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衍見林豐一時間沒有表态,心頭一喜。
似乎,有機會。
林豐如果支持大秦和高昌國和親,以林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到時候林豐的表态,就可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馬衍内心欣喜,說道:“林侯爺,涉及到兩國聯姻,隻要高昌國迎娶了大秦的公主,那麽大秦的影響力,就擴張到西域。這對大秦,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甚至,大秦的威名,再傳到中州夏國,傳到其餘各國,人人得知大秦威懾西域各國,恐怕對大秦也會更加敬畏。最重要的一點,兩國聯姻後,大秦在西域,也有了一個策應的國家。”
“我高昌國,願意作爲大秦在西域的落腳點。高昌國在,大秦的人随時可以來西域。大秦的商人,也可以随時到西域去,這也是進一步促進商業來往。”
馬衍話語中,帶着蠱惑。
不斷的描繪藍圖,不斷的畫大餅。
林豐聽得心頭想笑。
鬼扯!
什麽促進商業,什麽幫助大秦揚威,都是扯淡。
高昌拉虎皮扯大旗才是真的,如果高昌國有大秦撐腰,在西域實力就不一樣。
林豐心中對馬衍的意圖,愈發清晰,也就沒了虛與委蛇的心思,直接道:“馬相,關于聯姻和親一事,我是不怎麽認同的。”
“爲什麽啊?”
馬衍歡喜蕩然無存。
林豐竟是反對。
剛才林豐沒有表态,明顯是在思考,怎麽突然就轉變态度了呢?
林豐說道:“道理很簡單,大秦的公主,不可能随意下嫁給一個西域小國。高昌國仰慕我大秦,難道大秦的公主就要下嫁嗎?你來求取聯姻,處處對高昌國有利。”
“通過聯姻,讓大秦揚威于中州,我更是不敢苟同。大秦的實力,從來不是靠聯姻威震天下,是靠軍中将士,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大秦的商業,也不是商人去了高昌就興盛,而是應該西域各國的商人到大秦來經商,這才是正确的。”
“我雖說年輕,卻也還是有一點點的見識。”
刷!
馬衍面色微變。
林豐強勢反駁,不留餘地了。
馬衍轉眼又恢複平靜,笑道:“林侯爺的觀點,未免過于激進。不過也無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點,林侯爺不贊同,是林侯爺的事。我們高昌國,仍是抱着誠意來的。我們仰慕大秦,希望求取大秦公主。這一點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李東山對馬衍沒了好印象,之前他還願意牽線,可是馬衍分明是要坑他。李東山大袖一拂,道:“馬相,你高昌國的想法,隻是你們的想法而已。”
馬衍道:“夏國有一句話,叫做君子和而不同。我們觀念不同,但并不影響老夫仰慕林侯爺。我知道林侯爺是自夏國來,是荀子弟子。當年老夫在夏國求學時,便耳聞荀子的大名,隻可惜,無緣一見。如今見到林侯爺,也是得償所願。”
林豐笑道:“馬相擡愛了,我不過是一個小小年輕人,不足爲奇。”
他心中萬分警惕。
馬衍是一個笑面虎,不簡單。
林豐直接否定馬衍的言論,更表态不贊成高昌國和大秦聯姻,換做其他人,恐怕要直接辯駁,亦或是拂袖離去。
馬衍卻絲毫不受影響,反倒是,說了一句君子和而不同。
由此可見其城府。
馬衍臉上笑容柔和,繼續道:“林侯爺雖說不願意去高昌國爲官,可否願意前往高昌國講學呢?我高昌國上下,一直仰慕夏國文風,一直仰慕夏國士人。”
“我從夏國回到高昌國,也建立國子監,培養士人,傳授夏國學問。可是我傳授的,僅僅是我的觀念和學問。這樣的高昌國,士人文風還不足,急需有真正的大家講學。”
“如果林侯爺願意去高昌國闡述一番,我想整個高昌國的士人,都會感激不已,更會感念荀子這一脈的恩情,更會尊奉荀子一脈爲老師。”
李東山聽得暗罵馬衍無恥。
老匹夫兜兜轉轉,又回到挖林豐的事情是,隻是改變了策略,請林豐去講學。
話裏話外,透着對林豐的尊敬。
無恥,還是老狐狸。
林豐神色如常,道:“如今的我,學問還不夠,不足以講學。如果高昌國願意求學,有求學之心,等我學問精深後,自當前往高昌國,傳播學問。”
“馬相如此的崇敬夏國學問,更如此認可大秦,爲什麽不讓整個高昌國,并入大秦呢?高昌國成了大秦的一部分,你們就可以來往于大秦,求學于大秦啊。”
馬衍讪讪道:“這不可能。”
林豐真敢想,讓高昌國并入大秦。
這是異想天開。
高昌國還想着吞并西域,乃至于和大秦掰腕子,怎麽可能并入大秦呢?
