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九大城門,南方正門明德門,東西啓夏門和安化門。東面正中是春明門,南北是延平門和通化門。西面正中是金光門,南北分别是延平門和開遠門。開遠門、延興門和金光門爲主要城門。
其中金光門有三條門道,寬一丈六,長十二丈。城牆高三丈八,頂厚四丈五。夜色下門洞漆黑,搖曳的火把照耀的城牆就像是躍動的恐怖巨獸,頗具壓迫性。長安城内還沒有宵禁,但日落已關城門。
一輛馬車停在金光門十丈外,車子快散架了,馬匹跪倒在地口吐白沫。
青年心痛的摸着老夥伴的脖子,擡起頭看着巍峨的城牆,眼淚禁不住嘩嘩的流。
使勁抹一把臉,看着城牆上巡邏的禁衛,張嘴大喊:“兵……”
嘶啞哽咽不成聲。
張着嘴用力喘息幾下,從腰間摘下水袋,打開仰着脖子傾瀉,卻沒有倒出一滴水。
猛然将水袋砸在地上,瘋狂的猛跺兩腳,雙手攥拳膝蓋彎曲弓着身子聲嘶力竭大吼:“兵部,八百裏,加急……”
“兵部,八百裏,加急……”
“兵部,八百裏,加急……啊啊啊……”
涕淚橫流,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四名朝夕相處的夥伴倒在了驿站,再也無法喝酒吹牛,再也不能相見!
呼的一聲,城門上稀疏的火把猛然密集,随即就像是鳳凰展翅一般迅速向兩側延伸。
城門上一名頂盔帶甲中朗将手壓刀柄厲吼一聲:“放吊籃!”
城牆上四名士兵搖動吊籃手柄,就像用辘轳打水一樣放下吊籃。
青年轉回身,蹲**體,深情的抱着老夥伴的脖子,猛然在臉上抹一把,甩掉眼淚,咬着牙跨上吊籃。
中朗将看一眼城門前的馬車,若有所思的皺皺眉。
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石頭、陳衛、李三,你們三個帶隊護送去兵部。”
三人愣了一下。
大唐軍隊一火十人設一名火長,五火爲一隊,設隊正隊副,而這三人是三個隊的隊正。
平時遇到八百裏加急,城門這裏是派出一火十人護送,這一次派一百五十人?
“快去!”
“是!”
三人到城牆内,城牆内有馬廄,但平時隻有幾十匹馬。
“情況緊急,我先出發。”叫石頭的隊正大吼一聲,一揮手,手下五十名禁軍沿着朱雀大街兩側向皇宮急速奔跑。
“笨蛋。”叫陳衛的暗罵一聲,轉過頭,“我三火你兩火騎兵,你護衛我外圍。”
将軍之所以派出三隊人,不但是爲了防止半途被截殺,也是爲了嚴防内鬼,你石頭在旁邊跑步是沒理解将軍的意思,你腦瓜子就像是石頭。
一百五十人迅速分配完畢,一百人沿着朱雀大街護送,五十人縱馬在朱雀大街上疾馳。
朱雀大街旁一座寺院裏,圍牆上,一人縮回腦袋。
“怎麽回事?”牆根下蹲着十幾名黑衣人,其中一人問道。
“應該是兵部文書。不過不要想了,三隊人護送。”
“我們不動手……”
縮回頭的人搖搖頭:“三隊人我們沒機會。這是遇到一個有腦子的看門狗,但不是每個看門狗都有腦子。現在動手無益,而且也能給老爺帶來大麻煩,我會和老爺解釋。”
三隊人護送青年到皇城門口,皇城金吾衛一火人護送其到兵部。
在兵部大堂,青年從懷裏掏出一個竹筒,竹筒外面刻着紅字“兵部八百裏”,将竹筒親自交給值夜的員外郎,随即被帶下去歇息。
兵部門房裏,老兵面無表情,雙眼渾濁的直視外面,身後的床上躺着一名臉上有刀疤的青年。
夜,靜寂無聲。
大約過了一刻鍾……
老兵渾濁的雙眼陡然明亮,閃爍着如同刀鋒般的鋒芒。
轉過身一巴掌将躺在床上的青年扇醒。
刀疤臉青年一骨碌站起身。
老者說道:“八百裏加急,兵部有人吞文書。你去休息間把人帶去見老爺,快點,不然人就沒了。”
“阿爺放心。”
刀疤臉拿起長刀出門。
片刻後帶人返回門房:“打暈一個,捆起來了。”
老兵什麽都沒說,揚手扔過去一塊令牌。
刀疤臉抓住令牌,帶着青年出皇城景風門,景風門外是永興坊和崇仁坊,也稱國公一條街,兩側是許多國公府,巡邏也自然非常繁多。遇巡邏的執金吾直接亮令牌。
令牌金黃,銘刻三個大字“英國公”,見令牌如見本尊。有巡邏執金吾甚至親自護送到英國公府。
英國公李勣和衣而眠,剛剛睡着沒有一刻鍾,猛然被管家吵醒。
“老爺老爺,出大事了。有人持你金牌……”
“書房。”
李勣嗖的一聲站起身,開門直奔自己書房。
剛到書房落座親兵就帶着兩人走進來。
刀疤臉先是遞過去令牌,李勣接過查看一下笑着還回去:“二十二了吧?回頭送你去戰場?”
青年猶豫一下搖搖頭:“我還沒兒子,我阿爺說隻有抱着必死的覺悟去戰場才能立功,不然去了是丢人現眼。”
李勣笑着伸手點點:“你呀,過兩天東宮放出來一些宮女,我和蘇妃說說讓你去挑一個。怎麽回事?”
刀疤臉一指旁邊青年:“一百五十人送他到兵部,我阿爺等了一刻鍾,不見兵部有人來通報老爺,就讓我帶他過來。我去找他的時候有一人拿着短刀進了他的屋,讓我給打暈了,現在就鎖在他的屋裏。”
李勣點點頭看向青年,青年猛然擦一把眼淚,一躬身:“啓禀尚書,我是岐州岐山縣尉齊詹親兵。今早岐州蜀王舉兵彙聚郿縣兵發武功,說是……說是陛下十宗罪,要誅違逆匡社稷,誅殺李……李承乾。其他四名兄弟……我不敢騎馬,就架着馬車前來,到兵部後将加急文書交給員外郎韋顯。然後就被帶到這裏來。”
李勣點點頭,明白了。
“先帶他下去休息。”拍拍青年肩膀,“是個聰明的小子。放心,你四個兄弟的仇一定會報。”
青年一躬身,随着管家離去。
李勣有一句話沒有說,何止是你四個兄弟啊,恐怕你的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