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歸迦的内心,生出了無盡悔意。
他後悔離開。
如果一開始就答應林豐的要求,結果就早已經注定,他不會接連碰壁,也不會遇到再漲價,更不至于被李東山收拾了一通,丢盡了顔面。
安歸迦看向林豐,試探着道:“林縣令,如今的價格是多少呢?”
“五百錢一斤。”
林豐直接回答。
轟!!
這話語如炸雷般,在大堂中響起,傳入所有人的耳朵當中。
一個個臉上盡是驚悚。
五百錢一斤。
這是天價。
這樣的鹽價下,他們也能賺錢,可是利潤已經不多。如果是一早的十文錢一斤,他們一本萬利,能賺得盆滿缽滿。即便是三百文一斤鹽,他們也可以獲得豐厚的利潤。
如今的價格,太苛刻了。
馬伯雅忍不住站出來,梗着脖子,說道:“林縣令,您到市面上問一問,五百錢一斤的鹽,是什麽情況?市面上的鹽價,不可能賣到如此昂貴啊。”
白山附和道:“請林縣令高擡貴手,我們這一次來,都是誠心誠意啊。”
一個個人紛紛附和,全都苦着臉,開始打悲情牌。甚至還有人說,他們從西域到姑臧縣來,路經千山萬水,很不容易。甚至有人說原本賣鹽,就是賺辛苦錢,如今的鹽價,他們是賠本賺吆喝。
安歸迦見其餘的人表态後,林豐根本不搭理,他也是連忙附和道:“請林縣令給一個合适的價格,這一次,我們絕不多言,隻要價格合适,那就直接定下。”
林豐心中冷笑。
商人就是不誠懇,或者說西域的這些商人,全都是人精,從來沒有什麽以誠待人。
他們考慮的,是能盤剝一分算一分,能騙一個就是一個。
信這些人的話,那是傻子。
林豐早就摸清楚本地鹽,以及大秦、晉國、夏國等地鹽的售賣情況。
類比西域,自然能推斷出來。
林豐依舊不着急,不急不緩道:“我提及的五百錢一斤鹽,價格沒有談判的空間。你們願意買,那就買。不願意買,就此作罷。即便蓮華山的鹽五百錢一斤,你們帶回西域,也能賣到八百錢一斤。”
“這,是販鹽正常的情況。”
“最重要的一點,蓮華山鹽不是普通鹽。蓮華山鹽的品質好,做菜的味道絕佳。對于達官貴族來說,尤其是西域的各國貴族,這些人需要生活品質,需要檔次,這蓮華山鹽就是檔次。”
“所以,五百文錢一斤,根本不是問題。即便刨除你們的付出,淨利潤賺個一百文錢一斤,乃至于更多都是可以的。一個個在本官面前裝傻哭窮,沒有任何的意義。”
馬伯雅、白山、安歸迦等人一聽,都是讪讪一笑。
所有人,頓時都明白了。
合着林豐是門清兒,他們的心思,林豐這裏一清二楚。在這個前提下,還想蒙騙林豐,那根本不可能。
五百錢一斤,是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換言之,他們的确能賺錢,可是能賺的都是小錢,算是一點辛苦費。比較下來,林豐才是一本萬利,一斤鹽賺五百錢。
簡直是暴利。
安歸迦等人相視一望,一個個都是欲哭無淚。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一開始,林豐是帶着誠意談,他們不樂意,以至于他們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林豐繼續道:“你們可以再去考慮考慮,當然下一次來拜訪,鹽價又不一樣。總之,鹽的價格都還可以調整,還有上漲的餘地,對吧?”
安歸迦一咬牙,直接道:“林縣令,我同意了,五百錢一斤的鹽我買了。這一次,我要不了這麽多的鹽。第一次,我隻要一千斤蓮華山鹽就夠了。如果回去後能賣出去,下一批再大批的購買。”
按照五百錢一斤的價格,十斤鹽需要五千錢,是五兩銀子。
一千斤鹽,是五百兩銀子。
這是個大數目。
安歸迦經商一向是狡詐如狐,很多時候,喜歡空手套白狼。偏偏是門清兒,做事滴水不漏,行事還狠辣,轉眼就提升亮白錢一斤,這樣的人惹不起,不能兜圈子。
安歸迦的其餘心思,也都收起來,不敢再有其他的想法,老老實實把鹽買到手,先回去試試水再說。
馬伯雅也是心頭冰涼,臉上神色頗爲無奈。
不買,這錢就賺不到。
買了,又賺得不多。
馬伯雅也舍不掉這一筆進項,歎息一聲,說道:“林縣令,我也買一千斤鹽。我和安歸迦一樣,如果回國内,蓮華山鹽好銷售,我會再大批購買。”
“林縣令,我要三百斤鹽。”
“林縣令,我要八百斤鹽。”
“林縣令,我要六百斤鹽。”
……
西域各國的商人,全部不再猶豫,紛紛開始下訂單。所有人的數量都不等,最少的三百斤鹽,最多的是安歸迦的一千斤鹽,一共有二十餘西域各國的商人。
林豐讓人一一記錄下來,最終統計的結果,是一萬兩千斤鹽。
目前是五百文一斤的價格,合計六千兩銀子。要說錢,這樣的一筆錢,相比于從楊家、沈家查抄出來的錢很少,不過這是細水長流,能一直源源不斷的賺錢。
尤其有了這六千兩銀子,又可以回饋到蓮華山鹽上,進一步擴大規模,進一步招募更多的人煮鹽。
這就形成良性循環。
林豐看了預定的訂單,沉聲道:“你們如今都決定了買鹽,什麽時候交錢呢?你們交了錢,就可以去蓮華山取鹽。雖說山路還在開鑿中,可最主要的區域,已經開鑿出來。”
“你們各自的鹽不算多,找到馬匹就可以拖走。亦或是馬車也能拖出來,不會一直擱置在山中。恰恰目前的蓮華山,儲存着一大批鹽,能滿足你們的需求。”
從發現蓮華山鹽井到現在,一直在煮鹽并晾曬儲存,這段時間漸漸炎熱起來,曬鹽也速度了一些。
蓮華山有一批儲存鹽的,第一批供應給西域各國的商人沒問題。至于供應張豐府等大家族的鹽,暫時倒是不着急,可以再慢慢來,先賺這些西域商人的錢。
安歸迦試探道:“林縣令,可否等取到鹽後,再交錢呢?”
