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盞茶工夫,戰鬥便告結束。
看着眼前四隻蜘蛛精的屍首,陳捕頭從未有過的熱血澎湃。
當然,他也有自知之明,如果不是大人兩次喝醒他,此時他恐怕早已成爲蜘蛛精的美食。
一時間感慨萬千道:“卑職以前就聽說靖安侯爺一身正氣,能用詩歌滅妖。
本來以爲隻是傳說,今日親眼見到大人出手,方知卑職目光短淺。”
方平笑了笑:“這也不能怪你,畢竟隔行如隔山。況且,說詩歌滅妖也不全對,準确地說是一種浩然正氣。”
“浩然正氣?”
“對,天地有正氣,隻要心有正氣,就算你不是讀書人,憑着一股無畏的信念也能起到克制妖邪的作用。
人們之所以談鬼色變,談妖色變,更多的是源于内心裏的恐懼。
很多時候,妖魔鬼怪尚未登場,人心便已經渙散了。”
“大人教訓的是。”
陳捕頭由衷應了一聲,随之又道:“對了大人,那些失蹤之人會不會就是在這裏被害的?”
“這下還不能下結論,先休息吧,等天亮了我們四處看一看。”
“好!”
接下來,果然太平無事。
天亮之後,二人先取出一些幹糧裹腹,随後細細地探查起這處廢院來。
最終,陸陸續續找到了十幾具屍骨,其中還有兩個是小孩子。
這下子,陳捕頭更是認定了那些失蹤者正在誤入此院被蜘蛛精所害。
結果,方平卻搖了搖頭:“本官總感覺沒這麽簡單。”
陳捕頭撓了撓頭:“大人,咱們不是都親身經曆了麽?而且還發現了這麽多屍骨。”
“沒錯,但你想過沒有,這個院子的位置并沒有處在路邊,而是在山溝裏。
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指路的話,我倆就算打此經過恐怕也不會發現此院吧?”
“這……這倒也是。”
“所以,進入此院隻是一個偶然,這些屍骨要麽是無意闖入的,要麽就是附近的村民。”
“那大人的意思是說,此院并非失蹤案的源頭?”
“先姑且作爲一個源頭吧,咱們既然出來一趟了,總得把事情搞個水落石出,不能全憑推測。”
“是是是,大人說的在理。”
“這院子不能留了,保不準什麽時候又被一些妖魔鬼怪占了害人,燒了吧。”
“對對對!”
陳捕頭差點中招被害,自然是沒有意見的。
等到大火一起,方平二人方才轉身離開,繼續向着玉山鄉方向趕路。
日鋪時分,二人來到一處緊臨山道的村莊。
這村莊看起來有點像是一個小集市,沿路邊有擺攤的,有收山貨的。
方平揮了揮手:“走,進去轉轉,順便打聽一下消息。”
“二位客官,你們是來收貨的?”
有個中年男子主動上前詢問。
“呵呵,是啊,順便看看。”
“你們打算收什麽?山菌?野味?藥材?”
“無所謂,什麽合适收什麽,對了這位老哥,最近有沒有一個叫大牛的人來收藥材?”
對方搖了搖頭:“大牛?沒聽說過。”
“哦,我們先轉悠一圈。”
“好,那就不打擾二位了。”
轉到村尾時,方平看到一個年約二十來歲的和尚從一間小院走了出來。
看到方平的眼光瞟過來,和尚趕緊低下頭,下意識整理了一下僧袍,随之低頭匆匆而去。
“大人,你發現什麽了?”
眼見方平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陳捕頭忍不住問了一聲。
“陳捕頭,你看那個和尚。”
方平指了指剛才那和尚的背影。
陳捕頭仔細看了看,随之一臉迷惑道:“那和尚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你沒發現他腳步匆匆?”
“這……或許是急着趕回寺廟吧?”
“不!”方平搖了搖頭:“我總感覺這和尚有點不對勁。剛才,他是從這間小院裏走出來的。”
陳捕頭下意識瞟了一眼那處小院,又問:“卑職不明白大人的意思,還請大人明示。”
方平耐着性子道:“先說表面,一,如果他是來化緣的,爲何空着手?一般和尚外出化緣,都會端個缽。”
“哦,對對對,這的确是個疑點。”陳捕頭點了點頭。
“其二,就算他是來化緣的,一般出家人化緣不會主動進别人的家,要麽在路邊,要麽在家門口……”
“那萬一是别人邀請他進去的呢?”
