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黃而緊貼地面的草皮，草芯處有一抹綠色顯得尤爲豔麗。
一隻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出來将小草從地上拽出來，攤在手心仔細查看，半晌後悠然說道：“三月中旬了，草根沒有完全拔出來，草隻有一點綠色。吐蕃這裏還真是冷。”
男子說完，手指撚動，将枯草徹底碾碎，飄揚在塵埃中。
男子，一身黑色鋼甲，頭帶紅纓，而在他身後，一望無際的都是黑色紅色。
黑色的軍服，紅色的紅纓，黑紅的壓抑與肅殺好似鎮壓這一方天地。而數不清的人，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感覺讓人心悸。
一名三十多歲的青年将領走過來輕笑道：“所以，耕種還沒有開始。而我們的耕種卻有勞務工，褚相可是夠心黑的。”
爲首男子也是無奈的搖搖頭：“褚相都這麽黑了，咱們就得把手染紅。”
十匹駿馬從遠方而來，一人翻身下馬躬身行禮：“啓禀大将軍，已經探知吐蕃二十萬大軍駐紮在多瑪後方黑河後五裏，爲首者祿東贊。”
大将軍段俨，紀國公，攻伐吐蕃東北路軍行軍大總管，左神策衛大将軍，攻伐吐蕃統帥。
段俨笑道：“祿東贊果然在這裏，也果然是退守黑河。”
旁邊将領笑道：“兵力總數都不錯，參謀部可是真了不得。”
“那都是未來的将軍。”
“半度擊之，五裏大營不退，死戰。參謀部猜到這些，就是連祿東贊什麽心思都知道了。”
“那就将祿東贊埋葬在這裏吧。”段俨翻身上馬，“傳令，今日安營紮寨多瑪城。”
沉默的大軍步履穩健的前行，日落前來到黑河東岸的多瑪城。
此時可以看到，每一名軍兵身後都背着一個雙肩背包，一名名士兵解下背包，從其中取出各種工具。
首先是雙層真皮軍帳，将其撐開後在四周固定，有軍兵取出一個皮袋子，用氣筒打氣，很快在軍帳内安置好充氣墊。這種充氣墊不适應的話睡在上面不踏實，但卻可以有效的解決地氣對人的侵害，再冷的天有了它也不會将身體凍僵。
有軍兵取出被褥，所有被褥都是壓縮棉，占地面積不小，實際上一點都不沉。
還有的軍兵搭上鐵鍋撿來柴火，不怕木柴濕，倒上一點黑油點火就着，火苗還特别大。
有軍兵取出壓縮肉幹、蔬菜幹倒進熱水裏，有人取出鍋盔或者是挂面倒進去，就是一個雜貨湯。
夜色還沒有徹底降臨，祿東贊站在黑河對岸的高處，不由的歎息一聲，而其他人還不知道他爲什麽歎息。
祿東贊不是标準的武将，而是大相，他很注重細節。
一刻鍾時間，營帳紮好了，飯做好了，這才是恐怖。
效率真的很恐怖。
“大相，不如我帶人今晚去偷營。”一名吐蕃武将眼神堅定，“大唐遠征疲憊，正是偷營的好時候。”
祿東贊面無表情的轉過頭，看着旁邊這場戰鬥名義上的二把手大将軍，問道，“可知對面是誰？”
那大将還不知問題所在，老老實實的搖頭：“夜色初上，探馬沒看清。”
祿東贊：“我也沒看清，但我知道是誰。”
“是……”
“段俨。”
大将低下頭不說話了。
段俨啊，這人别的不敢說，防守真沒的說，偷營還是算了吧。
人家段俨十幾年前就不玩偷營了，開始玩假偷營。帶着軍隊在武昌城外轉了一圈，把武昌城内的不安定因素都清除了，順帶還讓吳王李恪四萬多人喂了一宿蚊子。
想到這裏，大将也明白了大相爲何要選擇借助黑河進行防禦。
段俨善于防守，咱們也防守，大家相安無事就好，大唐必定是勞師遠征，早晚會撤軍的。
祿東贊确實是這麽想的，如果是薛仁貴或者薛萬徹在面前，那麽就在黑河前背水一戰。段俨在面前，那麽就對峙到底。雖然這樣做，吐蕃第一年損失幾十萬人，第二年就徹底崩潰，但他沒有更好的辦法。
至少他要親眼看到大唐軍隊的戰鬥力，做出正确的判斷，還好進行戰略調整。
第二天相安無事，大唐畢竟是勞師遠征，而且在高原地區，軍部給的指示是不要疲憊作戰。
這一次攻伐吐蕃的作戰計劃是兩年，就是要大家慢慢悠悠的，逐漸适應更高的海拔。
但這一天也沒有閑着，工匠們不斷的打造渡河器具。
黑河并不寬，隻有一兩丈，并不深隻有齊腰深，但現如今雖然已經解凍，但河水依舊是冰冷刺骨。
除了打造渡河木闆外，還組裝三弓弩。
而到了第三天，祿東贊也終于見識到了大唐的軍隊到底是如何強盛，也終于知道淵蓋蘇文爲何兩戰之後就徹底崩潰，甯願被大唐趨勢身陷地獄。
天剛微微亮，黑河兩岸大唐和吐蕃敵對雙方三十萬大軍紛紛埋鍋造飯，雙方都清楚，今日将有戰鬥發生，具體是大決戰還是試探戰争，雙方各有想法。
隻是讓祿東贊沒有想到的是，吃了飯後大唐軍營内并沒有軍兵出來列陣渡河。轟然想起來，轉頭問道：“昨天段俨大營埋鍋造飯幾回？”
吐蕃大将愣了一下，吱吱嗚嗚說不清楚。
祿東贊剛要瞪眼斥責，旁邊親衛苦笑着說：“大相，很難說。唐軍大營的炊煙就沒斷過。”
“沒斷過？”祿東贊有些發愣。
“是沒斷過。不過我根據炊煙情況能看出來，他們好像是一天……”親衛嘴角抽搐一下，“好像是一天吃四五次飯，熱水不間斷的燒着。”
祿東贊眨眨眼，看着親衛，你們看錯吧？
親衛苦笑着點點頭。
祿東贊再次轉回頭看着黑河對面的大營，段俨你沒瘋吧？
特麽的，勞師遠征一天吃四五頓飯？
一天吃兩頓飯都得省着點吃，你居然一天吃四五頓飯！
如果段俨知道祿東贊的想法，肯定是嗤之以鼻。
好歹你是祿東贊，好歹你住在高院，怎麽都不懂如何緩解高原反應啊？
緩步前進、多喝熱水、多吃蔬菜、一日多餐，累了就歇着，這你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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