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策軍聽到荀鵬的話,嘴角微微上揚。荀鵬這厮,還不甘心啊,找到丁點的機會,就要看林豐如何回答?
是想看林豐出糗嗎?
自取其辱啊!
白策軍是主帥,他也有想法。隻是白策軍沒有說出來,反正他不着急,多聽下面的人怎麽說。
王烈也跟着看過來,眼中有濃濃的期待。
王烈和林豐合作過,且雙方的關系不一般,他自是站在林豐一方的。
包括鐵一凡,也好奇看向林豐。
鐵一凡是大宗師,擱在天下武林中,那也是呼風喚雨的老祖,是最厲害的武林高手。可是在林豐的面前,鐵一凡打心底的竟有些發怵。
林豐的算計太深了。
這次攻伐大秦,都是林豐在運作。
徐長階死在林豐的算計中。
戚飛熊也是這般。
他自己也被算計。
林豐見衆人都看向自己,解釋道:“道理其實并不複雜,算上之前的俘虜,我們手中掌握的俘虜人數,已經超過三萬人。這不是一個小數目,三萬人的俘虜,他們牽涉的便是十多萬人的家庭。”
“如果再算上各自親戚,那就是數十萬人之巨。”
“殺了這些俘虜,等于夏國的無數人,都會敵視大秦,都會和大秦對着幹。畢竟殺子之仇、殺父之仇、殺夫之仇等,這些大仇恨,那都是不共戴天的。”
“夏國的百姓,受到了這些的影響,必然是無數人會抵制大秦,會喝罵大秦爲暴秦。”
“如果這一戰,我們僅是爲了擊敗夏國,殺俘無所謂。”
“可是,我們不是爲了戰而戰。”
“我們來進攻夏國,是爲了覆滅夏國,是爲了把夏國的疆域盡數納入大秦,是爲了夏國的百姓,能成爲大秦的子民。既然要吞并夏國,就要考慮長遠,考慮大秦未來立足天下的萬世之基。”
“人心、民心,就很關鍵。”
“所以三萬多的俘虜,不能殺,必須留着。甚至要讓他們,對我大秦産生幫助。”
林豐侃侃而談,說着他的想法。
昨天晚上回到營帳中,林豐就思考着俘虜的事情。王烈帶兵去追擊夏國軍隊,必然取勝。在這一前提下,俘虜增多,就必須要解決俘虜的問題。
荀鵬直接道:“林侯爺,末将還是有些疑惑。”
林豐道:“荀将軍請說。”
荀鵬正色道:“我們要從大秦殺入夏國,要獲得夏國的民心,這是很有難度的事。無數的夏國人,都認爲咱們大秦是蠻夷,是兇秦。更何況,即便再怎麽說,我們都是入侵夏國,所以夏國的百姓,必然抵制我們。”
“這一批俘虜,對我們心生抵觸。”
“這樣的人要招攬太難。”
“同時,要留下來,又會消耗大批的糧食,還需要耗費人力和物力去盯着。對我們的損耗,那是無比巨大的。既如此,殺了他們,反倒是最好的。”
荀鵬一副嚴肅模樣,道:“要讓他們幫助咱們大秦,我認爲近乎是不可能。”
“錯了,你的話大錯特錯。”
林豐直接否定。
荀鵬道:“願聞其詳。”
林豐解釋道:“夏國的百姓,尤其普通的士兵和百姓,不會抵觸大秦,不會抵制大秦。正如現在這一戰,他們不曾死戰到底,而是直接選擇投降。”
“夏國的普通百姓,夏國的這些普通士兵,所求的并不多,隻是能正常生活而已。”
“大秦治下,雖說前些年貧瘠,可是大秦百姓至少安居樂業。夏國的百姓呢?無數人爲了生存,不得不落草爲寇,無數人家破人亡,百姓生活艱難。”
“大秦來了,是拯救萬民于水火。”
“要抵制大秦的人,認爲大秦是蠻夷的人,不是這些普通的百姓,他們已經難以生活,巴不得大秦來覆滅夏國。要抵制大秦的人,是夏國的權貴,是夏國地方上的大族。”
“夏國官府腐敗,方便了誰呢?”
“方便了這些大家族。”
“這些人借着官府失效的時間,進一步吞并地方的土地,占據資源,甚至掠奪人口,不斷的增強實力。雖說夏國還在,可是夏國對地方上的掌控,實力已經越來越弱。”
“地方上的事務,許多都是大家族說了算。”
林豐眼神銳利,道:“譬如夏國吏部尚書徐長階的徐家,他的确在安邑清廉,也爲了朝廷殚精竭慮。可是徐家在汝南,占地數十萬畝。你們能想象嗎?一個家族,占地幾十萬畝。”
“他們不繳納賦稅,偷稅漏稅,占據無數的資源。要按照我大秦的田賦,這又是一大筆銀子。”
“這些權貴,盤剝百姓,魚肉百姓。”
“他們才會抵制大秦,他們才會喝罵大秦爲蠻夷,因爲損害的是他們的利益。”
“百姓,不會抵制我們的。”
林豐神色笃定,道:“我大秦如今讨伐夏國,必然萬民追随。當然單靠這些,肯定還不夠,還需要進一步的安撫百姓,籠絡百姓等,才能真正得到百姓的支持。”
白策軍聽得連忙點頭。
說得好。
林豐的話,說得極爲在理。
鐵一凡看着林豐,心下感慨,李重府沉溺于修道,縱容佞臣戕害林家,這一切都是報應。
如果李重府倚重林家。
這不可能!