林豐說道:“有什麽不可以呢?高昌國的一個王,在大秦也就是一個太守而已。高昌國王到了大秦,大秦可以破例,賜予親王爵位。”
馬衍連忙道:“林侯爺,這不可能。”
“唉,可惜了。”
林豐一臉惋惜神情。
馬衍起身道:“既然林侯爺不願意前往高昌國,那就作罷。老夫還得前往鹹陽,便告辭了。”
林豐颔首道:“慢走不送。”
馬衍站起身,揖了一禮就轉身離去。
李東山卻不曾離開,他留在原地,準備和林豐說一說先前馬衍的事。他完全不知道,馬衍這老匹夫要挖林豐啊,這事兒必須要解釋一下,否則消息傳出,一旦皇帝知道,他未來别說轉正成爲刺史,連保住自己的職務都難。
這是李東山擔心的。
“侯爺,大事不好了。”
就在此時,高小魚急吼吼的進入。
他抱拳道:“剛接到水月閣的人鳴冤,說在水月閣内發生了沖突。高昌國的王子麴光,指使人打殘水月閣的侍從,斷了一條腿。除此外,還打傷水月閣的一個歌姬。水月閣的人,如今把麴光等人團團包圍了起來,雙方對峙,要出大事兒了。”
水月閣昔日是楊家的産業。
這是青樓。
楊家覆滅後,水月閣轉而收歸爲姑臧縣所有。畢竟經營的是青樓,官府不可能經營這一事,所以林豐很早就把水月閣轉賣了出去。
當時林豐也考慮過,關掉水月閣,問題是你關閉了水月閣,青樓的歌姬女子,無處安置。另外你關閉後,又會有其餘的青樓開設起來,還不如繼續留着,交給其餘的人經營。
林豐最終是賣給張家,畢竟張家歸順了林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馬衍面色微變。
他剛走到大廳門口準備離去,就聽到了這一則消息。
麴光這混賬在幹什麽?
之前,他就提醒了麴光,讓麴光到姑臧縣不準惹是生非。
沒想到,還是發生了事情。
馬衍轉過身,看向林豐,正色道:“林侯爺,這一次出使大秦,除了老夫外,還有高昌國的王子麴光,他也來了姑臧縣。隻是他想了姑臧縣的民風民俗,以及風土人情,所以去遊玩。”
“沒想到,卻是發生了沖突。”
“老夫是了解麴光的,他一向豪爽疏闊,絕非肆意欺辱人的性格。這一次的發生沖突,必然有人惹怒了麴光王子,還請林侯爺,給麴光一個說法。”
“我們是高昌國的使團,途經姑臧縣,卻發生這種事情,還遭到人包圍。事情傳出去,高昌國臉面何存呢?甚至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大秦也會威嚴受影響,這不是待客之道啊。”
他的話語轉而變得官方起來。
措辭頗爲嚴厲。
他要和林豐搞好關系,希望林豐能支持他們聯姻。可是發生了麴光的事,馬衍必須表态。
這是代表高昌國表态。
林豐眼神銳利,強勢道:“馬衍,事情發生在姑臧縣境内的水月閣。本侯首先說一點,那就是高昌國的人,甭管是王子也好,國王也好,到了我姑臧縣,就得遵守我大秦的律法,按照我大秦的風俗辦事。”
“第二,這一次的沖突,還沒有調查清楚,你就讓本侯,給你高昌國一個交代?”
