能下诏勤王,召集各方兵馬彙聚安邑。隻要擋住秦國的進攻,夏國就還有機會。秦國國力不強,後勤乏力,剛不可久,無法一直持續。我們全力以赴,一定能守住安邑。”
李重府說話的氣息有些不穩定,緩緩道:“既如此,你去安排吧,盡快安排下去。”
“喏!”
曹冀躬身就應下。
李重府擺了擺手,曹冀和張恭聯袂走出了大殿中。
兩人站在大殿外面,曹冀看了眼陰沉沉的天空,忽然感慨道:“張尚書,你認爲咱們能擋住秦國的進攻嗎?朝廷沒有個主心骨,我的威望和能力都不足,難以全力協防啊。”
張恭看着曹冀,知道曹冀是見到皇帝的模樣,心中有些失望。
否則,不至于如此頹廢。
張恭寬慰道:“曹尚書,咱們但盡人事,其餘的交給上蒼。盡人事,聽天命吧。”
曹冀道:“隻能這樣了。”
他搖了搖頭,迅速去安排接下來的事情。實際上張恭也忙,要安排防守,安排各項調遣士兵的事,張恭的壓力也是很大。尤其如今的安邑城,輿論嘩然,無數人心中都惶惶不安。
這個前提下,曹冀、張恭的事情更不好做。短短時間,夏國朝廷的勤王诏書頒布下去,李重府号召天下各地兵馬到安邑來勤王,準備抵禦秦軍。
夏國地方上的一些兵馬,聞風而動。
一些人,開始往安邑彙聚。
隻是夏國境内,卻也更是混亂,原本因爲徐長階、戚飛熊的整頓,地方上的賊匪作亂鎮壓了許多。雖說如今也還有很多的賊匪,但最大規模的賊匪已經被壓制,局勢稍稍得到控制。
随着秦軍殺來,戚飛熊調兵離開後,地方上的亂局又死灰複燃。
無數的賊匪,進一步作亂。
如今李重府下诏秦王,地方上更是這樣,賊匪叢生。
這樣的一個夏國,已然是大廈将傾,亂糟糟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