李重府不問世事,怎麽可能倚重林家呢?
荀鵬思考一番,他繼續道:“林侯爺,按照您的說法,夏國的權貴利益受損,會全力以赴的抵制我們。既如此,恐怕我們在夏國境内,也會處境艱難啊。他們出手,會影響咱們的。”
“不,你又錯了。”
林豐再度搖頭。
荀鵬尴尬笑了笑,他心中的确好奇,再度道:“請林侯爺釋疑。”
林豐解釋道:“原因仍然簡單,如今的夏國,已經破敗了。夏國這麽多年以來,一直盤剝百姓,使得夏國境内的百姓,根本生活不下去了,所以烽煙四起,各地都有人落草爲寇造反。”
“如果百姓還能生存,還能承受壓榨時,不論是百姓,亦或是權貴,都會抵制大秦的。因爲他們生活不願意被打破,可是如今,百姓活不下去。”
“夏國的權貴,的确不希望我們來。”
“問題是,到處的百姓造反,直接包圍權貴的宅邸,圍殺權貴,屠戮這些高高在上的人。使得許多地方的權貴,直接被殺了個幹淨。”
“即便其餘一些地方,賊匪還未肆虐,可是因爲地方上的混亂,導緻商賈和權貴都是戰戰兢兢。權貴最厲害的是什麽,是官場有人,是有土地資源,可是這些不能轉換爲他們的戰鬥力。”
“地方上的權貴大族,雖說有私兵,這些私兵遇到了大規模的賊匪沖擊,大家族扛不住。”
“大家族的基礎,已經被賊匪沖擊,權貴的力量擋不住我們。”
“甚至許多地方上的權貴,巴不得我們前往。唯有我們去穩定地方,他們才不會被屠戮。至少大多數的權貴,絕對是沒有力量找我們麻煩的。”
林豐眼神銳利,擲地有聲道:“在當前,我們攻打夏國,那是真正的順天應人,并非是入侵,這也是我們最好的時機。李重府盤剝百姓,緻使民不聊生,這是出兵的根本。”
“好,說得好。”
洪亮聲音,大帳外傳來。
卻是虛塵進入。
他昨晚上守夜,早上稍稍休息便又來了。剛到營帳門口,就聽到林豐的一番高談闊論。
虛塵站定後,道了一聲阿彌陀佛,看向林豐,鄭重道:“林施主的話,說得極好。夏國的百姓,是真的難以生活。我白馬寺内,收留了許多的流浪百姓,實在是容納不下,隻能讓百姓離開。”
“到處流浪的百姓,不落草爲寇,就真的沒辦法生活。”
“你如果當良民,太難了。”
“舉個簡單的例子,耕種權貴地主的土地,除了每年上交的租金外,甚至逢年過節時,你還得去地主權貴家裏送禮物。你不送禮物,那就會被針對。”
“針對到了秋收後,繳納佃租糧食等,還得被盤剝一筆錢。”
“除此外,朝廷方面還有各種的賦稅,這是躲避不了的,百姓賣田賣祖産賣兒賣女,也得交上去。”
“百姓,苦啊!”
虛塵一臉的歎息,道:“最終,百姓隻能是造反。”
荀鵬這一刻,再無多餘的話,悠悠道:“既如此,三萬多俘虜就得留下來。我們要把這麽多人留在軍中,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糧食。咱們的後勤補給,壓力太大了。”
虛塵聽到荀鵬的話,大緻明白了。
林豐是要留下俘虜的,在虛塵看來,這是慈悲之舉。虛塵沒有表态,他進入營帳中,隻是日常的宿衛白策軍的安全。
其餘的,虛塵不幹涉。
白策軍看向林豐,問道:“林豐,這一批俘虜,每天即便少供應糧食,少給予吃食,他們的消耗也不少。你打算,如何處置呢?是送回我大秦後方安置,還是留在軍中準備整編呢?”
“都不!”
林豐搖了搖頭。
白策軍道:“那你如何安排?”
荀鵬立刻附和,說道:“林侯爺,難道要直接放人嗎?這些人釋放後,恐怕跟着就會回到夏國的軍中。對我們來說,是極爲不利的。”
林豐自信道:“直接放人,有何不可呢?白帥,麻煩你把所有的俘虜召集起來,我要對所有的俘虜訓話。同時,軍中再準備一批幹糧,這是要給離開的人用的。這一次,不僅要放人,還要收心,收夏國士兵的心,收一批願意爲大秦效力的兵。”
白策軍直接道:“一切依你,老夫立刻安排。”
荀鵬皺眉頭,他本能的想詢問,可是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林豐直接定了。
白策軍也直接安排。
他問什麽?
白策軍迅速的安排下去,短短時間,俘虜全部召集起來。
林豐、白策軍、王烈、荀鵬,以及虛塵、智山、桓肅之、崔元屠等人,都盡皆來到了俘虜列陣的前方。
林豐身穿一襲白袍,大步來到俘虜前方搭建的高台上,準備要訓話。
他要借此機會,收夏國士兵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