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杜玉娘終于醒轉過來。
周羽用的方法其實很簡單,他讓莫愁進入了杜玉娘的内心世界,直接喚醒杜玉娘沉睡的靈魂。
畢竟,莫愁目前也是靈魂體,這件事對她來說并不難。
等到杜玉娘清醒之後,周羽詳細詢問了一下事發當時的情形。
結果,杜玉娘也說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當時,就是突然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便失去了知覺……”
而且,她确定當時身邊并沒有旁人在,也沒有人推她什麽的。
如此一來,唯一的線索就隻剩下那根小小的針了。
又過了十餘天,郭北縣又一次變得熱鬧起來:新科狀元郎前來謝師來了。
這下子,可忙得縣衙一衆官員以及一衆衙役不可開交……
好在周羽也不講究排場,意思意思就行了。
這一次,孫禮的心情是難以形容的,除了感恩還是感恩。
畢竟他心裏很清楚,如果不是拜入周羽門下,他或許可以中進士,但絕對沒有希望高中狀元。
重要的是,杜玉娘的精神也恢複了大半,接下來隻需要休養一段時間也就沒事了。
接下來,孫禮又在郭北縣呆了數日,這才依依不舍與先生、一衆同窗,以及杜玉娘辭别,赴京上任去了。
當然,他最舍不得的乃是杜玉娘。
隻不過,按眼下裏的形勢,杜玉娘呆在郭北縣是最安全的,一旦去了京城可就難說了。
接下來,郭勝泉、韋一山也陸續衣錦還鄉,并相約着一起前來謝師。
二人雖然比不上孫禮那般風光,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韋一山留在京城,任工部員外郎,官品從六品。
郭勝泉分到太州府,任七品推官。
且說孫禮抵達京城上任之後,沒過幾天,便換上常服悄然去找一個名叫王崇山的京官。
這是周羽吩咐他去找的。
王崇山乃是以前那個周羽的同窗,二人乃是同科舉人,關系一直不錯,常有書信往來。
目前,王崇山任大理寺正,官居五品。
大理寺乃是朝廷三法司之一,專職掌刑各類獄案件審理,最高長官爲大理寺卿。
大理寺少卿次之,大理寺正再次之,大理寺丞再再次之……
總的來說,王崇山在大理寺的威望很高,曾親手破獲過不少大案,率領手下抓捕過不少江洋大盜。
走到門口,孫禮遞上了自己的名貼。
門子一看名貼,竟然是新科狀元郎來訪,趕緊帶着孫禮來到廳堂坐下,然後急急去禀報。
不久後,王崇山樂呵呵走進廳堂。
“晚輩孫禮,參見王大人!”
畢竟王崇山與周羽乃是同窗,加之在私宅之内,故而孫禮以晚輩之禮相見。
“哈哈哈,狀元郎不必多禮,其實我已經收到你家先生的來信了……”
一聽此話,孫禮由衷道:“先生考慮的真是周到。”
“那是自然,不管怎麽說,你高中狀元,也算是替你家先生長了臉。”
閑談了一陣,孫禮從袖中取出一個盒子并打開,裏面裝的正是當初刺進杜玉娘後腦的那根細針。
“先生說,王大人在大理寺爲官多年,見多識廣,或許有辦法找到線索。”
“我先看看……”
王崇山接過細針湊到燈光下細細觀摩了一會,喃喃道:“此針的工藝很特别,頭沉尾輕,與江湖中常見的用作暗器的針有所不同……”
“王大人,據晚輩與先生推測,對方應該是個專業殺手,不知前輩是否有相關的線索?”
王崇山想了想,道:“僅憑這麽一根針,很難找到其主人。不過沒事,針先放在我這裏,回頭我找人看看。”
“多謝王大人!”
王崇山笑了笑:“先别急着謝,我可不敢保證能幫上忙。”
孫禮由衷拱手道:“無論結果如何,晚輩都會感恩在心……”
說到這裏,孫禮猶豫了一會,終于還是忍不住道:“其實,晚輩倒是有懷疑的人選。”
“哦?你懷疑誰?”
“戶部尚書,伍永河!”
