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虛站在赢啓的身後,他看到皇帝的瞬間,神情更是不堪,腦中一片空蕩,一屁股就癱坐在地上,臉上滿是震驚和不解。
皇帝怎麽好端端的?
皇帝不是被刺殺後陷入昏迷了嗎?
李虛謀劃的一切底氣,源自于司馬風華的軍隊。可是皇帝一出現,司馬風華的軍隊,登時便會失去鬥志。
在皇帝面前,軍隊還能再戰嗎,不可能的!
完了!
徹底完了!
李虛的内心,徹底絕望,更是神色慌張。他的落敗,就意味着李家也完了。
一時間,李虛惶惶不安。
司馬風華同樣如此,他是因爲母親和兒子被控制,才會聽從太子的安排。即便如此,他敢于出手,也是因爲李虛說皇帝受傷,且陷入了彌留之際。
這是司馬風華出手的最大緣由。
如今皇帝好好的,他怎麽打?尤其赢九霄是明君,在大秦威望極高。即便司馬風華下令,可是在皇帝的面前,他也号令不動軍隊。
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司馬風華内心一時間煩躁不已,竟是不知所措。
太子一系的人,全都是懵了。
被吓傻了。
眼前發生的一幕,是誰都不曾想到的。
赢啓回過神來,往周圍看了看,注意到自己東宮一系人馬的情況,魏懷英、秦歌等人,全都是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所有人都怕了。
因爲皇帝在。
甚至後方的黑龍軍,更是嘩然四起,議論聲不斷。
赢啓不甘心,他咬着牙,昂頭看向城樓上,歇斯底裏道:“父皇,我不造反又能如何?您動辄令我閉門思過,動辄打壓我東宮的人,還扶持赢祯來針對我掣肘我。”
“我這個儲君,哪裏還有半點儲君的模樣。我,就是要造反。不造反,沒有活路。”
“所有人聽令,殺啊!”
“殺進去,隻要拿下皇城,拿下皇帝,盡皆封侯,盡皆升官。”
“給我殺。”
赢啓高聲下令。
可是這樣的一番話傳出,後方的黑龍軍卻紋絲不動,沒有一個士兵上前去。
一方面,司馬風華都怕了,他沒有再下令進攻。另一方面,皇帝掌控皇城,有禁軍大統領蒙沖坐鎮,黑龍軍即便進攻也拿不下皇城。
皇帝穩如泰山,所有黑龍軍就不可能取勝,所以沒有人出手。
赢九霄聽到赢啓的話,面色更是冷肅。赢啓隻知道他扶持雍王,隻知道他任用雍王,可是東宮方面,赢九霄安排諸多大儒教導,更允許赢啓組建班底,還讓朝臣輔佐赢啓。
可是,赢啓卻沒有利用起來。
反倒是,頗爲暴虐。
所有赢九霄給赢啓的資源,在赢啓眼中,那都是皇帝要掌控赢啓。自始至終,赢啓都不曾明白,一個合格的太子是怎麽做的,隻知道抱怨。
赢九霄心頭歎息一聲,高聲道:“黑龍軍聽令,所有人放下武器,朕既往不咎。”
話音落下,哐當哐當的聲音傳出,黑龍軍齊齊投降,沒有任何人敢再厮殺。甚至許多人放下武器後,又盯着赢啓、李虛等人,阻斷了退路。
赢啓和李虛等人,反倒是甕中之鼈。
赢九霄朝蒙沖點了點頭,蒙沖心領神會,當即吩咐人打開城門。蒙沖更是親自帶人,迅速地把黑龍軍控制起來,又羁押了赢啓、李虛、司馬風華等一衆人。
赢九霄帶着林豐,緩緩下了城樓,來到城門口。他盯着赢啓,目光銳利,沉聲道:“赢啓,你讓朕很失望。”
赢啓怒道:“失望又如何?父皇可曾把我當作您的兒子。我處處被限制,處處難以伸張抱負,我哪裏是什麽太子?天下間,有我這樣窩囊的太子嗎?”