“這,恐怕是異想天開。”
“你說麴光性情疏闊,本侯爺了解姑臧縣境内的百姓,百姓淳樸善良,一向是遵紀守法。不怕告訴你,本侯到姑臧縣這麽長的時間,從未遇到過這樣毆鬥的情況。”
“這,是第一次。”
“所以本侯倒是認爲,這一次的沖突,必定不是我大秦百姓的錯。反倒你高昌國,恐怕要給本侯一個說法,給姑臧縣的百姓一個交代。”
“第三,高小魚禀報的情況,你也聽到。是你高昌國的人,打傷打殘了我們大秦的百姓。你随我來,這事必須要說清楚。否則,今天的事情就不算完。”
林豐不曾退讓。
涉及到立場,他直接怼了回去,憑什麽馬衍要讓大秦給說法,他還要讨要公道的。
馬衍神色一變再變。
先前林豐已經頗爲強勢了,直接拒絕了他。
如今,更是霸道。
俨然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意味,這樣的一個結果,是馬衍不願意看到的。
他不怎麽願意承受。
“高小魚!”
林豐不去管馬衍,直接下令。
“卑職在!”
高小魚昂着頭回答。
他對高昌國的人,極度的不喜。大秦的百姓,怎麽能讓高昌國的人欺辱呢?這事兒必須要處理。
林豐道:“通知趙飛熊、姜都山,調集一百士兵,随我前往水月閣。”
“喏!”
高小魚轉身去安排。
馬衍聽到林豐的話,知道事情要鬧大,他不再耽擱和逗留,先一步就急匆匆的離開。他要先一步去水月閣,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等林豐處置的時候,他才好應對。
林豐注意到馬衍急匆匆離去,沒有去管。
高昌國王子麴光在姑臧縣,隻要犯了法,林豐照樣處置,不會有任何留情。
更何況,他看高昌國也不爽。區區高昌國,還想要觊觎大秦的公主,還想要利用大秦。
怎麽可能呢?
林豐等了一會兒,趙飛熊來禀報說所有人已經就位,林豐不再耽擱,帶着人就徑直往水月閣去。
從縣衙去水月閣,距離不遠。不到小半刻鍾,便抵達水月閣内,這一刻的水月閣外面,聚集了很多的百姓。
許多人,都在圍觀。
“讓開,都讓開。”
趙飛熊高聲呼喝,雖說士兵開路,圍觀的百姓紛紛退開,這些人隻能等林豐進去後,才跟着進去湊熱鬧。
林豐進入大堂中,便看到被團團包圍的馬衍、麴光等人。
水月閣的負責人張武也在,張武是張家的人,他來經營水月閣,心中極爲歡喜。水月閣曾經是楊家的産業,歌姬都是姑臧縣獨一檔,這裏的生意好,能賺許多的錢。
張武做事情,一向講究和氣生财,可是今天卻破例,以至于發生了沖突。他看到林豐來了,連忙走上來,說道:“林侯爺,請您爲我們水月閣做主啊。”
林豐掃視周圍一圈,問道:“到底怎麽回事?說清楚。”
馬衍接過話,插嘴道:“林侯爺,今天的事情,我已經了解清楚,純屬水月閣做事不地道。我們好歹是高昌國來人,水月閣如此行徑,實在不應該,更不是待客之道。”
“閉嘴!”