“伍尚書?”王崇山愣了愣,随之若有所思道:“當年,杜侍郎有一兒一女,父子二人在發配途中先後亡故,隻剩下一個女兒……”
孫禮長長歎息了一聲:“說起來,杜玉娘有此一劫也是因晚輩而起。
如果晚輩沒去找玉娘,或許伍家父子不會對她下毒手,以免節外生枝。”
聞方,王崇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你的猜疑也不是沒有道理。
之前,杜玉娘對于伍家父子來說,已經沒有什麽威脅了,所以他們不會輕易出手。
但你高中了狀元,如果一心想要替杜玉娘出頭,對于伍永河來說,可就有些麻煩了……”
“對,所以晚輩懷疑,是他們父子二人暗中策劃,找殺手謀害杜玉娘。”
“你所說的這一點也算一條線索,回頭我便秘查一下這京城中到底有哪些個殺手喜歡用針當暗器。”
孫禮驚喜不已,再次抱拳道謝:“太好了,多謝王大人!”
這時,王崇山一臉凝重道:“假如說,這件事的幕後元兇真是伍尚書父子,你打算怎麽做?”
孫禮毫不猶豫道:“當然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唉,真的是初生之犢不怕虎。你初涉官場,可知這京城的水有多深?”
孫禮搖了搖頭:“晚輩沒去想那麽多,先生說過,讀書人當有一身正氣。
假如這事真的是他們父子倆指使的,假如真的有證據可以證明杜侍郎是被他們父子二人栽贓陷害……”
說到這裏,孫禮的眼中露出一絲堅毅之色:“無論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晚輩一定會對抗到底!”
聽到這話,王崇山不由豎了豎拇指:“好!不愧是靖安侯的學生。
不過你要記住,身在官場,做事不能隻憑一腔熱血,須知過鋼則易折的道理。
伍尚書在朝中根深蒂固,其勢力與關系網遠比你想像的要龐大的多,不知牽涉到多少官員甚至是宮裏的人。
正所謂動一發而牽全身,因此,不動則已,一動,就必須要一鼓作勁,不能給對方喘息的機會,否則等到對方喘過氣來,必然是瘋狂反撲……”
一番語重心長的話,令得孫禮感激不已,由衷道:“晚輩謹記王大人教誨。”
“不必言謝,其實杜侍郎一案,朝中有不少人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隻不過,朝中勢力盤根交錯,有時候明知真相,也得裝作糊塗。”
聞言,孫禮不由一臉感慨道:“難怪先生不願入朝爲官。”
王崇山笑了笑:“人各有志,或許你家先生是想培養更多像你這樣的棟梁之才……”
聊的差不多時,王崇山又道:“既然你入了翰林院,那就一定要把握好這個機會。
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去拜訪一下鍾閣老,或許,對你有不小的幫助。”
“多謝王大人指點!”
對于鍾閣老,孫禮還是了解一些的。
鍾閣老乃是三朝元老,文淵閣大學士,當年也是狀元郎出身,欽點翰林。
當今天子還是太子的時候,鍾閣老便是太子太師,乃是當朝有名的鴻儒,德高望重。
孫禮明白王崇山的意思,是想讓他在朝中尋找一個強大的靠山,那樣才有資格與伍永河鬥,否則很容易吃大虧。
說來說去,一入仕途,還是避免不了要選擇一個陣營加入。
其實在孫禮出發之前,周羽也說過類似的話,畢竟人類本身就是群居的種族,除非一個人隐居山野,否則就免不了會交際、應酬、加入各類圈子。
不過兩三日,王崇山那邊便有了結果,當即便派人前去通知孫禮,讓他下午到府裏一起喝酒。
當然,喝酒隻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借口。
等到孫禮到了府上,王崇山先将他喚到東院偏廳,小聲道:“有線索了……”
說起來也是巧合,大理寺正好抓到了一個逃亡多年的江洋大盜。
此人外号黑狼,當過匪首,做過鹽枭,也做過殺手,總之江湖經驗相當豐富。
這次也是一時大意,多喝了幾杯不小心暴露了行蹤,這才失手被擒。
王崇山找到黑狼,拿出那根細針讓他辨認,沒想到很是順利,黑狼一副肯定的語氣說這是一個西域殺手常用的暗器。
“據黑狼說,那個西域殺手來到中原十餘年了,沒有人知道他真正長什麽模樣。
因爲那家夥精通易容術,甚至還能易容成女人,江湖代号千面……”
“易容成女人?”
