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方平帶着陳捕頭一起離開了秀娘家,沿着山道向着玉山鄉方向而行。
玉山鄉比較偏遠,距離十裏橋還有好幾十裏地,一路上皆是崇山峻嶺,山道彎曲。
眼見着天色也不早了,陳捕頭有些爲難道:“大人,玉山鄉有點遠,爲了大人的安全,不如咱們先回縣衙,回頭多帶幾個人一起過去。”
方平擺了擺手:“不必,這一來一去的又得耽擱不少時間。”
“可是大人,這山高路遠的,萬一遇上猛獸、盜匪,甚至……那些東西,卑職一個人怕是很難照應大人。”
方平笑了笑:“有什麽好怕的?本官乃是讀書人,又是朝廷命官,豈會懼怕這些個魑魅魍魉?”
這麽一說,陳捕頭不好吭聲了,隻能握緊手中的刀柄加倍小心。
天快要黑時,陳捕頭見到前方有星星點點的亮光,于是擡手一指道:“大人,那裏應該有個村莊,咱們去借宿一晚吧?”
方平點了點頭:“嗯,也好,正好也打聽一下消息。”
于是,二人一起快步而行,走了大約盞茶工夫來到了一個小小的村莊。
村莊位于一個小山坳中,看樣子隻有二十來戶人家。
進村後,陳捕頭走到一個村民身邊問:“這位老哥,我們是出來收山貨的客商,錯過了宿頭,不知能否找個地方借宿?”
村民皺了皺眉,下意識打量了一下陳捕頭腰間的刀。
“哦,這是用來防身的,你放心,我們不是壞人。”
漢子嘀咕了一句:“誰知道呢。”
說完,轉身走向屋内。
“咦,我說你這人……”陳捕頭不滿地說了一句,随之又走向另一個村民。
哪知,那個村民擡腳就往家裏走,還将門給關上了。
“呵呵,看來這個村子的村民不太歡迎外來的客人啊。”方平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這時候,一個年約四十來歲的婦人走了出來,說道:“不是我們不收留客人,本來村裏也窮,沒有多的房間借給客人。
你們要是實在沒地方,再往前走二三裏,西面山溝裏有個大院子。”
“大院子?”
“是的,不過那院子已經廢棄幾十年了,不太幹淨……”
陳捕頭當然知道不太幹淨指的是什麽,忙着擺了擺手:“那算了,實在沒地方我們就在村邊湊便一晚。”
結果,方平卻笑了笑道:“我倒是想去見識一下。”
陳捕頭吃了一驚:“啊?”
“對子這位大嫂,我想再問問,最近幾個月有沒有外面的人到過你們村子?比如收藥材什麽的。”
婦人搖了搖頭:“沒有。”
“多謝大嫂!”
方平拱了拱手,随之沖着陳捕頭道:“走吧。”
“大……咳,掌櫃,我們真的要去那廢棄的宅子?”
“對,總不能露宿荒野吧?”
“好吧……”陳捕頭無奈地點了點頭。
就在二人轉身欲走時,婦人突然喚了一聲:“等等……”
“怎麽了大嫂?”
“算了,那宅子你們最好不要去,我們這一帶的村民根本不敢有人靠近。
你們要是不嫌棄,去我家柴屋将就一晚,好歹能避避寒濕。”
陳捕頭心裏一喜,正要應承,哪知方平卻笑道:“多謝大嫂好心,沒事的,我們常年在外行走,多少也有一些防身的本領。”
“唉,随你們吧。”
婦人歎息了一聲。
離開村子後,陳捕頭苦着臉道:“大人,你是真不怕啊?那些玩意兒很邪的……”
“怕什麽?你是堂堂捕頭,本官乃是堂堂縣令,邪不勝正。”
“這……”
陳捕頭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簡直就是個書呆子。
“陳捕頭,我知道你心裏有諸多疑惑,其實,本官堅持要去那處宅院,可不是爲了顯膽量,而是爲了破案。”
“破案?難不成大人有了新的想法?”
“不錯!之前秀娘提到玉山鄉,給了本官一個模糊的線索。
回想那些失蹤者,其最後出現的地點大多都在縣城以南,十裏橋,玉山鄉都是在這個範圍之内……”
聽到這裏,陳捕頭精神一振:“這麽說,大人現在是想縮小範圍,再圈定一個點?”