赢九霄道:“你無可救藥。”
赢啓道:“無可救藥,那又如何?無非是一個死字罷了。”
赢九霄面色更是森冷,這一刻,他連和赢啓說話的心思都沒了,轉而看向李虛,淡淡道:“朕很是意外,沒想到你李虛,介入了刺殺朕。你,本該在牢獄中,如今竟親自參與造反。”
李虛跪在地上,一副痛哭模樣,哽咽道:“陛下,罪臣不忿于陛下對林豐的偏愛,心生憤懑,铤而走險。罪臣所犯下的錯誤,罪不可贖,萬死難辭其咎。臣請陛下,念在我李家,多年效力于大秦的份兒上,饒過李家,這事情李家不曾參與。”
赢九霄冷聲道:“你當初參與叛逆時,就不曾想過,會波及李家嗎?這一切,便是你咎由自取。”
李虛一下癱倒在地上。
徹底懵了。
他知道,李家完了!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李虛看向林豐,一下怒道:“林豐,都是你。若非是你,我永甯縣李家,不會被滅掉。若非是你,我李家不至于如此。”
林豐道:“你是不作死,就不會死。一切,都是李家咎由自取。”
李虛道:“林豐,你不得好死。”
“聒噪!”
赢九霄說了算。
蒙沖一步上前,砰的一聲,刀鞘打在李虛的脖頸上,李虛直接就昏迷了過去。
赢九霄道:“林豐,李虛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林豐道:“我沒事。”
區區李家,林豐并沒有放在心上,尤其李家參與謀逆,這一事情後,李家便就此破滅。
赢九霄又看向司馬風華,道:“司馬風華,你讓朕很失望。”
司馬風華跪在地上道:“臣的母親,以及兒子,被太子挾持,臣不是主動參與的。但臣做了便是做了,罪該萬死,請陛下處死微臣。臣的家人,自始至終不曾參與,甚至被挾持脅迫,懇請陛下,饒了司馬家之人。”
赢九霄哼了聲,不曾多說什麽,司馬風華卻懂得赢九霄。
這是赢九霄答應了。
司馬風華跪在地上,不斷的叩頭,渾然不顧腦袋上的鮮血。
赢九霄掃視一眼,再沒了興緻繼續說話,安排王棠暫領黑龍軍,接管了黑龍軍,然後把赢啓、李虛、司馬風華,以及一衆東宮的官員,全部下獄。
安排完這一切,赢九霄才回到宮中,林豐也是跟着來了。
林豐原本是便準備抽身撤退。
他準備要離開的。
沒想到,卻是被皇帝喊到宮中來。
赢九霄靠在床榻上,他略顯疲憊,道:“林豐,你說朕作爲一個父親,是否很失敗?”
林豐道:“皇祖父是一國之君,先是君,然後才是一個父親。至于太子,先是儲君,然後才是兒子。抛開君臣身份,單論父子關系,根本不現實。皇帝和太子,都是肩扛重任的人,不可能撇開這身份。隻能說,太子辜負了皇祖父的希望。”
他不曾說其他,隻說赢啓辜負赢九霄的希望。
這是寬慰。
赢九霄聽得輕笑兩聲,仍有些失落,他正色道:“如今關于太子、李虛,以及其餘參與的人,如何處置,你怎麽看?”
林豐道:“這些事,皇祖父安排便是,和我沒什麽關系。大秦朝堂上,我不曾介入,而且也不合适。”
赢九霄道:“你說你的觀點。”
林豐稍稍沉默,因爲赢九霄這個人,雖說是大秦君王,實際上,卻又有些重情。赢九霄的确是借助雍王制衡太子,實際上又是考驗。
赢啓連這一關都熬不過去,以後要掌握偌大的秦國,恐怕更不可能。
雍王的問題,算是小事情。
可惜,赢啓不懂。
林豐轉眼道:“謀逆大事,最不容恕。尤其先有刺殺,再有謀逆。可赢啓畢竟是太子,是天家血脈。所以我的建議,貶爲庶民,流放遠方。至于李虛、司馬風華、參與的東宮衆人,自當誅殺論罪,一個不留。”
赢九霄聽到後,眼中掠過了一抹贊許神色。
林豐的安排,可謂仁慈。
不曾殺赢啓。
換做哪個朝代,謀逆大罪,甭管是普通人,還是太子。尤其太子的身份不一樣,謀逆更是要誅殺。
“報!”
