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裏外一座一丈高高台上，李承乾放下雙筒望遠鏡：“他們在喊什麽？”
柳奭放下望遠鏡：“看口型是說要生擒陛下。”
“你還會看口語？”
柳奭微微欠身：“史家必備技能，耳聰目明看口型。”
李承乾：“……是不是朕有時候低聲說話你都知道是什麽？你不會什麽都記吧？”
柳奭：“史家必備素養，隻記述事實，不帶任何主觀猜測和情緒。當然，陛下私事起居郎記錄。”
旁邊的起居郎臉有點黑，李承乾臉更黑了。一伸手：“拿來，朕看看你怎麽記的。”
那起居郎一下将小本本揣進懷裏，躬身叉手：“啓禀陛下，史家記錄不能爲陛下所看。”
李承乾擺擺手：“行，朕尊重你們的規矩。可看清楚了？”
後一句話問的是剛剛放下望遠鏡的一名武衛院四年級學員，供職于神機衛參謀。
那青年立即轉回身欠身行禮：“回陛下，我軍和高句麗軍相聚三裏。淵蓋蘇文并未在陣中，統兵大将是楊萬春，還有一名三十歲左右青年搖着折扇，樣貌做派應爲淵蓋蘇文長子淵男生。高句麗軍軍制是五百人爲一衛，橫二十五豎二十，一衛一方隊，位于中央共一百個，橫跨千丈，共五萬人。第一排是刀盾手，盾爲塔盾，疑爲包鐵皮盾牌。第二排至第二十排是長矛兵。”
“後方第二梯隊是兩萬刀手兩萬五弓箭手以及五千抛石手。其兩翼和後方是四萬八到五萬二騎兵，騎兵單馬。其中兩千騎兵和馬匹身披铠甲，疑爲淵蓋蘇文親軍铠甲騎兵。”
李承乾：“十五萬還真沒打折扣，看來九十萬大軍是可丁可卯的，不是虛張聲勢。”
“多少萬在陛下眼裏都是土雞瓦狗。”一名中郎将猛然躬身，“陛下，末将請出戰。”
“敢對陛下大不敬！”另一名中郎将咬牙切齒的躬身叉手，“末将願爲陛下屠盡這十五萬人。”
李承乾拿着望遠鏡看着前方：“參謀部。”
旁邊幾名武衛院畢業生立即議論起來，議論的過程不斷和朗将中郎将們确認，最後雙方達成共識。
戰法簡單而粗暴。
根本原因是高句麗沒有準備投石車，而且戰陣太密集，看上去簡直是兩層厚厚的城牆。
“報～淵蓋蘇文拜見。”
高台上的文武都愣了一下。
我去！
啥情況？
雙方馬上要開戰了，對方統帥跑到這邊來喝茶聊天嗎？
一會兒時間，身着便服的淵蓋蘇文來到高台上：“高句麗外臣淵蓋蘇文拜見大唐皇帝陛下。”
李承乾似笑非笑的看着淵蓋蘇文：“你是不是想說多謝朕昨日的賞賜，想要過來有你在，即使朕失敗了也能保朕一命？”
淵蓋蘇文張嘴剛要說話，李承乾繼續道：“其實就是你昨天回去後越想心裏就越是堵得慌，今天過來說這番話就是找場子的，心裏痛快痛快？”
淵蓋蘇文有些驚懼的看着李承乾，這個大唐皇帝太可怕了。
衆多文武一看他的神色，立即就知道，完全被陛下說中了，心道一聲好險。
按照他們正常人的理解，淵蓋蘇文這時候來了，會張嘴問一句“你這時候來幹嘛？”
然後淵蓋蘇文就嘚啵嘚說這一大套找回顔面了。
設身處地想一想，是個人遇到淵蓋蘇文的情況晚上都睡不着，心裏都得堵得慌。
古人煮酒論英雄，我好心好意的來一個品茶論天下，結果您不但沒來，還把我抓過去揍一頓，揍完說我小心眼，然後告訴我好好活着目睹高句麗被欺壓百年，這誰受得了！
淵蓋蘇文昨晚上是一宿沒合眼，跟魔怔了似的，今天非要找回這個場子。
他想的很清楚，什麽側翼不側翼的，那些根本就不重要。如果李承乾兩萬三打十五萬都能勝，那七千人也能擋住自己從安市城出兵五萬，所以側翼沒有用。
如果李承乾戰敗，那七千人前來支援，安市城内他已經安排好，五萬人立即出兵四萬兩面夾擊。
況且，既然昨天李承乾能送他回去，他是一點都不擔心自己安全。
淵蓋蘇文想的很清楚，今天就準備來找回顔面的。
文武百官們想清楚裏面的關竅，此刻看向淵蓋蘇文的眼神充滿了憐憫。
可憐的娃！
李承乾看他神色，微笑着招招手：“來，一起過來喝茶。後世有沒有來者不知道，但你淵蓋蘇文肯定是前不見古人了。你是有史以來第一個以統帥身份到敵軍觀戰台的。你看看拿着小本本記錄的那三個，他們都是史家，曆史上有你的名号。”
淵蓋蘇文臉都綠了。
曆史上有沒有名号都不在意了，他媽這場戰鬥如果敗了，高句麗的人還不都得說自己是叛徒！
他算看出來了，今天自己是來找回顔面的。結果顔面沒找回來，等于把臉湊過去又讓大唐皇帝啪啪啪的打。
李承乾喝一口茶，示意淵蓋蘇文也喝茶，問道：“是不是你命令他們先穩住？十五萬對兩萬三都不主動攻擊，這麽小心謹慎啊。”
淵蓋蘇文不說話，他打定主意今天什麽話都不說，誰讓我來了還沒說話你就把我堵回去呢。
李承乾微微一笑不以爲忤：“趙登師，你統領騎兵負責追擊。”
“喏！”
說要爲李承乾收拾他們的中郎将興高采烈的噔噔蹬跑下觀戰台。
“陳俊，你負責擊潰他們。”
“喏！”
“張華統領弩兵。”
“喏！”
“宋文統領抛雷手。”
“喏！”
轉頭向趙廣示意一下，趙廣取來一個望遠鏡遞給淵蓋蘇文：“這叫千裏眼，我教你用。”
教了淵蓋蘇文三次，淵蓋蘇文看着自己高句麗十五萬大軍清晰的甚至能看清自己兒子的表情，頓時驚的渾身顫抖。
李承乾：“看來是會看了。那個搖着折扇的是你兒子淵男生吧？當着老子的面殺他兒子是大不善，傳令，留淵男生一命。”
喝一口茶放下茶杯，站起身網起袖子。
四名侍衛擡來一面戰鼓，李承乾拿起鼓槌咚地一聲敲響戰鼓。
咚咚咚咚數十面戰鼓齊聲雷動。
“進攻～”
兩萬三千神機衛攻向高句麗十五萬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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