“不錯!”方平微笑着點了點頭:“這處廢宅正好在這個範圍之内,又透着一股子詭異,所以,本官得去查個究竟。”
“大人英明……隻是……大人,既然大人也說了這是一個詭異的地方,不如回去多派點人來。”
方平慢騰騰道:“你要不敢去,那本官自己去。”
一聽此話,陳捕頭趕緊擺手:“不不不,卑職身爲捕頭,自然要誓死保護大人的周全。”
“嗯,如此甚好,走吧。”
前行了二三裏,二人在一處山溝溝裏找到了那處廢棄的宅院。
看這院子的規模還挺大,占地差不多有十餘畝,當初也不知是誰在這偏僻的地方建了這麽一幢大院子。
院門半開半掩,透出一股子神秘。
“大人,看這樣子怕是荒廢了上百年吧?”
“管它多少年,既來之,則安之,走吧,進去。”
“吱呀……”
這門也不知有多久沒有打開了,發出了一陣沉悶的聲響,門坊上也掉下了不少塵土與草屑。
迎面是一塊照壁,上面爬滿了雜藤。
繞過照壁,院中更是雜草叢生,有的荒草已經長得比人還高。
這時,陳捕頭忍不住拔出刀來,一邊警惕着四周一邊沖着方平小聲道:“大人,小心一點。”
“嗯”
方平點了點頭。
穿過前院,二人一起來到了後院,并進入了一間廳堂。
一進去便有一股寒意襲來,陳捕頭不由打了個寒顫。
“大人,這……這裏……怎麽會有幾具棺材?”
要說陳捕頭平日裏見過的死屍多了去,開棺驗屍這樣的活也做過,所以膽子還是很大的。
但是現在身處荒野,再加上此地頗爲詭異,膽子也變得有點小了。
“無妨!”
方平借着燭光打量了一眼四周,然後道:“咱們今晚就在這間屋子休息。”
“呃……好吧。”
陳捕頭應了一聲,将蠟燭放到一張布滿蛛網的桌上,然後打開包裹取出一張毯子鋪到地上。
“大人,你休息吧,卑職守夜。”
“嗯。”
方平應了一聲,取下腰間一柄短劍放在身邊,随之和衣躺下。
陳捕頭則坐到一邊,手裏握着刀,微閉着眼睛養神。
過了一會,也不知打哪裏吹來一縷風,将蠟燭給吹滅了。
陳捕頭心裏一驚,急急起身看了看四周,沒發現什麽異樣這才摸出火折子重新将蠟燭點亮。
“吱……”
突然,屋子裏發現一聲輕響。
陳捕頭猛地轉頭,發現其中一具棺材的蓋子竟然緩緩滑開。
“大人,大人醒醒……”
陳捕頭一頭冷汗,憋着嗓子喚了兩聲。
結果,方平卻像睡死了一般,還發出了輕輕的鼾聲。
這時候,棺材裏居然又坐起一個人來,一雙猩紅的眼睛直直地瞟向陳捕頭。
陳捕頭更是吓得雙眼圓瞪……因爲,這坐起來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隻長着鼠頭的怪物。
“大人,快醒醒,大人……”
陳捕頭顧不上了,大聲喚了幾聲。
“吱!”
這時,那隻長着鼠頭人身的怪物尖叫了一聲,向着陳捕頭惡狠狠撲了過來。
“大膽妖孽!”
陳捕頭雖然驚吓,但也不至于吓得掉頭就逃,怒喝一聲,揮舞着刀劈了過去。
哪知,那怪物十分靈活,輕輕避開,又從背後撲了過來。
好在陳捕頭身手不弱,當下裏一個側騰,再反手一刀劈過去。
“吱……”
“轟……”
哪知,另外幾具棺材也有了動靜,又一次竄出幾隻怪物一起圍攻陳捕頭。
“大人,不好了,快跑!”
陳捕頭拼盡全力揮舞着刀,同時大聲喊着。
就在這時,屋子裏突然回蕩起一陣清朗的聲音:“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
聲音一起,那幾隻怪物仿佛煙霧一般慢慢散去。
同時,陳捕頭感覺眼前一花,腦子一陣暈沉,晃了晃頭,再看……不由目瞪口呆。
屋子裏根本就沒有棺材,映入眼簾的是東倒西歪的舊家具,蜘蛛網……
“這……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我之前是在做夢?”
陳捕頭呆呆地看了看手中的刀。
“不是做夢,是你中了招,産生了幻覺。”
“幻覺?大人,這麽說,打一開始進這間屋,卑職看到的就是假象?根本沒有棺材?”
