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豐輕笑,道:“盧飛天,還記得剛才說的話嗎?”
“什麽話?”
盧飛天讪讪一笑。
他臉上洋溢着一抹讨好的笑容。
林豐可不是一般的人,這樣的人出手強勢,更是狠辣霸道,惹不起他躲得起。
總之,小心應對就是。
林豐淡淡道:“你剛才說,聽從安排,難道轉眼就忘記了?如果你忘記了,我不介意出手提醒你。”
刷!
盧飛天又面色微變。
出手提醒!
不就是又要打他嗎?
盧飛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臉上多了一抹敬畏,連忙道:“我聽從安排,一切聽從林縣令的安排。您來飛馬寨,不就是爲了戰馬嗎?老頭子這段時間,恰恰又培育出一匹好的戰馬,老頭子送給林縣令,您直接帶走就是。”
“不需要!”
林豐直接搖頭。
盧飛天愣了下,一臉不理解神情,問道:“您要什麽?”
“我要你。”
林豐直接說話。
他來的目的,就是爲了盧飛天。這個人善于養馬,又是宗師,可以用。這樣的人,如果是棄之不用,實在太可惜。
盧飛天臉上一副讨好的笑容,道:“林縣令說笑了,老頭子一把年紀,也沒有什麽能力?所以,您要我有什麽用呢?老頭子沒什麽用處的。”
林豐道:“我要你養馬,爲大秦養馬。”
盧飛天沉默半響。
他臉上神情,漸漸冷了下來,再無之前的巴結笑容,沉聲道:“林縣令,您要讓我爲大秦養馬,不可能。我盧飛天甯死,也不會幫助仇人,也不會爲大秦效力。”
林豐道:“你說皇帝是仇人?”
“當然是!”
盧飛天梗着脖子說話。
他眼神銳利,再無先前的畏縮和懼怕,反倒多了一抹兇狠,“赢九霄這個狗皇帝,他在大秦,那就是一個獨夫,就是一個暴君。家父在朝廷中谏言,他卻直接流放我盧家滿門,甚至下了旨意,家父永不錄用。這樣的皇帝,這樣的大秦,憑什麽要讓我效力?就算是你強迫我,可是我心不在此,你不怕我搗亂嗎?”
話語中,多了歇斯底裏。
甚至盧飛天一雙眼睛,都是通紅了起來。
臉上,盡是憤怒。
林豐看到盧飛天的臉上神情,他知道這是盧飛天的心結。
要讓盧飛天出仕,就得解開心結。
林豐說道:“關于你是否搗亂,這事暫且不論,先不說這個。就說你父親盧景陽,和陛下的沖突,以及觸怒陛下一事。你提及了這一事情,我便仔細說一說,和你論一論。”
盧飛天嗤笑道:“赢九霄這狗皇帝,有什麽好說的。”
“當然有說的。”
林豐神色從容,道:“不把陛下的事說清楚,怎麽把你父親的事情掰扯清楚呢?”
盧飛天嗤笑道:“你能說什麽?無非是爲皇帝辯解罷了。這樣的話,我聽了無數遍,早有無數人說過。甭管赢九霄如何,他就是一個暴君。”
林豐道:“一個人活在世上,會有諸多的問題,這是人性所緻,也是性情所緻。然而在我看來,人最大的問題,就在于不敢正視自己的錯謬。無法正視自身的問題,就心眼歪斜,看不到真相,看不到問題。”
盧飛天哼了聲,不曾把林豐的話放在心上,他不認同林豐的話。
誠然,他打不赢林豐。
他心中,仍然是不服氣的。
林豐繼續道:“第一,你盧飛天是地地道道的秦人,我問你,大秦在陛下的治理下,是越來越衰敗,還是越來越好了?這二三十年的時間,大秦國力如何?”
盧飛天撇嘴道:“大秦國力是強盛了,可是,赢九霄仍是暴君。”
林豐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盧飛天雖說是辯解,可是,也是承認了赢九霄的能力。
“第二,大秦昔年,百姓民不聊生,日子艱難,甚至國祚艱難時,曾出現易子而食的情況。也就是這幾十年,國力日漸強盛,百姓至少能吃飽穿暖。或許大秦整體還貧窮,可是大秦比之昔年,好了太多太多。”
“這一點你承認嗎?”