方平笑了笑:“那,那我再給你分析暗的,這和尚走出來的時候,一見我在看他,明顯有點心虛的樣子,勾下頭就匆匆走了。
還有兩個細節值得懷疑,一,他的臉色看起來分外的紅潤,二,走出院門時還下意識整理了一下僧袍。
這些單獨一樣或許沒什麽,但綜合起來,就不免讓人有點懷疑。”
“這……”陳捕頭似乎還是有點不明白。
“走吧,我們去看看那戶人家是怎麽一個情況。”
“好!”
于是,二人走到院門口。
門開着,但院子裏并無人影,隻有幾隻雞在地上覓食。
方平擡腳邁了進去,并喚道:“有人嗎?請問有人嗎?”
“誰呀?”
最右邊一間屋子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哦,這位大嫂,能不能讨碗水來喝?”
屋子裏靜了一會,随之又響起那女人的聲音:“等會。”
過了一會,一個年約三十餘歲的婦人走了出來,瞟了一眼二人,随之走向廚房。
這時候,陳捕頭突然明白了大人之前所說過的話。
因爲他發現這個婦人頭發稍稍有些淩亂,還有一顆衣襟扣子忘了扣上。
重要的是,他是過來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女人臉上還有一些尚未褪盡的嫣紅。
而方平之前對他說,那個和尚的臉分外紅潤,當時他還以爲是紅光滿面的意思,現在前後一聯系,便猜到了結果。
“啊,大人,卑職……”
“噓,小聲點。”
“是是是,掌櫃。”
這時,女人端着兩碗水走了出來:“給!”
“多謝大嫂。”
喝完水,二人再次道謝了一聲離開小院。
出去後方平沖着陳捕頭附耳說了兩句。
“啊,不行不行!”陳捕頭一臉臊紅,趕緊擺手。
方平臉色一沉:“這是本官的命令,你要抗令不成?”
陳捕頭苦着臉拱手:“大人,你就饒過卑職吧,這……這……萬一鬧起來……”
“怕什麽?她哪敢鬧?再說了就算真鬧起來,大不了報官,你莫非怕她報官抓你?”
“這……好吧,那大人你可要替小的作主。”
“放心,本官就是縣令,你怕個啥?”
這時陳捕頭又忍不住問:“對了大人,咱們不是下來查失蹤案的麽?你怎麽又突然關心起這事來了?”
方平回道:“辦案,有時候不能隻盯着案件本身,有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說不定就能引出線索來。
況且,我們現在本就沒有什麽頭緒,發現任何有悖常理之事都應該關注。”
“原來如此!”
陳捕頭點了點頭,随之又一次走進院中。
“大嫂,大嫂……”
“又怎麽了?”
婦人一臉不高興地走了出來。
陳捕頭神神秘秘上得前去,小聲道:“你家裏是不是隻有你一個人?你男人不在?”
“喂,你想做什麽?”
婦人吓了一跳,急急後退了幾步。
“我……”
陳捕頭作勢上前。
“站住,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要叫人來了。”
“大嫂,你先聽我說完。我不是壞人,是我家掌櫃……不瞞你說,我家掌櫃出來好幾個月了,你也知道的,掌櫃還年輕,血氣方剛的……”
一聽此話,婦人氣得一臉羞紅:“住口,你家掌櫃怎麽樣關我什麽事?我好心拿水給你們喝,你們竟然恩将仇報。”
“不是這個意思,大嫂,我家掌櫃不會虧待你的……”
“滾,你們把我當什麽人了?再不滾我真的要叫人了。”
這時,陳捕頭慢騰騰道:“大嫂,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裝糊塗?
之前,我們親眼見到一個年輕和尚從你這院子裏走出去……”
果然,一提到此事那女人不由臉色驚變,矢口否認道:“什麽和尚?胡說八道。”
“好吧,既然大嫂你不承認,那我們就去村裏打聽打聽,問問那個和尚到底是誰,跑到你家裏是化緣還是做别的事。”
說完,陳捕頭掉頭走向院外。
“站住!”
婦人急急大喝一聲,并追了上來。
“大嫂,你一會讓我滾,一會讓我站住,到底想做哪樣?”