方平點了點頭:“也有可能你一進院看到的就已經是假象了。”
“這地方簡直太邪門了……大人,那……那你之前看到棺材沒有?”
方平笑着搖了搖頭:“本官有浩氣護身,區區陰邪之物還奈何不了本官。”
這,正是周羽的功勞。
儒家的浩氣曾經輝煌過,不少書生仗劍走天涯,憑着一口浩氣令得尋常妖魔鬼怪根本不敢近身。
隻可惜到了後來,不少讀書人隻知讀死書,一味的追求功名與仕途,浩氣成了一句空話。
而在文道書院,所有的學生除了讀書之外,必須掌握君子六藝,充分領悟“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儒家核心理念。
方平屬于書院裏比較優秀的一批學生,遠不是一般的讀書人能比的。
所以,他有底氣來這處廢棄的院子。
聽到方平所說,陳捕頭下意識看了看四周,顫聲問道:“大人的意思是說,這宅子裏……真的有不幹淨的東西?”
“嗯,不過你不用怕,本官自有法子對付。”
一聽此話,陳捕頭不由感慨道:“想不到大人竟然是個高人,卑職由衷佩服。”
方平笑了笑:“陳捕頭,以你的身手來說,其實一般的鬼怪也奈何不了你。
隻不過,很多人内心裏有着天生的恐懼,氣勢上先弱了一大半。”
“是是是,大人教訓的是,卑職銘記于心。”
“嗤嗤嗤……”
這時,二人的耳邊突然傳來幾聲女子的嬌笑。
“誰?”
陳捕頭急急循聲望去。
一掉頭,竟發現四周景象大變。
明明是燈光昏暗,破敗不堪的破屋子,竟然轉瞬間就變得燈火通明,富麗堂皇,還充斥着一股子醉人的幽香。
幾個打扮的無比嬌豔的女子,身着半隐半透的薄紗,一邊翩翩起舞,一邊沖着陳捕頭勾着蔥白的手指頭。
“咕噜……”
陳捕頭腦子一片迷糊,竟然忘了身處何處,忘了要辦何事,眼神直直地瞟向其中一個女子。
那女子,竟然是秀娘。
此時的秀娘,看起來比之前更顯妩媚,一身薄紗更顯得她身段玲珑,膚若凝脂,冰肌玉骨……
眼見着陳捕頭瞟向自己,秀娘嫣然一笑,邁着赤腳緩步走上前來,沖着陳捕頭吹了一口熱息,同時還擡起手指輕輕掠過陳捕頭的臉龐。
妖精啊!
受不鳥了。
陳捕頭狂吞口水,大手一抱……
“陳捕頭,你醒醒!”
一聲怒喝在耳邊炸響,陳捕頭晃了晃頭,發現自己抱着的竟然是縣令大人。
陳捕頭趕緊松手,一臉漲紅:“這……這……”
“你又中招了!”方平沒好氣地喝了一聲,随之又道:“看來這妖孽就在藏在附近,看你能躲到幾時。”
說話間,方平手執短劍,一邊踱步一邊大聲吟起了李太白的《俠客行》。
“趙客缦胡纓,吳鈎霜雪明。
銀鞍照白馬,飒沓如流星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閑過信陵飲,脫劍膝前橫
将炙啖朱亥,持觞勸侯嬴
三杯吐然諾,五嶽倒爲輕
眼花耳熱後,意氣素霓生
救趙揮金槌,HD先震驚
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
“吱吱……”
終于,對方藏不住了,發出了一陣吱吱的聲音。
“天啊,好大的蜘蛛!”
這時候,陳捕頭不由失聲驚呼起來。
他的視線内出現了四隻蜘蛛,一大三小。
大的那隻竟然還長着一顆女人相貌的頭,身體也與常人大小差不多。
三隻小的也差不多有七八歲的小孩身體大小,隻不過依然還是蜘蛛的樣子,沒有長出人頭。
“陳捕頭,還愣着做什麽?上!”
方平大喝一聲,拔劍沖了上去。
“大人小心!”
這時候,陳捕頭反倒沒有之前那麽害怕了,揮刀沖上前去。
人的心理往往就是這樣,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正如一些鬼怪作亂,連樣子都沒有看到,一樣膽小者就被活活吓死。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方平一邊揮劍一邊高聲吟着正氣歌。
如此一來,更令得那四隻蜘蛛精亂了陣腳,節節敗退。
陳捕頭也從未有過的英勇,刀勢大開大阖,很快便擊殺了一隻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