就在此時,有内侍進入,躬身行禮道:“陛下,雍王殿下求見。”
“傳!”
赢九霄吩咐一聲。
林豐起身道:“皇祖父的身體,正慢慢恢複,已經沒什麽大礙,我就回去了。”
赢九霄擺了擺手,道:“别着急,聽聽,你也聽聽。”
林豐見狀,又重新坐下來。
時間不長,雍王赢祯進入,他進入大殿門口,就看到了林豐,一時間有些意外。林豐仍是在皇帝的身邊,可見林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赢祯心思轉動間,他站定後行禮道:“兒臣,拜見父皇。今日得見父皇恢複,兒臣心中的一塊大石,終于落地了,不至于輾轉難眠。昨晚上一宿,兒臣都不曾睡着。”
赢九霄颔首道:“辛苦你了。”
赢祯道:“兒臣不辛苦,苦的是父皇,竟遭到太子的刺殺。甚至,太子竟發兵叛亂,要攻打皇城。得虧父皇英明神武,安排林豐穩住了局勢。父皇,英明!”
赢九霄道:“此番林豐,的确立下了赫赫功勳。”
赢祯臉上帶着笑容,一副關切模樣,不急不緩道:“父皇,太子已經下獄,朝廷不能沒有儲君。否則,容易生出亂事。”
赢祯在赢九霄面前,一貫是受寵,是有話語權的。
所以,他直接提出來。
赢九霄眼眸微眯着,道:“雍王,你是怎麽考慮的?”
赢祯迅速道:“父皇,儲君人選,按理說太子故去,該太孫繼承,作爲皇太孫。可是,太子謀反,太孫顯然不可能繼位。所以眼下,自當立嫡立長,請父皇冊立兒臣爲太子。兒臣保證,一定會一如既往,不負父皇的期待。”
林豐是坐在一旁的,他聽着這話,眨了眨眼。
雍王還真是自信啊。
誠然,赢九霄一直以來,都寵溺赢祯,處處給予方便。也因爲赢祯表現出來的頗爲有才,所以皇帝更爲偏愛,甚至諸多太子才有的規格待遇,也都給了赢祯。
可是太子一職,赢祯主動來求取。
這就顯得急不可耐啊。
如果赢祯稍微有些腦子,就不至于該如此迷之自信,主動求取。這事的正常流暢,也該是在朝堂上,安排人作爲先鋒,在朝堂上提出來。
然後,定下太子人選。
這才是最合适的。
林豐眼觀鼻鼻觀心,不曾說話,他靜靜地看着。
赢九霄審視着赢祯,好半響沒說話,然後試探道:“雍王,你雖說有才學,可是朝中皇子,不止你一個人。其餘如涼王赢玉乾、越王赢玄乾,都是朕的兒子。”
赢祯連忙道:“兒臣不一樣,是父皇的嫡子。如今大哥造反,兒臣就算是嫡長子。立嫡立長,也該是兒子啊。”
赢九霄輕笑道:“如果你當皇帝,這些個兄弟,你怎麽安排?”