“你……”婦人一臉漲紅:“你們到底想怎麽樣?”
“我剛才不是說的很明白了麽?我家掌櫃他……寡人有疾。放心,我們都是外鄉人,之後各走各的,啥也不會講。”
“無恥!”
婦人咬了咬牙,羞怒地罵了一句。
“既如此,那在下告辭。”
“回來……”婦人臉色變幻了一番道:“讓你掌櫃進來,就一次,要是以後還敢糾纏,我……我就跟你們拼命。”
聽到這話,陳捕頭不由暗自感慨:大人真是神機妙算。
過了一會,陳捕頭陪着方平一起走進院來。
婦人一見二人都進來了,不由一臉氣憤:“你們太過分了,說好的就你家掌櫃,怎麽說話不算話?”
方平笑了笑:“大嫂不必羞惱,先進屋再說。”
“不去!”
“那我們就隻能出去宣揚一番了。”
“你們……”婦人眼圈一紅,無奈之下,隻能一臉憋屈往屋子裏走。
罷了,就當被狗咬了。
結果事情的發展卻不是她想像的那樣。
進了屋,她正要脫衣裳,想着早點将這兩個瘟神打發走。
“大嫂,你誤會我們的意思了,我們隻是想問一點事。”
“什麽?”
婦人以爲自己聽錯了。
整半天,這二人隻是想問她一點事?那爲什麽要一再羞辱她?
“大嫂,事已至此,我也就開門見山了,之前那個和尚是哪座廟裏的?”
婦人皺了皺眉:“你們怎麽又問起這事來了?”
這時,陳捕頭摸出令牌道:“不瞞你說,我們是官差。”
婦人吓了一大跳,趕緊跪到地上:“二位官爺,民婦冤枉啊,民婦沒做什麽壞事……”
“那你就如實道來,問你什麽便如實回答。”
“是是是,民婦一定如實回答。”
“先回答之前的問題,之前那個和尚是哪座廟裏的?”
“他……”婦人猶豫了一會,終于道:“他是青崗寺的僧人,法号智能。”
“青崗寺?”
婦人回道:“是的,離這裏不遠,四五裏地的樣子。”
“他經常來找你?”
“這……”婦人猶豫了一會,終于道:“也不算常來,差不多一個月左右來一次。”
“那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怎麽在一起的?”
“兩年前,我男人不在了,下葬前是智能與他師父一起過來念的經。
之後不久,他又到我家裏來,說是還要再次念經超渡,要念三天。
當時我還挺感激他的,專程爲他做齋飯。結果他給了我一些錢,讓我去買酒買肉,說什麽他不戒酒肉,佛法自在心中。
念了一天經,他又說我有一場劫難,如不化解,必有大難。
我心裏很害怕,就求他幫我化解,他說化解我的劫難必須要參什麽什麽禅……
後來,他就經常來,每次來都要給我帶一些東西……”
“嗯,那青崗寺有多少僧人?”
“也不多,十幾個吧。”
詢問了一些青崗寺相關的情況之後,方平突然又問:“對了,你有沒聽說過一個叫大牛的藥材商人?”
“大牛?沒印象,咱們這裏雖然也有商人來收貨,但不多,一般都去玉山鄉鄉鎮那邊收。”
“行了,知道了。”
等到方平二人離開之後,婦人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大人,咱們要去探青崗寺?”
離開村子之後,陳捕頭忍不住問了一句。
“沒錯,反正也順路,去看看也無妨。”
于是,二人繼續向着玉山鄉方向而行。
前行了幾裏地,果然,在路邊就能看到山坡上聳立着一座寺廟,不時傳來一聲悠悠的鍾聲。
拾階而上,二人一路走到寺廟門口。
這時,一個中年僧人走了出來,看了看二人,眼神下意識瞟向陳捕頭腰間的刀。
陳捕頭主動解釋道:“出門在外,這是用來防身的。”
“不知二位施主是來上香,還是做什麽?”
方平笑了笑道:“路過貴寺,自然要拜拜佛,上柱香。還有,眼看着天色也快黑了,我二人想在貴寺借宿一晚可否?”
“二位施主請。”
中年僧人擡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請!”
方平也擡了擡手,随着那僧人一起進入寺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