孫禮不由眉頭一動,困擾在心裏的疑團終于解開了。
想來,千面接到任務之後便易容成教坊司的丫鬟開始接近杜玉娘并尋找制造意外的機會。
杜玉娘站在石橋邊,這就給了千面絕殺的機會。
“對,而且我已經打聽到聯絡千面的方法。那家夥一般不與雇主直接見面,而是通過特定的方式聯絡,而且收費也貴。”
孫禮忍不住道:“王大人,那有沒有辦法将此人引出來誘捕?”
“這個我不敢保證,通常,專業殺手對于危險的預知能力都很強,能不能誘使其上當很難講。”
“那總得試一試。要不,就以晚輩爲誘餌……”
“沒用!”王崇山搖了搖頭:“那家夥相當狡猾,如果目标是朝廷官員,出再高的價他都不接。”
“那……那找個什麽樣的目标才能讓他上當?”
“罷了,這件事讓我來辦,你初到京城,就算你出面去找,估計那家夥也不會信任你。”
“王大人的意思是說,那家夥會打聽雇主的身份?”
“不排除這個可能。一般來說,殺手對雇主的身份并不感興趣,他們隻認錢。
但有時候爲了安全起見,怕被雇主利用或出賣,他們大多會暗中打探雇主的底細。
一旦千面知道你與杜玉娘有來往,那他便會識破這是一個陷阱,豈肯上當?”
孫禮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有道理!”
“所以,我也得另外找人出面去辦這件事……”
……
一直以來,千面都是獵人,賞金獵人,爲了錢而殺人。
據說出道十餘年從未失手,而且他不像别的殺手那樣直接出手殺人,而是喜歡制造意外,讓人以爲目标真的是意外身亡。
也因此,他成了金牌殺手,酬金節節攀高。
這一天,他又接到了一單活。
普通人根本不知他的存在,更不知道如何與他聯絡,但一些老江湖是知道的。
這次雇傭他的乃是一個京城富商,委托千面殺一個老對手:羅有貴。
千面暗中調查了一下雙方的情況,雙方乃是同行,生意上難免有競争與沖突。
從這一點來看,并沒有什麽疑點。
隻是,千面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次的行動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将目标當成獵物,同時他自己也成了别人的獵物。
正如民間一句老話,再狡猾的狐狸終究也逃不過獵人的手心。
千面雖然縱橫江湖多年,但王崇山在大理寺辦案多年,與不少江洋大盜鬥智鬥勇,破獲了不少大案,對付一個千面還是綽綽有餘的。
接到任務之後,千面并未急着下手,而是先潛入羅府觀察。
這也是他的職業習慣,一是确認目标,二是觀察目标的習慣以及生活規律,這樣才能相對完美地制造意外死亡事件。
也正是這樣的職業習慣,讓他暴露了行蹤。
王崇山經過多方打聽,初步掌握了千面的一些行爲行慣,猜到這家夥一定會潛入羅府觀察。
但羅有貴對這一切并不知情。
這也是王崇山故意不告訴羅有貴的,怕他一時心裏驚慌露出馬腳。
而且,爲了不讓千面察覺有人跟蹤,王崇山親自觀察路線并布局。
他猜測千面多半藏身于胡人聚集的街區,所以精心挑選了一些經驗豐富的高手沿途潛伏觀察。
最終,在千面第三次行動時,确認其藏身于一間不起眼的胡人小酒館内。
于是,抓捕行動開始。
這一次抓捕,王崇山親自率隊,手下精銳盡出,而且還調來了數十弩箭手埋伏在四周的屋頂上,真可謂是插翅也難飛。
“裏面的人聽着,大理寺辦案,所有人抱頭走出來,膽敢反抗者、逃離者格殺勿論!”
聲音一起,小酒館裏的人頓時慌了神。
千面更是大吃一驚。
一直以來,他自以爲僞裝的極好,在小酒館裏當夥計已經三四年了,小酒館的掌櫃與夥計根本不知他是個殺手。
“難道是辦别的案子?”
千面産生了一絲僥幸的念頭,但随之又被自己掐滅。
他不敢冒這個險,就算是辦别的案子,一旦被抓到大理寺,他想脫身可就難了,搞不好會暴露身份。
既如此,那就隻能拼一拼了。
于是,千面迅速換上一套黑色的緊身衣,如幽靈一般躍上房頂想要逃離。
哪知剛一現身便有七八支利箭從不同方向射來,吓得千面趕緊跳回院子裏。
但這家夥不甘心,跑回房間裏抱出一床被子想玩一出金蟬脫殼之計。
可惜他低估了大理寺的實力,最終身中數箭,束手就擒……
(本章完)