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雲來、郭氏一出後院進入前廳,就碰到元青坊内的歌姬、侍從。這些人看到郭氏狼狽的神情,都很是驚訝。郭氏在元青坊内,那是說一不二,極爲強勢霸道。
沒想到今天,郭氏卻被打腫了臉,甚至一張臉,已經腫成了豬頭的模樣。
這般情況,無比凄慘。
許多人心下其實有些歡喜,因爲平日裏郭氏極爲跋扈。畢竟她是老鸨,是全權負責元青坊的人,權勢很大。如今看到郭氏落魄,自是有了竊喜的心思。
不多時,章雲來、郭氏到了林豐的雅室外,郭氏直接上前敲門。
砰!砰!
敲門聲響起。
片刻後,林豐出來打開了門。
林豐看到郭氏腫脹的臉,以及那凄慘的模樣,再看到章雲來站在一旁,大緻明白了情況。他雖說有了猜測,卻依舊冷着臉,問道:“兩位來,有什麽事情嗎?”
章雲來微笑道:“林公子,在下章雲來,是元青坊背後的人。今天你兄長桓肅之的事,是郭氏擅作主張,我這裏,實在是抱歉。這事情,可否進屋一談?”
“請!”
林豐擺手說話。
章雲來一開始,就擺明了态度,是郭氏擅作主張,甚至一副道歉的姿态。這般的情況下,林豐自然先看對方的意圖,再考慮後續如何解決?
一行人進入雅室中,各自落座。
林豐說道:“章公子來,打算如何解決呢?”
章雲來神色誠懇,正色道:“關于今天的事,我先闡明自己的态度。這一次的矛盾,是郭氏的錯,是我元青坊的錯。原本我不知道這一事情,今天恰好來查賬,遇到郭氏興沖沖的說賺了五千兩銀子,要表功,還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
“我詢問之下,才得知竟涉及到林公子。這一事情,郭氏可謂是跋扈至極。鑒于這一事情,給林公子造成的影響。我元青坊方面,一力承擔責任。”
“并且,我給予賠償。”
“第一,郭氏犯了錯,且跋扈嚣張,她就在這裏,任由林公子處置,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第二,桓肅之在元青坊的吃住開銷,一筆勾銷。這一次,是我元青坊的錯。所以在此基礎上,我元青坊再賠償林公子五萬兩銀子。”
“第三,聽聞林公子要前往威武郡姑臧縣任職,我再給林公子一則消息。姑臧縣楊家,表面上是一個經商的大家族,實際上,姑臧縣上上下下都是楊家的人,都是楊家籠絡了的,楊家是土皇帝土霸王。”
“林公子,當謹慎小心。”
章雲來一臉誠懇神色,道:“林公子,你意下如何?”
郭氏一聽,眼神驚詫。
這賠償太重了。
她内心更是惶恐,因爲章雲來本身就是吏部尚書的兒子,竟親自向林豐如此道歉,堪稱恐怖。
撲通!
郭氏直接跪在地上,以頭叩地,道:“林公子,奴婢錯了,懇請林公子饒命。我甘願做牛做馬,隻求林公子,饒了奴婢這一條狗命。”
林豐看向章雲來,很是詫異,章雲來好大的手筆。
或者說,這魄力堪稱是驚人。事情不算複雜,可是章雲來竟給予如此大的賠償。不說五萬兩銀子,單是關于楊家的這一則消息,對林豐來說,便價值不菲。
這更使得林豐對楊家更警惕。
林豐心中思忖着,他這個人,一向是人敬我我亦敬人,對方态度很不錯,沒有那種猖狂跋扈,反倒一上來就道歉,而且也沒有兜圈子,直接說了賠償方案。
林豐問道:“章公子如此賠償,不覺得吃虧嗎?”
章雲來微微一笑,道:“所謂不打不相識,能借此和林公子認識,也是緣分。”
林豐說道:“章公子仁義,我也不能沒表示。五萬兩的賠償,那就罷了,我不缺錢。關于楊氏一族的消息,我收下了。另外關于郭氏,我不希望再在元青坊看到她。”
章雲來看向郭氏,呵斥道:“還不向林公子道謝。”
“砰!砰!”
郭氏迅速的叩頭,說道:“林公子不殺之恩,奴婢感激不盡。”
這一刻的郭氏,慶幸又失落。
慶幸的是自己活了下來,如果林豐要殺她,她必死無疑,畢竟她僅僅是章家的一個奴隸。失落是因爲,她無法留在元青坊,接下來回到章家去,頂多就是伺候人的奴婢,哪有在元青坊的日子舒适?
郭氏叩頭後,就跟着離開了。
章雲來當即道:“今天難得遇到林公子,可否給我一個機會,宴請林公子一頓?”
林豐道:“我便不客氣了。”
章雲來當即安排人送來了酒水,待侍從斟滿酒,章雲來端着酒樽,說道:“林公子、桓公子,今天的事情,是我的人做事不地道,請你們見諒。”
桓肅之道:“章公子客氣,這一次的事情,是我的問題。”
林豐笑道:“什麽都不說了,一切盡在這杯酒中,章公子、兄長,請。”
“請!”
桓肅之、章雲來開口回答。
兩人都端着酒樽,一飲而盡。
章雲來直接道:“林公子,說起來,我早就想結識你了。隻可惜,無緣相識。此番夏國聯合晉國、齊國和燕國,聯袂攻伐我大秦,局面危在旦夕。”
“可是林公子,孤身一人出使晉國,舌戰晉國群臣。又前往齊國,縱橫捭阖,改變齊國皇帝的主意。不論是哪一樁哪一件事,都将是令人熱血沸騰。”
章雲來的眼中,有着向往,道:“我輩男兒,當如此!”