其餘人紛紛看過來。
他們可不想立刻交錢,交了錢,後續一切就被林豐拿捏。
這是他們不樂意的。
林豐嗤笑一聲,道:“你們這樣的話,等于是空手套白狼嗎?做生意,不該是這樣。你們現在交錢,本王開出收據,你們憑借收據前往蓮華山取鹽,再抓緊時間返回西域,這是最好的安排。本官限你們一個時辰内,交齊錢款,否則買鹽事情作罷。”
錢,必須弄到手。
這是林豐的準則。
否則,誰知道後續這些商人,會弄出什麽幺蛾子出來。
拿到錢才放心。
安歸迦歎息道:“也罷,我立刻去調集錢财。”
馬伯雅道:“我也立刻去。”
西域各國的商人,紛紛向林豐行禮,便聯袂離開。
所有人走出縣衙後,馬伯雅長出一口氣,歎息道:“林豐這個姑臧縣的縣令,真不簡單。咱們要買鹽,一切的情況,他都一清二楚,了如指掌。想從他的手中賺大錢,不可能。”
白山歎息道:“想一下張豐府,再想一下李東山。連李東山這個暫代涼州刺史行事的人,都不敢幹涉林豐的事兒,可想而知,林豐的影響力和實力。”
“唉,可笑咱們,竟是要和林豐鬥,以至于栽了大跟頭。”
“早知道這些,還瞎折騰做什麽。說起來,之前林豐給了咱們臉面,出三百錢一斤鹽,咱們運回國内,即便刨除人工、花費等,甚至我們回去爲了迅速打開商路,價格低一些,都能賺兩三百文一斤的差價。”
“如今,五百錢一斤的鹽,咱們回去後販賣的價格,至少得七八百文一斤賣出去,這個價格,便注定了不可能迅速賣出去,還得折騰很多。”
“賺的錢少很多,還麻煩,唉,自作孽啊。”
白山有些憤憤然,說道:“爲了掙點錢,真不容易。若非想着,這蓮華山的鹽是獨一份,且這鹽生意可以一直做。而且,又是和其他生意帶着一起,我真想放棄這生意。”
馬伯雅更是氣不過,忍不住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道:“咱們是自作孽,唉,湊錢去吧。”
其餘人都唉聲歎氣。
如今能賺錢,可是賺錢的利潤,小了太多太多。一個個唉聲歎氣,好在鹽僅是一門生意,他們不是單一的經營。如今把這一生意做了,總歸還能賺錢。
所有人目光又安歸迦時,神色有些不善,因爲這一切都是安歸迦搞出來的。
若非安歸迦挑剔,不止于此。
安歸迦看在眼中,心頭不忿,憑什麽怪他?
雖說他牽頭,可是些人也不曾反對,也都是認可了他的建議。
安歸迦氣得不願意搭理這些人,大袖一拂,就徑自去拿錢。他拿着錢後,其餘人也一樣,所有人抵達縣衙,錢全部交給林豐後,林豐出具收據,供安歸迦等人拿去取鹽。
林豐又專門安排高小魚,讓高小魚安排人火速去蓮華山通知一聲。一旦安歸迦、馬伯雅等人抵達蓮華山取鹽,才能直接交接,不至于出亂子。
林豐把收入的六千兩銀子,直接投入蓮華山鹽的開發中,又埋頭進入攤丁入畝的清查上。如今姑臧縣地方上的土地,還在繼續進行。
偌大的姑臧縣,要把所有的土地全部清查完,還是需要一定的時間。
在林豐翻看資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高小魚進入,神色歡喜,說道:“侯爺,有夫人送來的書信。”
“快拿過來。”
林豐精神振奮。
他在姑臧縣也有些時間,這是白玉瑤送來的第一封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