林豐直接呵斥。
他眼神中透着殺氣,這一瞬,馬衍如芒在背,竟是吓得後退一步。
好強的殺意。
馬衍雖說被吓得後退一步,卻不曾退縮,再度道:“林豐,我稱呼你一聲林侯爺,但你不能欺人太甚。我高昌國方面,如今有一名侍衛受傷。這事,姑臧縣必須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鬧上大秦,請大秦皇帝做主,你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高昌國雖說不惹事,卻也不怕事。”
林豐聽着馬衍的話,冷聲道:“馬衍,本侯沒有問你話,你最好閉嘴。第一次警告你也就罷了,本侯接下來沒有問話,你再插嘴,休怪本侯不客氣。我這個人,脾氣有些大,出手也有些重。”
馬衍卻不懼,他不信林豐敢出手。
他是高昌國相,林豐如果真的打了他,那就是涉及到兩國的事情。
馬衍昂着頭道:“林豐,你這樣的态度,擺明了是要偏袒你大秦的人,老夫不同意。”
林豐二話不說,一巴掌掄起就扇了出去。
啪!
響亮耳光傳出。
馬衍被打得倒在地上。
甚至林豐一巴掌的力量,稍微有一丁點重,以至于馬衍倒在地上,腦子都暈乎乎的有些懵。那蒼老的面頰上,已經是浮現出了鮮紅的五指印,半邊臉都腫脹了起來。
“林豐,你找死。”
就在此時,馬衍的身旁,一個身材魁梧壯碩的中年如猛虎下山,直接撲殺過來。
“我看是你找死。”
林豐洗髓經催動,真元浩浩蕩蕩,一記炮錘打出。
砰!!
拳頭撞在中年人身上。
沛然力量爆發,中年人面色陡變,人還未出手,直接倒飛出去,倒在地上時,口中更是吐血。在林豐一拳下,中年人五髒六腑受創,真氣崩散,已經受了重創。
馬衍站起身,看着倒地的中年人,面色震驚,高呼道:“洛伽師,你怎麽樣?”
洛伽師,是他随行的武将之首,是侍衛首領,先天巅峰的高手,隻差一步就能踏入宗師。
沒想到,洛伽師一招就落敗。
還受了重傷。
洛伽師氣血翻騰,再度吐出一口鮮血,他捂着胸口站起身,神色更是驚悚,看向林豐,震驚道:“林豐,你是宗師?”
“死在本侯手中的宗師,也不在少數。你一個先天境界的人,敢向本侯出手?再出手,殺無赦。”
林豐眼神森冷。
咕咚!
洛伽師心下一沉,
林豐果真是宗師,而且是不一般的宗師。
這一刻,洛伽師朝馬衍搖了搖頭,他也就先天巅峰,要和林豐較量,那是找死。他幹脆不說話,忍着胸膛五髒六腑的疼痛,慢慢的梳理真氣,調整傷勢。,
林豐轉而看向馬衍,再度道:“馬衍,聽明白本侯的規矩了嗎?”
“知道了!”
馬衍面頰抽了抽。
臉丢大了。
當着所有人的面,他被林豐抽了一耳光,自己随行的高昌國侍衛首領洛伽師,也是被一拳打傷。
不過這事情,不算完。
林豐是厲害,但他馬衍,畢竟是高昌國的國相。一國的國相,被一個小小的縣令打了,涉及到兩國邦交,大秦的皇帝必須要給一個說法。
先讓林豐嚣張。
等他離開姑臧縣,到了大秦帝都鹹陽,見到皇帝後,馬衍要讓皇帝給一個說法。
皇帝處置林豐,看林豐怎麽辦?
馬衍想到解決的辦法,心中稍稍寬慰起來,覺得臉上也不是那麽疼痛。
林豐看向張武,神色卻是柔和下來,詢問道:“仔細說清楚這一次的沖突,到底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