林豐輕笑道:“章公子贊缪了,這根本不是什麽事兒。更何況,這也是大秦強橫,是陛下聖明,是大秦上下一心。所以,才會有晉國、齊國轉變。如果陛下昏聩,大秦混亂,即便我有三寸不爛之舌,那也無法遊說成功。”
章雲來眼神熠熠,微笑道:“能和林公子把酒言歡,是我的福氣。說起來,我還有一則消息,也是關于楊家的,也有利于林公子。正所謂送佛送到西,我把我知道的楊家消息,都告訴林公子。”
和林豐簡單的交談,章雲來覺得不錯。林豐并不跋扈,也沒有那種夏國士人的倨傲和高高在上。
這是章雲來佩服的。
章雲來雖說不入仕爲官,他卻也有一腔熱血,欽佩林豐的膽魄。
以一人之力,遊說兩國。
實在厲害。
林豐道:“如此,便多謝章公子。”
章雲來正色道:“姑臧縣楊家,是姑臧縣的望族。楊家的家主名爲楊山龍,大女兒嫁給姑臧縣境内的氐人首領,二女兒嫁給了姑臧縣的羌人首領。”
“兩大胡人部落,都是楊家的後盾。再者,楊家本身蓄奴數萬人。如此實力,以至于楊家在姑臧縣,一言九鼎,就是土皇帝土霸王一樣。”
“這,是姑臧最根本的問題。”
章雲來說道:“甚至于,更進一步的消息,是之前威武郡太守韓千山說是墜馬死亡。實際上,就是楊山龍搞的鬼,這是大體的情況。”
林豐聽到後,眉頭上揚,心下更是驚訝,因爲章雲來的消息更進一步。
這是掀開了威武郡的老底。
這是真實情況。
林豐拱手道:“章兄,多謝了。”
章雲來搖頭道:“客氣了,這也是我經營元青坊,恰恰知道這消息。若非楊家的楊希聖,一直在鹹陽做生意,他又喜歡在元青坊來,我也不可能知道。再者,家父時常提及林公子,我對你的諸多事情,都無比佩服。所以,如今能助你,也算是全了我的心願。”
林豐道:“多謝章兄,如果章兄不嫌棄,你我兄弟相稱便是。”
章雲來順勢道:“我癡長幾歲,稱呼你一聲賢弟。”
林豐道:“正該如此,章兄父親提及我,不知道令尊是誰?”
章雲來說道:“家父章逸。”
林豐一聽,頓時就清楚了對方的身份,他感慨道:“沒想到竟是章公之子,失敬!我觀章兄能力出衆,思路敏捷,更是豪情疏闊,爲什麽不出仕呢?”
章雲來笑道:“我不喜官場上的傾軋和爾虞我詐,這般灑脫自由,就挺好的。”
林豐道:“可惜了。”
章雲來道:“秉性如此,沒什麽可惜的。”
兩人聊着天,又有桓肅之時不時的插一句話,三人之間因爲有酒有肉,氣氛很快熱絡了起來。尤其林豐和章雲來也覺得投契,因爲章雲來的性情頗爲灑脫。
這樣的人,林豐覺得可以結交一番。
一場飲酒吃飯後,關系便更是親近,甚至林豐和桓肅之離開元青坊時,章雲來更親自送林豐離開。
待林豐回到府上時,高小魚還在調集銀子。畢竟是五千兩現銀,不是小數目,需要清點裝在箱子裏面,再運送過去,比較複雜一些。
林豐看到高小魚後,就吩咐高小魚把錢财全部擱回去。他和桓肅之去了書房中,兩人坐下來,林豐道:“兄長,姑臧縣的情況,有些複雜。”
“這一事情,必須提前做出應對。之前,已經有我林家的幾十個人,先一步去了姑臧縣,替我打探消息。如今看來,顯然是不夠的,你看這一事情如何?”
桓肅之眼神銳利,他沉聲道:“楊家的實力,不僅因爲他豢養私奴,實力強橫。更因爲,有羌人部落和氐人部落支撐,尤其是許多氐人、羌人,都在山溝中山野上,這些部落有定居的人,也有不定居的人,不好處理。”
“恰是如此,羌人氐人難以解決。這一次,爲了能取勝,還需要有調兵的權利。沒有軍隊坐鎮,事情就極爲困難。有了軍隊坐鎮,事情就容易了下來。”
桓肅之道:“這是我的想法。”
林豐仔細的想了想,道:“倒也是這樣,而且威武郡這裏,的确要整頓一番。我明天上午入宮,向陛下請旨,請陛下授予兵符,調動威武郡境内的駐軍。”
桓肅之道:“如此最好。”
兩人又商量一番,桓肅之才下去休息。
林豐因爲在元青坊吃了飯,晚飯陪着白玉瑤吃,等白玉瑤吃完,休息一些時間後,林豐日常陪白玉瑤散步。
兩人走了一圈下來,在涼亭中閑聊時,林豐道:“玉瑤,原本我是還要隔幾天,再去姑臧縣赴任的。隻是今天,了解到了些情況,姑臧縣的情況比較複雜。所以,我得提前去,陪不了你了。”
白玉瑤神色一黯,她臉上卻又升起笑容,道:“無妨,夫君去了姑臧縣,還可以書信來往。而且這一次,夫君在姑臧縣,我也可以書信給你。”
林豐笑道:“我去姑臧縣,會盡快解決事情,争取早些返回。”
白玉瑤點了點頭。
她沒有說話,偎依在林豐的身上,感受靠在林豐身上的溫暖。
有林豐在,她就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