赢祯眼中一亮,他覺得自己機會來了。
皇帝動心了。
赢祯想着對赢玉乾、赢玄乾的安排,普通安排,肯定不能讓皇帝滿意。
必須要足夠的好處。
甚至,要讓皇帝,看出他對兄弟的重視,以及對皇位的不眷戀。
赢祯心中思慮,很快靈機一動,他迅速道:“父皇,如果兒臣成爲太子,未來成爲皇帝,兒臣會殺掉兒子,斷絕後路,未來傳位給四弟赢玉乾,兄終弟及。請父皇放心,兒臣一定會照顧好兄弟的。”
林豐聽得眼中掠過一道驚訝光芒。
這位雍王殿下,真是口不擇言,說話完全不經大腦。
什麽傳位給兄弟,在父子、兄弟之間,赢祯未來必然選擇父子,怎麽可能殺兒子,恐怕是殺兄弟差不多。
這樣的人,竟和赢啓鬥了個不相上下,甚至壓制赢啓。可見若非皇帝擡舉,赢祯怎麽可能和赢啓這樣的太子争鬥。
赢祯,就是皇帝的工具人。
就是磨砺赢啓的。
可惜,赢啓連這樣的人都無法壓制。
赢九霄也沉默了下來,靜靜的思考,赢祯更是期待不已。
成爲太子!
下一步,就是成爲皇帝。
這是這些年,赢祯一直期待着,甚至做夢,都想坐上那一張有着無上權勢的椅子。然後,他就可以随心所欲,再也沒有人能牽制他。
赢九霄良久後,吩咐道:“雍王,你且回去,朕好好思量一番。”
“父皇……”
赢祯一下有些急躁了。
他臉上有着濃濃的失望,父皇這些年扶持他,不就是讓他有機會嗎?
怎麽到頭來竟是拒絕。
赢九霄道:“退下吧。”
“兒臣告退。”
赢祯有些失望,有些懊惱,有些怨忿,卻還是急匆匆地離開了。
赢九霄呵呵自嘲一笑,說道:“林豐,朕是不是特别的失敗。爲人父不稱職?不了解自己的兒子所想。太子如此,雍王也是如此。”
林豐一聽赢九霄的話,知道皇帝陷入了赢啓背叛的自責中。
終究,赢祯老了。
即便作爲皇帝,也有脆弱的時候。
林豐說道:“君臣父子,君臣在前,然後是父子。涉及到國家利益,想兼顧父子情誼,太難太難了。更何況龍生九子,各不相同,怎麽可能全都稱心如意呢?”
“也是,朕執着了。”
赢九霄自嘲一笑,有些頹然。
他忽然道:“赢祯要當太子,還說以後要傳位給自己的兄弟,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你對于這一事情,怎麽看呢?”
林豐微笑道:“皇祖父當了皇帝,會願意殺自己的兒子嗎?”
“哈哈哈……”
赢九霄朗聲大笑起來。
笑聲透着一絲的無奈,赢祯的話,就是天大的笑話。
他也是笑赢祯。
赢九霄笑罷後,道:“你認爲,誰适合作爲太子?”
林豐道:“我剛到大秦不久,對大秦的朝政不怎麽了解,這事情皇祖父問錯了人,應該問其餘的朝中大臣才是。”
“你呀,滑頭一個。”
赢九霄搖了搖頭。
林豐起身道:“皇祖父多注意身體,我便回家了。昨天入宮後,家中肯定擔心。”
“去吧!”
赢九霄點了點頭。
林豐站起身,便告辭離去。
赢九霄目送林豐離去,他思忖良久,忽然看向身邊一直躬身站立,宛如隐形人的汪順,道:“汪順,你說誰适合作爲太子?”
汪順道:“陛下,誰賢良誰就适合。”
赢九霄道:“你個老東西,也給朕打馬虎眼。那你說,誰賢良?”
汪順說道:“陛下諸子,都賢良有才。”
“你啊……”
赢九霄搖了搖頭。
他仔細地思忖一番,他膝下兒子不多,到如今隻剩下四個。長子赢啓,次子赢祯,還有涼王赢玉乾,越王赢玄乾。
隻不過越王年輕,而且越王輕浮貪玩,明顯不合适。
隻剩下涼王赢玉乾。
赢玉乾!
赢九霄心中思忖着,隻是赢玉乾給赢九霄的印象,便是赢玉乾性子暗弱。這些年,根本不怎麽介入政務。
唯一好處,林豐是赢玉乾的女婿。
這是關鍵。
赢九霄心中思忖一番,片刻後吩咐道:“傳旨,召涼王父子,入宮觐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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