林豐在大秦已經有些時間。
對大秦的情況,更是無比的清楚。
大秦昔年,被稱之爲西秦,更被認爲是蠻夷,極爲不堪。
如今,才有了些變化。
盧飛天面頰抽了抽,臉色有些難看,說道:“林豐,甭管你怎麽掩飾,即便大秦日漸強盛,百姓生活愈發的好。可是在我看來,皇帝赢九霄就是獨夫。”
“我父親一腔熱血,爲朝廷谏言,竟被流放姑臧縣,至死不能回鹹陽。”
“這就是赢九霄造成的。”
“他不是獨夫,誰是獨夫呢?”
盧飛天的情緒有些激動,甚至,已然握緊了拳頭。
林豐道:“獨夫一詞,雖說是貶義,但在我看來,你用在陛下的身上,那就是褒義,這是對陛下的褒獎。”
盧飛天道:“你真是皇帝的走狗。”
林豐道:“如果陛下是暴君,觸怒了他的人,尤其你父親盧景陽,作爲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陛下的人,能活下來嗎?早就殺了。更何況,還讓盧景陽在姑臧縣安家,真是笑話。”
“如果大秦沒有陛下這個獨夫,大秦恐怕又要衰敗。”
“大秦百姓,都得感謝陛下。如果沒有陛下的勵精圖治,就沒有如今的大秦,也就沒有大秦百姓挺直的脊梁。”
林豐神色銳利,沉聲道:“你口口聲聲說陛下是暴君,是獨夫,可是,你了解當年的朝政情況嗎?知道陛下爲什麽處置你父親盧景陽嗎?”
“當年你父親盧景陽,甘願第一個站出來抨擊陛下,要遏制陛下的權利。朝中當年罷免丞相,不再設立丞相一職,這事在朝中掀起大輿論,許多臣子都是反對。”
“因爲不再設立丞相,臣子的利益肯定受損,皇權又即将會沖出牢籠。”
“以你父親站出來了。”
“他谏言陛下,要設立丞相,這是和陛下對着幹。或者說,你父親盧景陽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自己,爲了他身後的利益團體在行動。”
林豐侃侃而談,沒有絲毫生澀。
他做事一向是有準備的。
來的時候,就已經了解清楚了盧飛天的情況,自然是知道盧景陽的一切。
“在之前的曆任丞相,雖說有輔佐君王的大賢,可是更多的,是丞相權勢大了,肆意幹政,還遏制皇帝執政,以至于朝中腐敗橫行,貪官污吏無數,百姓生活艱難。”
“這是當時丞相存在的影響。”
“盧景陽本就是既得利益者,他來反對陛下,被處置了也是理所應當,更是咎由自取。”
“難不成,要繼續設立丞相才好?”
林豐話語如刀,強勢道:“你盧飛天口口聲聲陛下是獨夫,卻忘記了,如果這幾十年沒有陛下的勵精圖治,你能在飛馬寨安然無恙嗎?不可能的。”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沒有大秦整體的國泰民安,哪裏來小民的安穩生活。”
“你父親盧景陽,是爲了利益,和陛下起了沖突。”
“雙方派系争鬥,輸了能怪誰?”
“自取其辱罷了。”
林豐沒有任何的憐憫,直接強勢呵斥。
盧飛天握緊了拳頭,臉上帶着濃濃的憤怒,一雙眸子更是瞪大。
俨然,已然怒氣沖霄。
林豐瞪了盧飛天一眼,道:“怎麽,要和我又動手嗎?”
盧飛天登時就洩了氣。
和林豐打。
那是找死。
盧飛天哼了聲,勉強道:“家父一心爲國,那也是朝廷忠臣。”
林豐說道:“是否是忠臣,我是不知道的。我隻知道,從當時的情況看,你父親盧景陽,就是力推丞相制度,爲了想獲取更多的權利,才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皇帝,以至于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他爲了利益,會有這般的結果嗎?也就是陛下仁慈,才僅僅是流放,而不是直接殺人。”
盧飛天開始沉默了下來。
林豐的話不複雜,道理也不難,他自是能聽明白。
他父親被處置,歸根結底是利益的沖突,是臣權和皇權的争鬥結果。尤其赢九霄作爲皇帝,是當之無愧的明君,在這個前提下,更凸顯了他父親不是忠臣,不是真正爲國綢缪,所以才被貶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